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悠將心裏的情緒壓了下去,對上少年,麵上倒是一陣笑意盈盈。


    “沒什麽,就是有些累了。”說著,她鬆了鬆握著少年的手,“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兒休息,明日還要迴鄴城,一路奔波的,我可不想路上就困死。”


    她用說笑的語氣對著少年打趣。


    裴衍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卻也不戳破,眸色溫和,不帶有半分的不耐。


    隻是聽到她的話,麵上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很快,他囑咐道:“那好,天色不早,你也早些休息吧。”


    喬悠應下,看著人離開自己的房間。


    房門關上的瞬間,她心裏,著實是有些沉重的喘不過氣兒來。


    今天,她大概是真的累了。


    看宴沛那個態度,很明顯沒有將那位明月山莊的前一天夜殞歌放在眼中。


    可就是因為如此,喬悠方才覺得奇怪。


    畢竟,那人是永盛大陸第一世家的少主,便是各國皇帝見了麵也要退讓三分的人。


    宴沛竟能同那樣身份的人對上,且毫不畏懼沒有半分的退讓,可見,宴沛的身份,定然也不簡單。


    這天下間,能和明月山莊少主身份相提並論的人,又有多少?


    她心裏百轉千迴,多少思緒在腦海中流轉,躺在床榻上,任由她緊緊閉眼著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


    從喬悠屋子裏出去的裴衍亦是如此。


    小姑娘今天迴來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尤其是,方才那強裝出來的笑臉,更是難看的很。


    想了想,小姑娘平日裏對那些找茬兒的人可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的膽怯的,縱然是被關進了牢獄之中也是一副坦然自若,鎮定到極致的模樣。


    看起來,應當也不是怕了的。


    怎麽,會是這樣的態度?


    裴衍心中覺得奇怪,煩悶之餘,直接就尋了院子裏的涼亭坐下。


    身後的楪析和竹戈跟著。


    裴衍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從喬悠的屋子離開,仿佛能夠透過那一層牆壁看到裏麵的人似的。


    楪析和竹戈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無奈。


    自從他們家主子認識了喬悠之後,真的變了許多。


    雖說沒有以前那樣狠辣絕情了,但是這樣因兒女情長的斷斷續續,也不知是好事兒壞事兒。


    亭子裏一陣沉默。


    裴衍托著下巴手肘抵在了桌子上,漆黑的眸子裏泛著星光,帶著幾分不耐和煩躁。


    空氣安靜的走著詭異。


    竹戈率先開口。


    “公子,這次您將這禍頭丟在琅琊氏族的身上,會不會有些冒險了。”


    琅琊家雖比不過明月山莊,卻也是天下聞名的大世家。


    他們家公子在喬悠的手中的扳指上鐫刻了琅琊家銀針特有的花紋,倘若被那些人查到了,怕是連帶著那位喬悠姑娘也有危險。


    竹戈倒不是擔心喬悠,他隻是想,自家公子那麽在乎那個女人。


    倘若她沒了,公子怕是會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來。


    “冒險?”裴衍挑眉,眸光淩厲:“那扳指上的花紋可不是琅琊家的,我隻是將裏麵銀針鐫刻了那花紋罷了,況且,琅琊家和明月山莊素來勢不兩立。”


    琅琊家為了那第一世家的名頭不知道挑釁了明月山莊多少次了。


    這兩家爭鬥不休,明裏暗裏爭鬥了許多年。


    不過是丟了一個隊明月山莊不是很重要的人質罷了,扣在琅琊家的頭上,又不是什麽大事件。


    大驚小怪。


    看著自家公子這般冷靜淡定,竹戈心裏忍不住有些心塞。


    他說的的確不錯。


    可是公子昨日在夜殞歌的府邸之中可是表現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明日他們還要迴鄴城去,鬼知道那兒夜殞歌派過去的探子還有人手有沒有撤迴來。


    公子這個時候迴去,豈不是明目張膽的告訴夜殞歌,公子在耍他們。


    “公子,鄴城那邊?”竹戈頗為擔心的開口。


    “怎麽?”


    他嗓音沉沉,眯著眼睛,眉眼吊上幾分危險。


    察覺到裴衍身上的氣息變化,楪析立刻拉住了竹戈的衣袖,示意他說話小心一些。


    平日裏,公子的脾氣很是不錯,倘若要是真的惹了公子生氣,莫要說他們兩個貼身侍衛心腹了,就算是公子首先的所有人,也得跟著遭殃。


    竹戈眸色暗了暗,將方才想說的話退迴了口中,幽幽道:“屬下隻是想說,明日公子與那位姑娘迴去之後,夜殞歌的人定會發現。”


    畢竟,他們從夜殞歌的府邸一出來,就被多少人監視窺探了。


    裴衍揮揮手,唇角揚起譏諷的笑容。


    “發現就發現了,本就沒打算瞞著。”


    竹戈:“……”


    楪析:“……”


