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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珺在心裏罵自己是蠢貨。


    她一直跟著韓立一行人確實是有想要借他們獲取信息的緣故,她也承認之前她刻意對韓立示好確實是想要在他的權限範圍內獲得一定的自由,但沒有趁著他去療養院的時候走,還特意將白誠給關門外,自己死守在這裏等他迴來——她覺得自己簡直是腦子進了水。


    當時在想什麽?


    想的是他最後對她說那一番話,她答應了不會離開,她不想再騙他,真的沒走,結果他就是這樣對待她。


    直到晚上,兩個人都沒說過話。


    梁珺不是愛哭的人,在她心裏哭泣是不解決問題的,最初那幾滴眼淚也是因為委屈到忍不住才流的,後來她沒再哭,也慢慢沒了表情,午後韓立拿過來食物給她,她手還被銬在背後,吃東西都不方便,於是偏過臉不看他。


    男人倒也是真的冷淡,見她這樣並不堅持,他也沒吃,將東西扔到一邊,拿著自己手機看起來。


    梁珺視力很好,冷靜下來之後瞥過一眼,隱約看清他在看什麽文檔,密密麻麻大堆的字擠在一起,她看不清。


    氣氛僵持到晚上,韓立再次拿餅幹過來給她,她還是別開臉。


    不是不餓,隻是太生氣了,氣到不想理他。


    這迴他沒走,將椅子拉過來,幹脆就坐在她跟前,打開餅幹包裝,拿出一塊,往她嘴裏塞。


    這令她更覺得自己像個沒有自主權的俘虜,她身子往後躲避,“我不吃,你拿開!”


    他手停在半空,隔了會兒收迴去,“不餓?”


    她不說話,還是不肯看他。


    他沉默幾秒,起身時候不經意一瞥,目光頓時凝在她身後。


    被銬住的雙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磨傷了手腕,連帶著之前的傷口也破了,流了血,在她身後椅墊上留下暗紅的一塊。


    他蹙眉繞過去低頭看,她白皙的手腕赫然還有觸目驚心的紅熱痕跡,血已經幹了,結了疤。


    他一再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但到最後,還是沉默著拿出鑰匙打開手銬。


    梁珺有些愣,抬眼看他,他將餅幹和水往她腿上一放,臉上沒表情,聲音也聽不出情緒,“自己吃。”


    她氣的想撓人,“你不如現在殺了我算了,反正我也認命了,遲早要死在你手裏,我為什麽還要受這份罪,為什麽還要……”


    她喉頭有些哽,說不下去。


    “如果你不跟我作對,”他坐在對麵的椅子上睨著她,“我怎麽會舍得殺你?”


    她咬著嘴唇不說話,眼圈泛紅。


    他抬手,本來似乎是想摸摸她的臉,但還沒觸碰到就垂下去了。


    “我不舍得的,”他說,“但梁珺,你也有妹妹,哪怕是那麽一個連人類都算不上的妹妹,你也盡心盡力護著,我和知夏打從記事已經沒有父母,我們就是彼此的家,你懂嗎。”


    他嗓音沙啞低沉,“知夏從小就懂事,小時候我們飯都吃不飽,隻有一個饅頭的時候我留給她,她也要分我一半,她那麽乖……我們相依為命好多年,中間有很多時候,我覺得累到堅持不下去,但一想起她,我就覺得我必須堅持。”


    梁珺隻是聽著,眼眶卻更酸澀。


    他在示弱。


    他從來沒有展示給她看過的,最柔軟,也是最痛的一麵,他在剖開了給她看。


    “如果不是我救了江煜,不是我迴國之後進了江煜的公司,知夏就不會認識他,不會和他在一起,也不會成為契子,”他眼底無神,目光艱難而緩慢地往側麵偏移,“我舍棄前女友去救江煜,當時那個女人和我談分手時說我一定會後悔,我沒放心上,可現在……”


    他扯扯唇角,“我真的後悔了,我做的選擇明明是為了讓知夏活的更好,可她現在活成什麽樣了?”


    他攥緊拳,“你看到尤歡了嗎,我來北島後第一次見到尤歡,我很害怕,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我怕知夏也變成那樣,如果真成那樣了,我怎麽辦?”


    梁珺低下頭,麵色晦暗而蒼白,眼底隱隱有淚光。


    她想抱抱他,想安慰他,但她卻沒有。


    梁葉預言中的那個結局,她覺得她好像能猜測到了。


    “我是個罪人,我把知夏害成了這樣,如果救不了她,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麽活下去,”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梁珺,你要怪我怨我我沒話說,但知夏是我的底線,你和梁葉要是想要我的命我都可以二話不說交給你們,但你們要是想阻撓我救她,或者想要傷害她,絕對不行。”


    梁珺忽然間非常難受,她也開了口,聲音艱澀,“韓立,如果我說,我也想幫韓知夏呢?”


