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攢的積分,陪陛下玩了個遊戲,陛下現在開心了嗎?”


    陸時一下被噤了聲,隻要說起積分一事,她總是理虧的。


    “臣現在迴不了家了,陛下開心了嗎?”


    謝樾看向陸時,聲音如一把尖銳的鋒刀,同時戳進兩人的胸膛,不僅語刺了陸時,也狠狠給自己的心頭插上一刀。


    “陛下對臣……”可有一絲真心?


    謝樾垂眸,心頭湧上無盡的悲涼。


    看吧,他還是如此沒出息,竟然還貪戀她的一絲真心。


    “罷了……”


    “我是真心的!”陸時聽懂了他的未盡之言,迫不及待的迴應著。


    她上前將人攬進懷裏,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語氣輕柔。


    “剛開始的時候我是帶著目的想要接近你,但自從崖底你救我之後,我所做的一切便都是真心的。”


    “真心的嗎?”謝樾退出她的懷抱,眼尾通紅,他忽然笑了聲,嗓音低沉沙啞。


    “陛下難道不是因為心中的那一絲愧疚嗎?”


    陸時默然。


    有愧疚,也有真心。


    但連她自己也不知是愧疚大於真心,還是真心多於愧疚。


    “陛下,皇後之位,臣不要了。陛下是否真心,臣也不在乎了。陛下你,臣也不要了。”


    “臣會即刻搬出棲梧宮,日後臣與陛下便是陌路人。”


    “下次見麵,願陛下莫要在與臣套近乎。”


    “臣,不會再上當了。”


    謝樾推開陸時,抬腳緩緩走出朝陽殿。


    “謝樾,你要怎樣才相信,我是真心的。”


    謝樾離去的背影微頓,側頭用餘光輕輕瞥了一眼,看不見陸時的臉,隻能看見她腰以下的衣角。


    從喉嚨深處發出壓抑的嗓音,仿佛凝了冰渣,讓人心底發寒,“陛下可以讓我迴家嗎?”


    “我想迴家了。”


    他好累。


    他想念自己的爸媽了,想念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甚至想念那幫不聽話的學生。


    這裏的一切沒有絲毫讓人留戀的。


    無盡的陰謀,各懷鬼胎的官員,繁忙無聊的政事,還有……虛情假意的真心。


    在這個世界多待一秒,心便難受一分。


    可是他迴不去了啊。


    六年的任務進度,因為陸時的配合,現在提升至50%,但今日之後是否和之前一樣, 又在這個數值止步不前。


    近兩個月,借著陸時的名義,積分是好賺了許多,已經有了積分。可是今日之後他又隻能一個人賺積分,剩餘的,不知又要多少個六年。


    一天都待不下,何況好幾個六年。


    “陛下可有辦法讓我迴家,如此,我便原諒陛下。”


    良久沒聽到迴應,謝樾嗤笑,抬腳便想走。


    他知道她做不到,所以他想表達的意思是:他永遠不會原諒她。


    “謝樾。”


    背後陸時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冷不淡。


    謝樾停下了腳步。


    “如果迴去了,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如此,你還想迴去嗎?”


    “想,做夢都想。”


    “為了我留下不行嗎?”


    謝樾的視線落到虛處,沒有聚焦,“陛下與臣以後隻會是陌路關係,臣為何要為陛下留下。”


    “陌路關係?”


    這一刻,陸時臉上的擔憂因為這四個字被徹底撕裂,露出淡漠的內裏。


    “謝樾我記得之前和你說過,你手上的紅繩帶上了就摘不下來。就像我,惹上了,便甩不掉了。”


    謝樾是她的任務,為何要放人離開。


    她並不是什麽好心之人。


    謝樾轉身,眼尾發紅。他看著眼前之人,卻從未感到如此陌生,但好像這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


    她冷淡的看向自己,眼底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似乎篤定自己甩不開她。


    “你手上帶著的紅繩就是最好的證明。你還喜歡我,為什麽不能原諒我,我們可以重新在一起。”


    謝樾險些被氣笑了,他看著手腕上的紅繩徹底壓抑不住心底的怒火。


    “你以為我稀罕嗎!”


    他開始大力撕扯紅繩,試圖將其摘下。但紅繩卻像與他融為一體一般,任他用再大的力氣依舊牢牢的圈在手腕上。


    因為用力,紅繩在手腕上勒出一條明顯的紅痕,滲出絲絲鮮血,似乎要陷入血肉裏。


    “若風,劍!”


    手掌落到若風的劍鞘上,寒光一閃,利劍出鞘。


    利劍的寒光在每個人的眼裏閃過,陸時心中莫名湧起一股悸動。


    鋒利的劍刃落到細細柔軟的紅線處,卻仿佛砍到了堅硬的鋼筋,紅繩紋絲不動,隻是係著的鈴鐺在晃動間發出不停的脆響。


    見謝樾嚐試幾番後紅繩依舊鮮豔如初,陸時心慢慢鬆了幾分。


    然而下一秒,她的心再次高高提起。


    謝樾眼神狠厲,“紅繩斷不了,那砍去一隻手,這樣它總會掉下來吧。”


    他似乎氣的失去了理智,眼裏心裏隻剩下那根過分鮮豔的紅繩。


    藏在衣袖的手緊握成拳,心中似乎被針紮了一樣,陸時不明所以的捂住胸口。


    有些疼。


    奇怪,無病無災的,為何會疼?


    謝樾提劍,這次對準的是他的手腕。


    不是他偏執的想要擺脫這根紅繩,他隻是不想活了,就這麽砍了能死也好。


    迴又迴不去,又不想在這個世界待著,生命對於他,已經毫無意義。


    隻是還未待他出手,那根堅不可破的紅繩在他的話音落下後毫無征兆地斷裂開來,仿佛是命運之弦的崩斷,決絕地摔落到地。


    輕巧的鈴鐺砸在地上,劃破寂靜的空氣,發出了一聲極為清脆的鳴響。


    不同往日的細微不可聞,脆響清晰的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


    與此同時,陸時手腕上紅繩的鈴鐺似乎接收到了某種神秘的信號或者感應,一同發出脆鳴。


    響聲持續將近十秒,最後消失殆盡。


    似是塵埃落定,結局已然明了。


    “這下,可滿意了?”


    手裏的劍丟給若風,謝樾頭也不迴的離去。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連同暗處的影衛,全都不見了蹤影。


    偌大的宮殿,最後隻餘陸時一人。


    她撿起斷裂的紅繩呆呆地看著,忽略心中的那一絲不快,陸時很是不解。


    不是說月老的紅線燒不毀,剪不斷嗎,為何這次……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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