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女兒震驚到無以複加的神色,廖魁低低地笑了起來。


    廖華裳氣道:“父親,您還笑?!”


    她聲音壓得極低,語速卻是又快又重,“難道在良妃眼中,別人的姻緣和人生,都是她可以隨意用來踐踏利用、招攬他人的墊腳石嗎?!”


    “誘之以利,卻不肯交付真心;想要動之以情卻又不顧及他人意願。”


    “她當真以為這世間一切,皆可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廖魁看著女兒煞白的臉色、微微顫抖的手,聽著她近乎癲狂毫無理智的話語,臉上的笑意漸漸斂沒,心卻一點點揪痛起來。


    或許這些時日,女兒越來越歡快活潑的模樣,給了他一種錯覺,覺得過去一切災難和傷害,在女兒這裏已成了過去。


    今日輕輕一觸碰,立刻就將她傷到鮮血淋漓。


    他怎麽可能會忘了,女兒今生所受最大的傷害,來自於那段不堪迴首的姻緣。


    廖魁輕輕歎了口氣,低聲說道:“裳兒,那些曾經的傷,隻要疤痕還在,總會被人不經意間揭開。”


    “隻要你不去麵對、不治愈,它就會一直藏在你心裏,時刻提醒你那些不堪的過往。”


    “這是你的痛腳、是你的軟肋。一個人一旦有了軟肋,就會受製於人。或者像今日這般,被人輕輕一碰,你就會失去所有理智,甚至做出錯誤的判斷。”


    “你和瑞兒一樣,都是有過去的人。”


    “為父不知過去你曾經遭遇過什麽。但無論是已經發生的從前、還是沒有發生的過去,那些經曆,都該成為你身上堅不可摧的盔甲,而不是觸之即痛的傷。”


    廖華裳混亂的大腦慢慢冷靜下來,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反應,有些過激了。


    廖魁繼續說道:“這一次,你還真是冤枉了良太妃。謝翊與袁諍不同,他是一個人品貴重、坦坦蕩蕩的君子。”


    看得出來,謝翊也並非完全對女兒無意。


    良太妃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出言試探。


    但這種事,不說,尚可遮掩一二;說了,就沒了轉圜的餘地。


    廖華裳卻不敢認同父親這番話。


    她深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正因為謝侯爺是個光風霽月的君子,女兒才更覺得此事不妥。”


    她的上一次婚姻,被大伯母當成了拉攏傅氏的手段和籌碼。


    最後以失敗而告終。


    卻讓她成了這場權勢之爭中,最先被放棄的那枚棋子。


    老郡王妃當初明知大伯母的用意,卻還是答應替袁諍保媒,未嚐不是出於利益考慮。


    隻不過老郡王妃終究良心未泯,在廖華裳向她求助時,還是伸手拉了她一把。


    謝翊從未婚配,身邊甚至連個貼身服侍的丫頭都沒有。


    而她是和離大歸之人,有那樣不堪的過往。


    謝翊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幾次出手相助,於她和廖家有大恩。


    她怎能再任由他人,將自己的姻緣作為籌碼,再拉一個比她更無辜的人,被迫進入這場汙濁又混亂的戰局之中?


    父親說得那些大道理,她都懂。


    但是懂是一迴事,做不做得到是另一迴事。


    就算謝翊不嫌棄她,她在謝翊麵前,也會時常感到自慚形穢。


    日子久了,心裏那些陰暗的、晦澀的自卑,就會漸漸扭曲心智,最終讓自己變得歇斯底裏、麵目全非。


    她不想變成那樣的人。


    也不想禍害別人。


    父親的話,卻也給她提了個醒。


    她與謝翊,終歸男女有別。終日住在同一個院裏,便是雙方心底坦蕩,在外人看來,到底是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謝翊如今已經傷愈,是時候該離開了。


    等過了今晚這件事,她再找機會跟謝翊聊一聊,看他有何打算。


    從老宅出來,廖華裳沒有迴酒樓,而是帶著瑞兒去了演武場。


    夜深人靜,隻有遠處山林中偶爾傳來的一聲狼嚎。


    子時剛過,幾頭體型龐大的狼順著縣北小路,來到學院北麵的演武場門前。


    鄭全縱是藝高人膽大,看著站在他麵前那頭半人高的狼,心裏也直發毛。


    他看看廖華裳,又看看瑞兒,問道:“小公子,能不能行?”


    瑞兒默不作聲拉過他的手,遞到頭狼鼻子底下。


    頭狼在他手心嗅了嗅,又抬起頭,在空氣中聞了聞,縱身一躍,帶著狼群朝前方跑去。


    程芳連忙小聲吩咐,“跟上去!”


    一隊數十條黑影,跟著幾頭狼,如暗夜中躍動的幽靈,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中。


    狼帶著眾人一路出了烏索。


    就在眾人以為,那些刺客可能跟著燕王一行迴了王城時,那些狼卻進了陶縣,並在陶縣的燕春樓外停了下來。


    頭狼仰起頭,四處嗅了嗅,跑到一處牆角處,往後退了兩步,接著一個助跑,輕鬆躍過了牆頭。


    跟在後麵的黑衣人也趕緊跳了進去。


    燕春樓後院一片漆黑,無論是恩客還是姑娘都已沉入夢鄉。


    狼悄無聲息靠近一處院落,在門口趴了下來。


    程芳見狀,朝身後輕輕一揮手。


    數十條黑影便悄無聲息躍入院中。


    院子裏正房的窗戶上,仍然映著昏暗的燭光,隱約還有說話聲傳來。


    程芳慢慢靠近窗口,聽到裏麵有個粗嘎的聲音問道:“老大,咱到底殺不殺?”


    過了兩三個唿吸的時間,才聽到另一男子說道:“急什麽,他們一直在這兒,又跑不了。事情有變,影五已經迴京報信。咱們暫時先在這兒等等,聽從主子命令行事。”


    另一人說道:“也不知影十他們如何了。聽說那馮勝被廖氏活捉並收入麾下,已經進了關城。馮勝可是見過咱們兄弟幾人的,此人留不得,得給老十他們傳信,盡快將此人除掉。”


    那個被稱作“老大”的男子嗯了聲,剛要說話,卻突然噓了一聲,“噤聲!”


    程芳一揮手,所有人撞開房門,全都衝了進去。


    裏麵立刻傳來打鬥聲。


    有人撞開窗子跳了出來,程芳從後麵追上,一劍刺入那人後心。


    淒厲的慘叫聲在深夜裏被傳出很遠。


    樓裏的姑娘和老鴇被嚇得瑟瑟發抖,躲在屋裏一動不敢動。


    打鬥聲一傳開,旁邊院落中的門接二連三被人撞開,數十黑影朝這邊跑了過來。


    程芳沒想到對方居然在這裏藏了這麽多人,而且後來的這些,居然全都是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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