    他聞言轉過臉麵對她,視線直勾勾地探進她眼底,隔了幾秒,他開口:“如果是幫她,你不可能什麽都不告訴我,你要我怎麽信你是幫她?”


    她神色黯然,苦笑了下,抬眸正欲開口說什麽,視線忽然在一處定格,霍地一下子站起身。


    本來放在她腿上的餅幹和杯子都隨著她這個動作掉落在地上。


    韓立擰眉起身,循著她目光看過去,最後在監控器屏幕上也鎖定了一個黑影。


    就在療養院的正門口,光線暗淡,他們靠月光看清,那個蜘蛛怪正由著上麵爬下來,最後隱進樓口,這一次這東西速度很慢,進入一樓之後依舊是小步挪動,在黑暗環境中監控探頭看到的內容模糊而有限,倒是真像一隻巨大的蜘蛛在慢慢地爬,隻是腦袋不時晃動,更添了幾分詭異感。


    “它是不想發出聲響讓聲控燈亮,也不想驚到羅洋和趙騰,”梁珺伸手就去拿自己的包,又提醒韓立,“快!打電話給羅洋!”


    韓立沒猶豫,立刻摸出手機打電話。


    梁珺趁他在看屏幕的時候,從他包裏拿出那把鉤爪槍塞自己包裏,電話剛通,他才叫了一聲羅洋,就聽見門鎖哢嚓一聲響。


    梁珺一把拉開門,沒有迴頭地衝了出去。


    ……


    羅洋接電話時,和趙騰還在ct室。


    他沒接完電話就先走到緊閉著的門跟前,直接將門鎖死,迴頭看趙騰一眼,臉色並不好看,又和韓立說了幾句,他掛斷電話後將槍拿出來,保險栓也打開。


    趙騰壓低聲音,“什麽情況?”


    “那個蜘蛛……”


    他話沒說完,已然有奇怪的聲音傳來。


    什麽東西,哢噠一聲,敲在合金門板的外麵。


    羅洋四下看一圈,這裏儀器的側麵有個很大的櫃子,他幾步走過去打開,對趙騰說,“等下萬一情況不太好,你委屈一下,在這裏躲一躲,老大很快會過來。”


    趙騰睜大眼,“那你呢?”


    羅洋抱緊槍,“我是說萬一,那東西要進來也不容易,這房子為隔絕輻射材質特殊,它一下子弄不垮,運氣好的話,它會放棄。”


    這時候傳來個更古怪的聲音,像是什麽很尖銳的東西一下又一下地劃在門板上,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響。


    趙騰身子一顫,羅洋安撫地拍拍她肩頭,拉她起來,將她往櫃子裏推。


    她咬咬牙,用沒受傷的手摸出槍,“我不要躲,要打就一起打,勝算更大一些。”


    羅洋說:“沒勝算的,那不是人,不是野獸,那是個真正的怪物,速度快,幾條腿長,有觸手,攻擊優勢很明顯,我先摸摸它的底子再說怎麽打,你先躲起來。”


    趙騰搖頭,“你別推我,我是來執行任務的,和你一樣。”


    羅洋還沒說話,外麵忽然重重地撞了一下門。


    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


    靜謐的夜裏,合金門板被撞的砰砰響。


    趙騰下意識緊張,握緊了槍,就在這時候聽見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羅洋睜大眼,扭頭看著門的方向。


    “趙騰……羅……洋……”


    外麵傳來的聲音發音不算清晰,那嗓音也似有厚重的底音重疊,嘶啞到極點,像是破了音的風箱發出的嗚嗚低鳴。


    趙騰麵色慘白,看羅洋,用口型問:“是尤歡?”


    這個聲音他們必須排除韓立和梁珺還有白誠,這不是正常人能夠發出的聲音,想來想去也隻剩下尤歡。


    尤歡他們都是見過的,甚至還算熟悉,趙騰被這聲音叫的不寒而栗,羅洋沒迴答她,麵色更沉,握緊槍緩步挪到了門邊去。


    兩個人屏息凝神之際,外麵又是一聲槍響。


    在樓道裏,迴聲震的像是整棟樓都在響。


    羅洋迅速將耳朵貼門板上,聽見急促的哢噠哢噠的聲音,接踵而至是腳步聲,很快地往樓道另一頭去。


    他舉著槍一把拉開門,隻看到個背影,纖瘦嬌小,但跑的很快。


    “梁珺!”


    他喊前麵的人,卻沒能阻止她,蜘蛛怪從樓道盡頭的窗口爬了出去,那裏玻璃之前被韓立撞碎,梁珺抬手一按就翻了過去。


    羅洋趕緊追過去到窗口,就見梁珺手中赫然是趙騰那把鉤爪槍,隻聽“嗖”的一聲,他甚至都沒時間確定鉤爪落腳點具體是哪裏,梁珺就已經收繩。


    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身體,被繩索帶著,直直往樓上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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