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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霜在陽城的租住屋裏睡到半夜,又被樓上巨大的響聲驚醒。依舊是挪動桌椅板凳的聲音,仿佛有人把家具不停地拖過來拖過去,一如從前。樓上這家住戶,其實早已經死去多年,至今這套房子仍舊是閑置著。可是,這半夜如期而至的響動又是從何而來呢?林霜不得而知。


    林霜先前住在這裏的時候,每天夜裏都會被樓上的聲音驚醒,夜不成寐。林霜曾不止一次地半夜爬樓,想找樓上這戶人家理論一番。後來是這戶人家的鄰居,告訴林霜這戶人家早已遭受意外而死,還勸林霜盡快搬走。這戶人家的鄰居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婆婆,神情木訥,眼神空洞卻深邃至極,令人不寒而栗。


    林霜用被子蒙住頭,即使難以唿吸,也不願將被子打開。可是樓上的動靜並沒有減弱,反而越發劇烈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林霜又聽到有咚咚地上樓聲。腳步聲異常沉重,似乎是個男人的腳步聲。也許是個下夜班的男人,或者是外出應酬晚歸的男人。奇怪的是,這個人沉重的腳步聲開始在林霜的門前徘徊,久久沒有離去。


    林霜壯著膽子從床上爬起來,悄悄地來到門前。她透過貓眼往外張望,並沒有看到什麽人,之前聽到的腳步聲也消失了。林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身迴到床上。可是她剛躺下來,房門外又響起咚咚地上樓聲,繼而又有之前的腳步聲在門口徘徊。林霜猛然從床上坐起,心裏有一絲惱怒,這是誰在搞惡作劇嗎?她再次貓腰躬身地悄悄來到門前,透過貓眼朝外望去,依然是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林霜再次迴到床上,此時困意全消,心裏麵滑過一團又一團恐怖的疑雲。門外的腳步聲,一直到黎明時分才徹底遠去。林霜幾乎一夜未睡頭疼欲裂,眼瞼四周暈染著濃重的黑眼圈,真像一隻熊貓。


    林霜洗漱完畢,簡單吃了點早餐,就打中介老板的電話,提出想要退房。沒想到,那位中介老板卻說這套房子早就賣給別人了。林霜大惑不解,既然房子賣給別人了,為何一直沒有人攆林霜搬走呢?


    老板麵對林霜的疑問,反倒是對林霜起了質疑。老板說,那位買主當初提出要買房子的時候,已經知道這套房子租給林霜了,那位買主還說他是林霜的未婚夫。林霜,難道那位買主不是你的未婚夫嗎?他的名字叫歐陽烈。


    林霜頓時大吃一驚,此時的她全明白了,這套房子早已經被歐陽烈買下來了。可是他為什麽沒有告訴林霜呢?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不需要林霜知道。歐陽烈幾乎用不著讓林霜去接觸任何人間煙火,隻需要林霜做他背後的小女人。可是林霜真的忍受不了這種生活,仿佛自己人生的全部使命就是去做好歐陽烈的女人,用自己的一生去相夫教子。


    那麽,林霜的理想呢?林霜的事業呢?林霜真的不甘心就這樣碌碌無為地活著,好像是人家的附屬品,沒有半點的人身自由。這種被束縛管製的生活,像是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扔進一個深坑裏,然後用現實而華麗的土壤將其掩埋。被活埋的人,終將會窒息而死。林霜在這種奢華的坑穴裏,早已經透不過氣來,有時甚至會被憋悶得發瘋。


    林霜掛斷中介老板的電話,火速收拾了一下,匆忙離開了這裏。歐陽烈為何要買下這套房子,隻因為林霜在那裏住過嗎?林霜在陽城,似乎永遠不會找到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一切都在歐陽烈的掌控之中。歐陽烈太強大了,強大到令林霜無力抗衡。林霜始終都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塵埃。林霜一直想要讓自己強大起來,可是她至今仍舊是無名小卒,沒有任何事業可言。


