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行的騾車留在了燕城潘氏鋪子。


    祖母、母親和二嫂乘坐馬車,其他人則跟在驢車後麵,順著街道,一路向北走。


    越往北,屋舍越少,道路也越崎嶇難行。


    祖母她們幹脆下了馬車,由春燕和夏蟬扶著老太太,眾人的行李都放在驢車上。


    一路行來,一連問了好幾戶人家,都說沒有宅子可以賣。


    直到快出縣城時,才遇到一個背著背簍的老者。


    廖魁上前,朝老者拱手施禮,“老人家,請問,這附近可有閑置的宅子?”


    老者看了看一行人,問道:“流放來的?”


    廖魁笑著稱是。


    老者迴頭指向身後半山腰處,“看到那兩棵老槐樹沒?那裏有座空宅,原是一戶吳姓人家的住處。前些年一家子搬去了燕城,宅子就一直空著。你們若是不嫌棄,不妨過去看看。”


    他看了看馬車和驢車,又指點道:“這條小路走不得馬車,你們若去那邊,需得從東麵繞過去。”


    又細細指了路。


    看幾人茫然的樣子,老者歎道:“罷了,我與你們一道過去吧。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廖魁感激涕零,連聲道謝。


    路上,廖魁故作無意問起街市上的莽漢,“敢問老人家,街市上那些人,可襲擾過百姓?”


    老者嗬嗬一笑,“你來的時候,應該到過縣衙了吧?林大人是個好的,他把縣衙建在這兒,就等於將老百姓護到了身後。”


    “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那些人再橫,見了官也是怵頭的。你們放心住著便是。”


    廖華裳也打量著周圍的民居,發現這些民居雖破舊,牆體上刀劍痕跡卻不多。


    說明戰事很少波及到這片破敗的民居。


    老者歎了口氣,聲音也小了不少,“就是那些守關的將士有些麻煩,今後若是見了他們,還是要躲著點。”


    自古兵匪不分家。


    戰事一起,搶奪劫掠百姓的,很難說是大梁的將士,還是北齊的兵馬。


    老者帶著眾人,拐上一條山路。


    說是山路,足夠一輛馬車通過,路也不難走。


    一直走到道路盡頭,果然看到一座閑置的院落,靜靜藏身在樹林草叢之間。


    房子竟還是石塊壘成,牆體用泥土拌著麥糠抹過,堅固又防風。共有正房五間,東西各有三間廂房,南邊還有柴房和灶房,以及一間牛棚。


    隻是院子閑置太久,院中荒草長了半人高。


    更多的則是樹木的根係衍生出的小樹,將院子變成了一座小小的叢林,隻留了幾道屋脊露在外頭。


    除了正房房頂還算齊整,廂房和倒座的房頂,有好些地方已經塌落,露出裏麵的房梁和檁櫞。


    若非熟悉的人,走到這裏也不太注意到這處院落。


    院門朝南開,門前就是老者之前指得那兩棵槐樹。


    槐樹下還有一口井。


    此處山勢平緩,若將荒草林木清理出來,再蓋幾十間屋子,地方也盡夠了。


    廖魁再三道了謝。


    老者臨走前,廖華裳拿出一袋米、五兩銀子和兩床棉被送給老者。


    老人說什麽都不要。


    廖華裳笑道:“我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以後還要請老人家多多指點。這些東西,是我們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千萬不要推辭才好。”


    她讓春生送老人下山。


    老人走了兩步,又倒迴頭,小聲對廖華裳說道:“其實還有一件事,你們一家要多加小心。”


    廖華裳屈膝行禮,“老人家請講?”


    “流放的犯人,需得交納贖稅。除了衙門裏的,那邊的也會收一份。但是他們要的,又不全是糧食或銀兩。若是交不上,隻怕要被拉去陪練或趟山。”


    老者深深歎了口氣,眼神哀傷又同情,“那時,多半是有去無迴啊。”


    廖華裳愣了愣,肅了神情,鄭重福身一禮,“多謝老人家告知。大恩大德,莫齒難忘!”


    她望著老者離去的背影,心裏如翻江倒海般不平靜:所以前世,父親和大哥之所以被拉去趟山,是因為他們拒絕了官兵想要的東西。


    他們想要什麽?


    顯而易見!


    這幫該死的!


    廖華裳原地出了會神,轉身迴頭時,看到所有人都已經投入了清荒之中。


    幾個小妹攏著一大捆木枝往旁邊拖。


    瑁哥和瑞兒也不甘落後,人小,大棵的拖不動,兩個孩子抱著砍倒的荒草,小牛犢一樣來迴搬運。


    男子拿著刀劍斧鐮,將荒草和樹枝砍斷,女子則負責清理。


    就連祖母也沒閑著。


    好在眼下是深冬,樹林和荒草都已枯黃,蛇蟲鼠蟻也都鑽了洞,草叢裏還算清靜。


    人多力量大。


    院裏的亂枝荒草很快被清理幹淨。


    鄭全帶著人和幾個堂兄弟去清理院子周圍的荒草。父親則與二叔三叔用荒草和枯枝捆成捆,一捆一捆扔到房頂,準備等會吃點東西,便上房修繕。


    廖華裳和祖母、母親準備飯食。


    柴草都是現成的。


    二嬸三嬸和幾個嫂嫂、以及鄭夫人收拾房間裏麵。


    鄭甜突然連蹦帶跳從西麵草叢裏躥了出來,手裏提著一隻野雞,高興地大喊大叫,“廖姐姐,看我逮到什麽了?”


    廖華裳連忙迎上去,“太好了,今日咱們可算是有口福了!”


    可算盼來了一隻活雞!


    廖華裳把雞交給二叔。


    二叔以前經常出去打獵,收拾獵物最是拿手。


    他拿了一把菜刀,三下五除二就將雞殺好。架在火堆上的熱水正好燒開,褪毛去髒,從井裏汲了水清洗幹淨。


    廖華裳朝二叔伸出手,“我來剁,二叔去忙。”


    這個時候的野雞,少了吃食,身上肉不多。這樣一隻野雞,炒出來也就將將夠一碗。


    廖華裳從空間花了十積分,屠宰了兩隻公雞,拿刀剁好洗淨。


    然後起鍋燒油,將雞肉放到鍋裏炒出雞油,放入花椒粒、披壘子、薑塊和蔥段,翻炒出香味,再加入燒開的熱湯。


    一股濃鬱的香味頓時擴散開來。


    幹活的眾人停下手裏的活,直起腰笑道:“裳兒可要快點做,不然一會兒咱們咽口水該咽飽了。”


    廖華裳笑著添火,遠遠看著鄭全等人,揚聲笑道:“鄭大哥,那邊的荒草先不要除,挖幾個陷阱吧。若是有不長眼的野豬闖進來,正好給大家夥兒打打牙祭。”


    廖魁若有所思看了廖華裳一眼,慢慢直起腰,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既然要挖,那就多挖幾個。野豬皮厚暴躁,再在裏麵下幾把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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