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溪將碗裏大半麵條連同一個雞蛋夾到他碗裏,這才輕鬆端起來碗來吃麵。


    一家人對範甘華行都沒什麽感情,也不至於說影響食欲。


    吃完早飯,範溪問:「娘,我與你們一道過去罷,好歹緣分一場,也去吊唁一番。」


    安娘摸摸她頭發,「成。」


    範溪拉著安娘上她的馬車,範遠瞻兄弟借了戎謹候府的馬,跟侍衛們一起在外麵跟著。


    時隔三年多,範溪再次來到槐園巷子範家。


    她當年剛來皇都的時候,這座宅子寬大敞亮,連門口眯眯眼的老仆老周也比別的地方的人多一分氣度。


    現時再來看,這不過是一處很普通的小宅子而已,既不寬敞也不明亮,院牆飽受風吹雨打,布滿了歲月的痕跡。


    從宅子外麵看,範溪覺著連大門都無單低矮了幾分,仿佛走過去能碰到她大兄的額頭似的。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家中男主人去世,範家門上係了白布,裏麵還傳出嗩呐吹奏的聲音。


    院子裏仿佛有許多人,人來人往,許是親戚朋友。


    範遠瞻兄弟作為繼承人,直接推門進去。


    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人,瞬間圍過來讓他們兄弟倆拿主意。


    範溪跟著人群走進來。


    戎謹候府派來的薑嬤嬤看到她的身影,忙上前來伺候。


    範溪淡淡道:「我與範家一場緣分,來給範叔上炷香。」


    戎謹候府來幫忙的仆人忙恭敬引她過去。


    範遠瞻兄弟跟安娘來到這裏之後都穿上了麻衣,戴上了白帽子。


    範溪在他們擔憂的眼神中往靈堂走去。


    範甘華的小妾曼娘也披麻戴孝,在一旁哭靈。


    她身邊的是一雙兒女,範遠晗跟範蕙。


    牛角娘坐在另一邊,幾年沒見,她越發消瘦衰老,兩頰上的肉垂下來,眼睛深凹進去,藏在布滿了皺紋的眼皮堆裏,渾濁不堪。


    風燭殘年,這個詞在她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她狀態不太好,臉上卻是一股陰鷙。


    任誰不經意看到她,都會在心裏忍不住打個鬥。


    範溪接過綠鸚手中的香,點了對著範甘華的遺體三鞠躬後插在香爐裏。


    再起身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棺材裏範甘華的遺體。


    幾年沒見,範甘華從高壯過渡到圓胖,連棺材都比別人大了一號。


    他的臉跟手露出來,帶著死人特有的蠟白。


    這樣的體型,這樣的年紀,腦溢血之類的疾病爆發,突然過世並非稀奇事。


    範溪看了他一眼之後便轉過眼睛,她並不害怕,隻是在這一刻心裏明確的感覺到,一個階段過去了,她作為範家養女的階段完全過去了。


    無論是是死去的範甘華還是活著的牛角娘,都不足以在她的心裏掀起什麽波動。


    範溪走到牛角娘麵前,輕輕說一句,「節哀。」


    綠鸚跟輕雨如臨大敵,對牛角娘充滿著防備,就怕這個老婆子會突然撲出來,對她們家小姐做些什麽。


    牛角娘好像完全沒有聽到,眼珠子一動不動。


    範溪也沒在她身邊多停留,上完香說完這一句,她就帶著人迴去了。


    隻要牛角娘不作妖,範溪就完全不擔心安娘。


    曼娘以前再怎麽趾高氣揚,再怎麽壓安娘一頭,她也是個妾室,外頭買來的,比良妾低一頭,女主人隨時可以將她賣出去的妾室。


    她已經完全無法威脅安娘了。


    範溪迴去之後,心裏還琢磨著有沒有辦法說服她爹出手保他大兄一把,別讓他真去了邊疆。


    誰知,中午吃完飯的時候,待在範家的薑嬤嬤派人迴來稟報,說牛角娘過身了。


    牛角娘本來就老了,年輕時候為奴作婢,身子虧損得厲害,老了再怎麽養也養不迴來。


    她又不是個寬和的性子,常年與人鬥氣,看著比同齡人老十歲不止。


    經曆老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痛,受不住打擊過身了也在許多人意料之中,隻是沒想到她死得那麽快。


    範溪在心裏深深歎口氣。


    父孝加祖母孝,縱使是戎謹候,也保不住範遠瞻了,他們兄弟必須得迴去守孝,不然,光是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們。


    事情果然如範溪所預料,第二日,範遠瞻便向上峰上了公文,請求為父親與祖母扶靈迴鄉。


    範遠瞻的上峰仲友衝很為他可惜,原本年華正好,前途無限,偏偏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這一迴去便不知何時方能迴來了。


    上下屬一場,仲友衝還特地過來祭過範甘華一迴,寬慰範遠瞻不必消沉,憑他人品才幹,三年後再迴來也能找到位置坐。


    對於他的好心,範遠瞻自然恭敬又感激地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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