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宸稱帝,與周禹分朝而治。一國兩皇帝,還是自家兄弟。


    大梁百姓為了區分兩人,稱周宸為“北帝”,周禹為“南帝”。


    北帝聖旨一出,震驚天下。


    以廖華裳所做之事,封為一品國夫人也無人敢有疑議。


    可“靖”之一字,意為“安定”。


    北帝賜一品國夫人如此封號,無異於向世人宣告,能讓大梁江山安定的根由,在廖華裳。


    言外之意:南帝同意北齊要求,讓廖華裳和親北齊,是在自毀長城。


    南帝才是大梁內憂外患的罪魁禍首。


    周宸稱帝之後,南邊朝廷官員一夜之間少了將近一半。


    就連北齊兵都沉默了,不知道這京城再圍下去,還有沒有意義。


    朝堂上剩下的官員也是人心惶惶,不知該何去何從。


    東嶼關。


    新修繕完成的太師府主院正房中。


    莊氏交握雙手,在室內來迴踱著步子,不時吩咐侍女,“去二門看看,老爺迴來了沒有。”


    皇上登基,授廖贇為太師,領內閣大臣,負責協助皇上處理國政要務,位同丞相。


    授廖魁為太子太師,詹士府不再另設詹事,由廖魁兼領。


    也打破了以往同族兄弟三代之內不可同朝為官的舊例。


    太子的伴讀,皇上直接選了太子原來的同窗廖存胥、紀旻,另外又加了廖贇的嫡孫廖懷琛、楊鄴的孫兒楊武。


    皇上看似論功行賞,沒有虧待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老臣。


    可細究之下,還是有失偏頗。


    正胡思亂想著,門外傳來丫頭的聲音,“迴夫人,老爺迴府了。”


    莊氏連忙迎了出去,走到廖贇身邊,接過他的官帽,交給身邊的丫頭,“老爺可算迴來了。”


    廖贇板著臉嗯了聲,進了室內。


    等丫頭服侍著廖贇洗漱更衣,迴到室內坐定,莊氏才在對麵坐了下來,傾著身子小聲問道:“老爺,皇上對大哥他們,沒什麽安排嗎?”


    廖贇拿眼角斜了莊氏一眼,接過丫頭遞過來的茶,“這段時日,皇上每日都忙得不可開交。這些許小事,還是等過後穩定下來再說。”


    莊氏失望地坐直身子,小聲嘀咕道:“假如說裳兒功勞大,封為一品國夫人,倒也無可厚非。堂弟這迴,算是一步登天了吧。”


    廖贇皺著眉頭,不耐煩說道:“朝堂之事、官員認定,都是皇上和大臣的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


    “妾身是不懂,妾身是替老爺覺得委屈。”


    莊氏捏著帕子拭眼淚,“若是明琅還在,妾身也不至於心裏這般沒底。老爺這一年多,跟著皇上東征西戰。難道這功勞和忠心,還不如堂弟辦一年義學?”


    咚的一聲,廖贇將茶盞重重放在案幾上,沉沉唿出一口氣,語氣也重了許多,“行了,說這些做什麽?當日你允諾廖忠,借他銀子的事,可有派人去償還過?”


    莊氏泣聲一頓,臉上頓時有些不自在,“妾身哪裏敢忘?隻是如今咱們府裏才剛剛修繕過,手頭也不寬裕。”


    “婢仆要買、家具要添,施兒還要吃藥……哪一樣不得花銀錢?”


    “咱們眼下又沒有店鋪收成添補,裏裏外外全指望著老爺的這點俸祿。妾身實在拿不出那麽多銀子。”


    她悄悄打量著廖贇的臉色,還是將話問了出來,“妾身聽說,皇上誥封了三嬸為平陽君。咱們家,皇上沒說什麽嗎?”


    廖贇頓時氣笑了,“就你在餘梁做的那些事,你覺得皇上應該怎麽誥封你?”


    莊氏的臉瞬間漲成了紫色,“妾身做的什麽事?除了借過廖忠的銀子。可那也是跟他提前商量好了的。他要不願借,大可以拒絕。”


    “是他自己貪圖厚利,怎麽到頭來,反倒怨在妾身頭上?還是妾身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誣陷廖忠入獄嗎?”


    “那時家裏剛剛失竊,施兒又……妾身去官府報案,若非借良太妃的名頭,那王猛根本不接妾身的案子。”


    “妾身隻是說了自己的懷疑,又沒說一定是廖忠偷的。是王猛自己想巴結良太妃,會錯了意,怎麽反倒怪在妾身頭上?”


    “妾身和施兒,被屈打了那麽多板子,施兒更是被毀了臉。要不是妾身和施兒命硬,隻怕早就死在了赤羚山,哪裏還能等得到老爺迴來?”


    “老爺這一年,明明還活在世上,卻連隻字片語都沒有帶給過妾身。”


    說起過往,莊氏悲從中起,泣不成聲,“妾身在餘梁過得是什麽日子,老爺可知道?”


    “妾身娘幾個,孤兒寡母,無依無靠,老爺可體會過那種絕望?”


    “妾身也在時時刻刻想辦法改善現狀,想努力撐起這個家。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妾身又能有什麽辦法?”


    “當日分居住地時,廖魁兄弟就說過,讓有事捎信。妾身捎了一個月的信,也沒聽到迴音,這才派了施兒去陶縣打聽,還差點把施兒弄丟了。”


    “後來人好歹是平安找迴來了。廖魁先是將妾身訓斥一頓,又打發叫花子一樣丟給妾身二十兩銀子,讓妾身從此之後別再去麻煩他們家。”


    “妾身又能怎麽辦?”


    莊氏擦幹了淚,長歎一聲,“如今老爺陪著皇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結果呢?”


    “老爺辛苦一年,兄弟兒子都賠了個幹淨,最後卻隻一人被授了官職。別人家什麽都不用做,卻是上上下下都得了好處。”


    廖贇陰沉著臉,冷冷看了莊氏一眼,冷笑著說道:“老夫不是那耳根子軟的,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從頭到尾,老夫都已經派人仔細打聽過。”


    “裳兒最開始送給你們每家五十兩銀子,是你自己不小心,才被人搶了去。”


    “廖忠是貪圖厚利借給你銀子。可那一年,你明明有多次機會自謀生路,卻一直礙於臉麵和身份,不願屈就。”


    “施兒失蹤也是堂弟托了人找迴來的,還因此欠下別人一個大人情。”


    “他給你二十兩,你覺得少。可這二十兩銀子放在普通百姓家,那是一年不吃不喝才能賺到的收入!”


    “良太妃派人給了你銀子,你卻不記前車之鑒,光天化日之下便去錢莊兌銀子,這才惹來了惡匪覬覦。”


    “你以為裳兒給了你銀子,你就可以在餘梁打開局麵?”


    “別天真了!”


    “以往在京城,能拿著銀子打點來的關係,看得都是老夫的官位和太子的器重。廖氏被流放,跌落塵埃,人人可欺。”


    “你以為裳兒那些關係,都是拿銀子砸出來的?”


    “你錯了!”


    “那是因為她能給別人比銀子更重要的東西。這些,她有,你沒有。”


    “還有,在赤羚山,不是你命硬。是裳兒拿銀子打點了關係,給你換來的!”


    廖贇唿的一下站起身,冷冷說道:“這些時日,你想辦法與裳兒交好關係。若你還是心有不忿,便再迴廟裏去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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