    林霜走到樓下,打上一輛出租車,準備去柳鎮的別墅看看。林霜剛關上車門,就聽到外麵有個蒼老的聲音在竭力唿喊著:等一等,等一等啊!林霜奇怪地看向窗外,心想會有誰喊自己呢?在她的視線中出現了樓上那位神秘的老婆婆。這位老婆婆跟自己並不熟悉,找自己會有什麽事情呢?老婆婆當初告誡林霜趕快搬走,說這座樓是鬼樓,時常鬧鬼。


    林霜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她迎著那位老婆婆走了過去。大娘,你是在叫我嗎?老婆婆等林霜走到眼前,細細地審視著林霜的麵容,布滿滄桑的臉上依然沒有一絲笑容。孩子啊,我昨天上樓的時候就聽見你屋裏有動靜了。你這個孩子非同一般,不是常人,所以我老太婆要過來叨擾幾句。


    大娘,你有什麽話就請說吧。林霜笑著對那位老婆婆說。你叫林霜對吧?老婆婆抓住了林霜的手,頓時有一陣陣徹骨的寒冷侵入林霜的肌膚之中。林霜的心頭想起了久違的這種冰徹骨髓的寒冷,這種寒冷在洛北的身體上有過,在銀城的其他人身上也有過。隻是,眼前的這位老婆婆為何也擁有這種溫度呢?林霜望著老婆婆詭譎的麵容,心中不由得毛骨悚然。


    嗯,大娘,我叫林霜。林霜保持著笑容,迴答著老婆婆的問題。林霜啊,你現在的麵色比從前好多了。你從前的身上充滿了陰氣,但是你身上卻沒有受到毀損的征兆,真是奇事!你引起了我老婆子的好奇心,所以我曾經偷偷地打探過你,才知道你是個能互通陰陽的奇人。也許,你並不了解自己的特質,但是你確實有著這樣難以置信的能力。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你之前的陰緣糾結已經化解,卻並沒有消失。


    林霜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老婦人。這位老婦人的身上陰氣森森,令人的骨頭縫裏都嗖嗖冒著涼風。大娘,我聽不明白你剛才說的話。林霜,我跟你直說了吧,你之前遇到的那份陰緣已經往生投胎,即將與你血肉相融不離不棄啊。這是你們的造化啊,你們都是上天眷顧的好孩子,本該如此啊!


    林霜依舊是聽不懂老婆婆的話語。老婆婆難得地綻放出一絲恐怖醜陋的笑容,兩隻空洞的眼睛因為興奮似乎發出了綠色的光芒,但是轉瞬即逝。林霜,你知道我為何一直住在這裏嗎?林霜搖了搖頭。林霜啊,其實我隔壁那家死去多年的戶主就是我的親生兒子啊!我兒子一家三口當年慘遭不測,無一生還。但是我知道,他們都迴到了這裏,他們都迴家了。所以,我這個老婆子始終住在他們的隔壁,陪伴著他們。


    林霜聽了老婆婆的話,瞠目結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林霜迴想起樓上半夜的響動聲,頭皮立刻都覺得麻酥酥的。大娘,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林霜客氣地對大娘說著,想要掙脫開被她始終緊緊握住的手。卻發現,這位老婆婆正在把冰涼的手指頭放在林霜的脈搏上。難道這位老人還會把脈嗎?


    林霜啊,你可以走了。記住我的話,不要遠離你現在的男人,他是位比你還要奇特的男人。你這一生,如果沒有這個男人的照拂,就會如同在風雨之中飄搖的浮萍。這個男人與你的緣分,也是上天注定,不可能更改的。林霜聽到這些話,心中不免愕然,她知道老婆婆說的這個男人就是歐陽烈。


    林霜與老婆婆告別之後,迴到出租車上,直接來到了柳鎮的別墅裏。她將所有的窗簾都遮擋得嚴嚴實實,隻把屋內微弱的台燈打開,不敢讓屋內的大燈亮起來。她不想被人發現,這套別墅裏住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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