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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深夜。


    南安王府的院門被打開了,先是一雙腳吃力的邁了出來,接著一個肚腹高高隆起的女子踏了出來。


    女人臉色蒼白,連嘴唇都褪去了最後一點血色,愈發病態,她著急道:“王爺呢?”


    旁邊的婢女趙蘭道:“您休息吧,大夫說這病要好好養,王爺進宮去了,待會兒才能迴來。”


    關清秋著急,父親如今生死未卜,她雖名義上是南安王妃,可是沒有半點實權啊。


    如今之計隻能等王爺迴來了,望王爺至少能顧念自己腹中這個孩子,念及此,關清秋不再猶豫,朝王爺的清嘉台走去。


    晦澀的天氣下看不清路,女子的衣角猛然飄起,春寒料峭,卷走了夜行人身上最後一點溫度。


    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細雨,沙沙的灑在空中。


    雨水越來越大,滴滴噠噠的打在地上濺出冰涼而泥濘的水跡,女子一步一步艱難的走著,鬢發黏在臉上,狼狽不堪。


    守衛的侍衛不忍道:“王妃,您迴去吧。”


    阿武是王府極少數還肯尊重她的人,要是平時關清秋一定感激道謝,現在這個情況隻能搖頭:“不了,我要去找王爺。”


    父親家中發現了與外族聯係的書信,現在已經被關進宗人府裏了,隻能靠王爺了。


    滿世界都是陰暗晦澀的雨水,一切背景都在雨水的灰幕中泛白褪色,關清秋幾乎聽不見什麽了,滴滴答答的雨聲充斥了耳朵,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了。


    不知道走了幾步,關清秋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啊!”


    她捂著肚子,裏麵一陣陣痛,關清秋臉色慘白。


    “你沒事吧。”阿武大步走過來。


    關清秋強撐著要站起來,細弱的手撐在地上的汙泥中,卻因為腹痛有倒了下去。


    阿武看她這樣,怕是再摔一次孩子就保不住了。


    管不得身份,伸手扶住了她。


    雨越發大,視線中都是一片雨簾。


    女人聲音幽幽:“……我要去找王爺。”


    阿武咬牙:“屬下帶你去。”


    關清秋感激的看他一眼,偌大的王府中竟然是這個侍衛挺身而出。


    兩人在雨中行走,關清秋忍著腹痛跟在身後,今天一定要見到王爺。


    到了清嘉台的時候兩人都濕透了,皮膚被打的冰涼。


    還沒進去,忽聽得旁邊傳來一聲厲聲:“大膽,在王爺的清嘉台竟然和侍衛勾搭在一起!”


    關清秋有些茫然的看說話的女人:“我沒有……”


    “還敢狡辯!這麽多人可都看到了,賤婦還敢抵賴嗎?”關寄雲目光鋒利的逼視周圍的下人,被看到的皆低頭不語。


    如今是關寄雲當家,誰敢說個不字。


    “還不把這對狗男女給我押下!”


    立馬下人把兩人五花大綁起來。


    關清秋被綁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淒厲的叫了起來:“關寄雲!你不能這樣,我可是你的姐姐!”


    “是又如何,自己做出了這種醜事妹妹也保不了你啊,來人,把他們各打一百大板!”關寄雲笑了,眼中卻帶著狠毒,仿佛淬了毒的尖刀。


    一刀一刀仿佛要掛到關清秋心裏去。


    關寄雲在王府裏籠絡人心,表麵上善良溫柔,背地裏不知道做了多少齷齪事,罵她都嫌髒了自己的嘴。


    可笑的是,這人卻是她的妹妹。


    關家的兩朵並蒂花,自小一起長大,關清秋端莊大方,關寄雲溫柔嬌俏。


    幾年前嫁給了吏部侍郎,那吏部侍郎是關儒的學生,是個周正人。侍郎年底的時候竟然得病死了,外麵流言如沸,關寄雲也是天天以淚洗麵,關清秋見了不忍,就把妹妹接到了王府。


    關清秋一向以為,妹妹心直口快,沒什麽心機,沒想到,到最後才知道,原來蠢的人是她自己。


    想到這裏,關清秋笑的眼中沁出了眼淚:“我還是這裏的王妃,肚子裏有王爺的孩子,你就不怕王爺責罰你嗎?”


    關清秋原以為關寄雲會有所收斂,沒想到她嗤笑一聲,淡淡道:“真是自作多情,王爺什麽時候把你當迴事了,更何況……你肚子裏的野種不一定是誰的呢。”


    “你——”關清秋被這話氣得發抖。


    “給我打!”


    “是。”


    關清秋被強行按在板凳上動彈不得,在這粗暴的動作下額頭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滴,她絕望的想到,難道今天要被關寄雲打死嗎?


    侍衛正要落板子,外麵傳來小廝的聲音。


    “王爺迴來了。”


    隨著聲音一個男子走了進來,關清秋想著王爺總算是迴來了,趕緊叫道:“王爺救我!”


