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華裳迴道:“壘育芽池。”


    紀嬰奇道:“育芽池?”


    “是,甘薯育芽池。將軍若有興趣,等穀雨過後,天氣迴暖,也可派人來取了甘薯苗,在關城內栽種一些試試。”


    甘薯,一種新的糧食。


    早在年初廖家開設的粥棚裏,就已經獲得了災民的喜愛和認可。


    紀嬰也聽部下提起過。


    他嗬嗬笑著點頭,“這麽多育芽池,廖家主看來墾了不少荒田。”


    廖華裳道:“也不多。隻是烏索、陶縣和餘梁及周邊的好些百姓都想要試種,妾身正好順便幫他們育好芽。”


    “還有萬大人那邊,也預訂了一些,還要給他們留一些芽苗出來。”


    紀嬰看著廖華裳精致的側臉,突然問道:“廖夫人可知,這些芽苗若果真能解決北關糧食缺少問題,廖夫人此舉,對這江山社稷、天下蒼生,將會立下多大的功勞?”


    功勞?


    她要功勞做什麽?又不打算為官為相。


    她要的是民心。


    要的是廖家的獨一無二和無可替代。


    隻要廖家在百姓之間賺足名望,不管誰做皇帝,都不敢輕易治廖家的罪。


    她要廖家,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些,從來都不是皇帝能給的。


    廖華裳淺笑嫣然,迎風而立,長而翹的睫毛隨微風輕輕拂動,眯起的眼睛裏似有萬千星辰,“妾身沒想那麽多。若能讓百姓填飽肚子,不再忍受饑餓之苦,妾身餘願已足。”


    她笑著看向紀嬰,“就像紀將軍一樣。紀將軍在這苦寒荒蠻之地,承受這風沙霜雪之苦,難道僅僅是為了立下不世戰功?”


    “紀將軍和萬千將士苦守關城,又何嚐不是為了心中那份守護關內數萬萬百姓安危的責任、為了胸中保護大梁疆土永固的抱負?將軍這些年,可曾算過自己對大梁立下多少功勞?”


    紀嬰默默點了點頭,對廖華裳的話,既深以為然,又感慨萬千。


    他看著茫茫無盡的蒼山,看著古樸厚重的關城,還有目之所及、一望無際的州府縣村,胸中莫名有種豪氣油然而生,竟前所未有的生出一種舍我其誰的豪情壯誌來。


    這一刻,紀嬰當真將廖華裳引為知己。


    若非廖華裳是個女子,紀嬰都恨不得立刻與她拜把子,把酒言歡、一醉方休!


    那顆自誤殺監軍開始就浮躁不安的心,突然間就平靜了下來。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最後議定,讓廖華裳在育芽時,給關城留出二十畝地的芽苗後,紀嬰告辭離開。


    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視線之外,廖華裳就聽到哧的一聲輕笑,一粒小土塊輕輕砸到了她的背上。


    她轉眸看去,方煒蹲在育芽池邊沿,正笑得渾身亂顫。


    廖華裳知他笑什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方煒跳下育芽池,走到廖華裳身邊,環抱雙臂晃晃悠悠一邊走著,一邊斜睨著她,“在下看夫人這忽悠人的工夫,真可謂爐火純青。”


    沒見方才紀將軍那身影和腳步,像剛參加過誓師儀式。


    看他熱血沸騰的樣子,直恨不得衝出關城,在敵人堆裏殺上個幾百迴合。


    方煒嘖的一歎,湊近了問道:“夫人不會,也這樣忽悠過在下吧?”


    廖華裳輕笑道:“怎會?方公子英雄了得,見多識廣又心性堅韌,豈是別人隨意忽悠,便能忽悠得了的?”


    方煒想了想,咂了咂舌,深以為然點點頭,“說得也是。”


    這下換鄭全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方煒迴過神,一腳朝鄭全踹了過去。


    鄭全身手矯健閃身一躲,兩人打打鬧鬧、比劃招式,還差點撞到擔沙子的百姓。


    春燕端著一盆草莓、雲兒端著一盆聖女果從暖棚裏走出來。


    春燕一邊看著閃跳騰挪比試武功的兩人,一邊將草莓隨手遞到陳方嘴裏一顆。


    雲兒歪著嘴,嘖嘖歎著,“哎呀酸死了,酸死了。”


    廖華裳迴過神,撚起一粒草莓放到嘴裏,“怎麽,草莓很酸嗎?”


    酸酸甜甜的,雖然不如空間種植的甜度高,也非常好吃。


    雲兒朝羞紅了臉的春燕扮了個鬼臉,嘻嘻笑道:“草莓不酸,是人酸。”


    廖華裳笑著看了看陳方和春燕,問道:“你們兩個,打算什麽時候辦喜事?我好提前給你們置辦宅院。”


    陳方摸了摸後腦勺,臉色微紅道:“宅院的事,哪能讓家主破費?小人已經將宅院買好了,就在鄭大哥宅子後麵那條街,與酒樓隔了不遠。”


    地方雖小了點,隻兩個人住的話,還是綽綽有餘。


    宅子還需要修繕粉刷,他也一直在挑家具和擺設,還有成親要用的東西,以及給春燕打的首飾、添置的新衣。


    家主待他們極好,什麽事情都替他們想在前頭。


    但成親是他的終身大事,他不能什麽都不做,隻靠家主來安排。


    廖華裳微微點了點頭。


    她自己所嫁非人,卻不能讓自己這幾個忠心耿耿的丫頭步了自己後塵。


    陳方肯用心布置他們的小家,看得出來,他對這樁婚事十分期待。


    若陳方人品有瑕,潘珄也不會將他推薦給自己。


    最重要的是,兩人情投意合、彼此愛慕。


    二人年紀都不小,婚事是該提上日程了。


    還有夏蟬和雲兒。


    雲兒爹娘都在烏索,但她現在還是廖華裳的丫頭,當時走得匆忙,沒有放了雲兒的奴籍。


    所以雲兒的婚事,還是由廖華裳做主。


    廖華裳看向雲兒,“雲兒可有心儀之人?若有,我也為你做主。”


    雲兒正笑眯眯看著眾人打趣春燕和陳方,卻不防大家的目光突然轉到了自己身上。


    她苦著臉長長啊了聲,“婢子才不想嫁人,就想跟著小姐,服侍您一輩子。”


    廖華裳點了點她的鼻子,“行,本家主記住了,到時你可別後悔。”


    眾人迴到南華街,廖華裳讓人將草莓和聖女果分成幾份,送去義學一份,其他的給陳姨娘、隋太太、劉夫人等人送了些過去。


    之後,廖華裳又避開人,獨自去了一趟冰窖,從空間兌換了大量肉片、肉丸放入冰鑒,補足庫存,以備不時之需。


    剛出了冰窖,就看到田氏神色慌亂、臉色煞白腳步匆匆進了院子。


    進院子時還因為太著急,在一塊突出地麵的小石頭上絆了一跤,險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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