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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在墨色如黛的天上彎彎一勾,月華如練,灑在這清昭殿裏麵。


    皇帝住的地方竟然不很奢靡,東西很少,布置得清雅。


    外麵傳說當今皇帝一貫不在乎享樂,還真是如此。沈衍年紀雖輕,卻是在馬背上呆過幾年的。


    床邊立著一雙紫銅鶴頂蟠枝燭台,除外沒什麽東西,僅一個青銅瑞獸樣子的香爐放在地上,淡淡的香氣從裏麵飄散出來。


    竟然不是慣用的龍涎香,而是散發著清甜的壽陽公主梅花香,如果不是關清秋在閨中時喜香,對古代香方有所了解,一般人怕是也識不出來。


    壽陽公主梅花香製作過程複雜,而且用料不菲。


    以沉香七兩二錢,棧香五兩,雞舌香四兩,檀香、麝香各二兩,藿香六錢,零陵香四錢,甲香二錢,龍腦香少許。然後上搗羅細末,煉蜜和勻,丸如豆大,最後蒸熟即可成香。


    這香氣味幽微不會過濃,加之冷風清冽,讓人精神一振。


    怕是沈衍特地吩咐人放的。


    關清秋這樣想著,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魚貫而入。


    為首的是一個年紀輕的太監,手裏捧著東西,後麵跟著兩排捧著盒子捧盤的太監。


    為首的太監手中的盒子在晨光下熠熠閃著,一看就不是凡品。


    關清秋等人近了細看,原來是攢金絲海獸紋樣的鍛盒。


    太監請了安後指著下麵的東西給關清秋看:“這幾樣是景泰藍紅寶石耳環、赤金垂珠耳墜、點翠鑲紅瑪瑙步搖一對,白玉琺琅梳子一隻。這些料子是蜀地進貢的,寶石藍白霏織絲錦鍛袍子一件,香色漩渦紋紗繡裙一條,猩紅緞麵五彩連波水紋百褶裙,還有的請主子過目,奴才就不一一細說了,皇上說這些東西權當給小主賞玩。”


    關清秋點點頭:“你手裏的是什麽?”


    太監笑道:“迴貴人,這是最最要緊的,上麵的雖然名貴卻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奴才手裏的可是千金不換的。”


    聽他說的這樣好,關清秋也不由的有點好奇。


    王常小心的把盒子打開,裏麵一顆足有拇指大的珠子,通體溫潤,在日光下泛著晶瑩的光澤。


    “這是西部南國進貢的天然藥玉,隻有這麽一顆,很是難得。風寒之類的小病隻需要把這藥玉浸在裏麵一會兒,喝了就能痊愈呢。”


    關清秋溫煦的笑道:“有勞公公。”


    太監陪笑道:“不敢當,主子叫奴才小常子就好,這些可都是皇上的心意,奴才怎麽敢居功。”


    關清秋道:“公公說的是。”


    “皇上晚上會過來,請小主準備著。”王常說完之後就退下了。


    日光漸斜,房間裏麵重歸寂靜,風吹過月白的連珠絲帳,一刹那有絲涼薄的氣息隱沒在空氣裏。


    外麵芭蕉葉子的露珠蒸發在空氣裏麵,仿佛還能聽到昨夜更深露重,花紅草綠,水滴打著石板深深脆響。


    裏麵的關清秋背著陽光,隻看得到一個剪影,如果仔細看甚至有點僵硬的錯覺。


    …………


    晚上的時候,沈衍穿著一身滾邊團龍常服大步走進來,對旁邊的人揮手。


    眾人退下,沈衍湊近了,輕輕笑道:“東西還喜歡嗎?”


    “……喜歡。”關清秋低聲道。


    沈衍伸手,捏住關清秋的下巴抬起來,低沉道:“看著朕。”


    關清秋被迫抬頭看著沈衍,計劃是真的,此時的緊張也是真的。她原本隻是想引起沈衍的注意在這宮裏有個立足之地而已。沒想到一切出乎意料之外,沈衍對她的態度和這宮裏的妃子區別太大,好的有些不真實。


    而她……剛剛經曆過沈裕的事,還沒準備好接受另外一個人。


    但是……他是皇帝,自己本來就是他的妃子,就算不願,又能推拒幾時呢?