    兩個人大概是理解了裴衍的話,感情他們公子當真是耍著夜殞歌玩兒呢。


    果然,跟著他們公子,還是要多長幾個心眼兒才行。


    月色正濃,如今天氣轉了涼,院子裏的秋風微微拂過,都叫人覺得有些冷。


    裴衍吩咐了人在喬悠的房門外麵弄幾個暖爐碳火燒著,免得凍著了人。


    他沒有直接迴自己的房間睡著,反而去了喬悠旁邊相鄰的最近的那一個房間睡著。


    兩個人不過一牆之隔,躺在床榻上,雖閉著眼睛,卻各有各的心事。


    房門外麵,親自將碳火爐子放好的竹戈和楪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


    “方才你真是逾距了,公子想做什麽,從來輪不到我們指手畫腳呢。”楪析那張肅穆俊俏的臉上有幾分擔憂。


    竹戈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微微歎息一聲,點點頭。


    “倒真是我的不是了。”


    一開始,他同公子去夜殞歌的府邸找人的時候。看到公子拿著那麽重要的東西準備用來換人,他心裏,對那喬悠便有不滿。


    許是積壓的太多了,竟忘了規矩。


    楪析自然知道竹戈也是為了公子好的,“你放寬心就是,之前我問過渝子,公子看上的這位姑娘,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且你有所不知,我在夜府發現她的時候,她自己都快要逃出來了。”


    聽到這話,竹戈有些驚訝。


    楪析是從不說假話的。


    那喬悠,看著不過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罷了,竟能從夜殞歌手下那麽多高手侍衛之中逃出來。


    當真是不簡單!


    “也罷,以後,不提就是。”


    ……


    次日早晨,喬悠起的早,不過那雙眼睛,卻帶著幾分血絲,眼睛下方,還有一些烏青色,看起來,應當是沒睡好。


    裴衍也是沒睡好,不過這會兒,的確比喬悠要有精神的多。


    慢悠悠的領了熱的上馬車,馬車前麵是楪析在駕車,身邊還有七八個侍衛守著,以竹戈為首。


    一行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鄴城出發,竹戈身後的侍衛清一色的穿著黑衣,頭上還帶著鬥笠。


    這架勢看著就嚇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個黑暗組織裏來的大人物要幹架了。


    馬車裏,喬悠有些昏昏欲睡的。


    為了防止顛簸,裴衍特意讓人在馬車的座上墊了一些棉花墊子。


    看著靠在馬車壁上眼皮子耷的小姑娘,他麵上扯開一抹笑容,朝著小姑娘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困了的話,靠著我睡一會兒吧。”


    喬悠靠了他一眼,也不矯情,直接就過去,枕在他的肩膀上,兩隻手很主動的攬住他的胳膊。


    看著小姑娘的動作,裴衍的心裏跟蜜糖化開了一樣甜蜜。


    馬車沒走多久,小姑娘就睡著了。


    裴衍將旁邊的小毯子扯過來,耷拉在小姑娘的身上,另外一隻手捧著小姑娘的頭,防止馬車顛簸,撞在了馬車的壁上。


    另一邊,看著裴衍帶著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一直暗中窺探裴衍的人靜悄悄的離開。


    夜府之中。


    穿著月牙色長袍的少年半倚靠著坐在椅子上麵,修長的腿敲在一旁的桌子上,那雙狹長的桃花眼深邃。


    一旁有兩個衣裳半露的美貌女子正剝著葡萄一顆一顆的喂著。


    旁邊的座位上,南潯笑意盈盈的看著,那一襲白衣依舊是溫和的模樣。


    “啟稟少主,那宴沛,果真帶著喬悠離開了。”侍衛單膝跪在地上稟報。


    聽到這話,少年抬起眉眼,嘴角弧度緩緩的上揚,漆黑的眸子裏有幾分波動。


    抬手,遣退了身邊的兩個美貌女子。


    “宴沛。”他咬了咬牙,緩緩的念出這個名字。


    對於侍衛的話,南潯並不驚訝。


    宴沛那樣一個人,他們都奈何不得,琅琊家的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來奪人?


    那他們可真是小看了他們了。


    察覺到南潯意有所指的目光,夜殞歌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聲音沉沉。


    “你又贏了。”


    南潯輕笑一聲,拱手作揖道:“客氣了。”


    夜殞歌:“……”


    他就知道這個笑麵虎肯定會奚落他,“說吧,想要哪個?”


    每迴南潯幾個找機會和他打賭,贏了之夠都得從他那些寶貝之中挑個走。


    原本,他那些寶貝藏寶閣都放不下,現如今,都快要被這廝給搬空了。


    南潯看了一眼神色悶悶的夜殞歌,眉眼間的笑意更深。


    “邱彥宇的春雨圖,如何?”


    “你……,好,給你就是了。”


    話是這麽說著,夜殞歌卻瞪了他一眼,那目光,真是惡狠狠的。


    南潯覺得,就像他豢養的那隻花豹一樣,好像有人從他的口中奪了肉一樣。


    “看你這悶悶不樂的樣子,以後,還同我打賭麽?”他嗤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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