    進來的是當今的三王爺沈裕,皇上親自封的南安王,是個閑散王爺,雖然沒什麽實權,勝在一張皮相好看。


    自從她嫁給沈裕為妻後,沈裕在朝中的話語權一下子多了不少,無他,隻因她的父親是當朝宰相,為官清明,剛正不阿,實在無可挑剔之處。


    沈裕自從得到關儒的青睞後可謂平步青雲。


    京中人人稱讚南安王夫婦伉儷情深,其實隻有關清秋心裏清楚到底怎麽樣。


    但到底是夫妻一場,沈裕不會袖手旁觀的。


    沈裕道:“怎麽迴事?”


    關清秋忍不住說:“是關寄雲誣陷我……”


    “本王問你了嗎?”沈裕淡淡道。


    關清秋被堵的閉上了嘴,不敢置信的看沈裕。


    “是姐姐在這裏和侍衛拉拉扯扯,侍衛的手就搭在王妃的腰上,妹妹實在看不下去了。”關寄雲道。


    “胡說!”關清秋實在忍不住了:“王爺別聽她胡說!”


    “賤人!”沈裕一腳踢去。


    “啊!”關清秋被踢的從長凳上滾了下去,疼的幾乎要瘋了,身下也見紅了。


    沈裕猶嫌不足:“給我狠狠打!”


    關清秋帶血的手指抓著沈裕的衣服,淒道:“王爺,我們的孩子在裏麵啊?”


    沈裕踢開關清秋的手,冷聲道:“本王的孩子不會在賤人的肚子裏。”


    一板一板殘忍的打在關清秋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在院子裏蔓延開來。


    起風了,夾雜著細雨的風唿唿啦啦吹的人骨頭發冷,沙沙的哀泣著誰的靈魂不願離去。青灰色的枯枝嗶嗶啵啵的吱呀作響,在這陰灰的天色給人一種極其不詳的感覺。


    劇痛,掙紮,血脈相連的人變成一灘膿血流下來,滿世界都是陰暗晦澀的雨水,一切背景都在雨水的灰幕中泛白褪色,最後變成遙遠而空茫的東西。


    關清秋的疼痛不斷加劇,到最後連叫都無力了。


    想到自己這些年的日子不禁無聲而笑,卻滿臉是淚。


    幾年前她出閣時滿懷憧憬,成婚三年,整個南安王府就想個出不去的牢籠一樣,王府裏實際上是關寄雲掌事。


    看似幹淨實際上早就是死水一攤!


    眼前這個男人,為了家世娶她之後卻棄之不顧,幾年對她不聞不問,唯一的一次還是酒後忘性。


    她過的日子連府裏打雜的仆人都不如,讓她任人欺淩。


    現在的她滿是傷痕,一身鮮血。


    劇痛中眼前隻有眼前這對男女,女的穿著銀紋繡百蝶度化裙,外麵罩著輕薄的織錦綃翠鬥篷,蹬了一雙粉底小朝靴,越發顯得嬌俏。


    外麵大紅燈籠漏的光襯得外麵院牆隱隱約約的紅,眼前都是被灼燒的顏色,兩人抓在一起的手在刺眼無比。


    三年了!


    關清秋看這樣的畫麵已經有三年之久了,日日看他們耳廝鬢磨,齊頭夜話。


    關清秋輕輕闔上眼睛,竟然錯看了麵前一對狗男女,自己當初真應該去看眼疾。


    自己大概大限將至了吧。


    關清秋忍不住對關寄雲嘶聲道:“如今……我快要死了,……你應該很得意吧?”


    關清秋想發怒,想質問,想把麵前惡毒的女人撕成血淋淋的一片片,可惜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她一直這麽羞辱自己。


    “問這些還有意義嗎,你該關心父親吧?”關寄雲好笑。


    盡管心中恨極,關清秋忍著對沈裕道:“王爺,好歹夫妻一場,父親到底幫了你這麽多年,能不能幫父親說個情?。”


    “做夢。”


    關清秋從來沒有這麽恨過,自從嫁進王府後人生就像爛泥一樣發黴、發臭。自己自認做事光明磊落,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卻落得如此下場。


    身敗名裂,家毀人亡。


    “我父親可有一點對不住你?”關清秋一字一句問,她心中恨極,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是顫抖的尾音還是忍不住,一貫端莊的神情蕩然無存,她怨憤的看著沈裕,似要將這個人深深記在心裏,黃泉碧落都不會放過!


    沈裕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麽很不舒服,半晌他輕輕笑了:“你這樣看著本王是想幹什麽?雖然你是個不忠不潔的女人,但是本王一向寬宏大量,今天就發發善心讓你早點去陪你那早死的孩子。”


    接是關寄雲像一個惡鬼般拿著白綾朝關清秋的脖子勒去,她看到關寄雲的嘴唇開開合合,聲音卻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了,血流不斷衝擊著耳膜,窒息引起的痛苦感受幾乎能把人逼瘋!


    “唔……”關清秋口中發出細小的嗚咽聲,卻換來關寄雲得意的笑!


    關清秋現在才明白,自己當年接迴來的是一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關清秋視線中隻看見關寄雲漆黑的鬢發,隨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為什麽……”關清秋喃喃道,她死不瞑目,一生良善卻落得如此下場,臨死前她隻有一個意識:若是有重活一世,她一定要看穿這些狼心狗肺之人,把受過的屈辱都還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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