    最重要的是皇帝生性無常,後宮的恩寵往往像過眼雲煙一樣,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皇帝會一直喜歡她。


    關清秋有些猶豫又有點不安,她知道這時候想這些太不合時宜了,但是她控製不住。


    沈衍的臉近在眼前,關清秋的睫毛微微撲閃著,她感覺男人的體溫在上升,這可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沈衍也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撫的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乖,別害怕。”


    沈衍深唿吸了下,克製住自己想入非非的想法。


    麵前的人並沒有像旁人一樣歡喜,反而眼中有著驚慌,現在顯然不是好時機。


    一個明君,該懂得什麽時候克製自己。


    醒來時又是一天。


    旁邊一個宮女無聲無息的跪在邊上。


    一動不動,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關清秋皺了皺眉,道:“起來吧。”


    她不喜歡下人跪在地上,都是有爹有娘的人,憑什麽就要低人一等,處處被作踐。


    那宮女叫喜兒,是沈衍身邊頗有臉麵的一等宮女,平時做的都是服侍皇帝穿衣的活。沈衍覺得還算細心,指了來服侍關清秋,還特意吩咐了不許打擾。


    喜兒本來還有些不高興,她向來都是貼身服侍皇上的,連妃子都不敢十分使喚她,從那裏冒出來一個“貴人”要她親自服侍。


    早上皇上起來時輕手輕腳,喜兒被喚了來服侍。


    侍寢的規矩,妃子第二天早上都要服侍皇上洗漱穿衣的,何況皇上久不進後宮,那些娘娘們想還沒有機會哩。


    這個才來的貴人倒是很有些本事,住在清昭殿還不算,能讓皇上如此上心。


    紗帳遮著,看不清裏麵的模樣,突然聽到耳邊王常公公低聲道:“皇上在裏麵也敢這樣東張西望嗎?”


    當下一驚,收斂了神色規規矩矩的進去幫皇上穿衣。


    喜兒在房裏等了一會兒看到裏麵的被子動了一下,知道那貴人要醒了。


    輕輕福了一禮,“奴婢請小主安。”聽得裏麵的女子問道:“你叫什麽?”


    “奴婢叫喜兒。”


    關清秋任那宮女上前把她扶起來,往身後墊了一個蘇繡軟枕,才道:“以後進來不用跪著。”


    喜兒道:“謝小主。”


    洗漱了之後喜兒在旁邊道:“依照一貫的規矩,小主要去皇後娘娘的乾清宮請安。”


    關清秋淡淡一笑:“那就去吧。”


    關清秋起的不算早,等到了發現就差她一個了。


    宮室裏靜的沒什麽聲音,皇後高坐在青金瑞獸雕漆鳳椅上,相貌不是很出色,氣質倒是很優雅淡然。


    左右兩排椅子坐著嬪妃們,她一進去所有人都對她側目,除了認識陸更衣,其餘人目光都不怎麽和善,眼神最厲的就是佳貴妃了。


    關清秋早就料到了如此,麵色如常的跪下請安:“皇後娘娘萬安。”剛準備說話時看到旁邊的宮女很是麵熟,仔細一看,不是皇上身邊的嗎?


    皇後先是平靜道:“起身吧。”


    又道:“這位宮女麵熟的很。


    喜兒跪下恭順道:“奴婢原先是皇上身邊的,如今被指了在上官小主身邊。”


    這話一出,妃子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皇後強忍著神色不露出來:“坐吧。”


    關清秋也不多言,坐在尾端的椅子上了。


    反正是死過一次的人,有什麽可怕的?


    要是前世,她一定不能如此安然自若,現在的自己完全沒了感覺,看就讓她們看唄。


    隻要能幫助父親和報仇,其他的與她何幹?


    皇後說了些姐妹之間和睦相處的話,就是慣常的綿延子嗣的話了。


    底下的嬪妃估計也都聽慣了,和旁邊的人輕輕聊起來。


    下麵關清秋旁邊坐的就是陸聞笛,盡管低著聲音也掩不住喜意:“這樣大的喜事,在這裏恭喜姐姐了。隻是,從此之後不知道多少目光都盯在紫台宮了,姐姐可要小心才好。”


    關清秋一笑:“我知道的。”


    聞笛先是道過了喜,就介紹起嬪妃們。


    原身久不來皇後的乾清宮,隻知道一些早進後宮的人。左邊第一個坐的就是佳貴妃高氏,餘下的還認識容昭儀,容昭儀顧留衣性子膽怯,不過膝下有一子一女,許容華許雲霓才情甚高,右邊的第一位是愉貴妃齊慶意,性格很是溫柔,做人公正,很討下人們喜歡。可惜身體很弱,常年用藥吊著命,聽說是娘胎裏的弱症,自小就是這樣。


    是第二位是淑昭容,人如其人很是賢惠,和佳貴妃一起協理六宮,人緣卻不知好了多少。這些都是皇帝府邸裏的人,所以關清秋知道。


    聞笛正在介紹其他幾個,看向對麵一個麵色清冷的女子道:“這是陳美人,善丹青,聽說是京中一絕呢。”


    又示意坐在左邊第三位的華貴女子,小聲道:“這是李氏,父親在朝中深受器重,剛進宮就被封了一宮主位,有很多人都在巴結,還有兩個分別是餘才人和孫更衣。”


    介紹完之後皇後也說完了,“時辰也不早了,各位妹妹散了吧。”


    關清秋和聞笛一起往外走。


    聞笛道:“我要去禦花園散散心,姐姐可同去嗎?”


    關清秋婉拒道:“宮裏還有事。”


    兩人約著下次一起下棋就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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