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三年,廖華裳一直沒有為袁家生下一兒半女,自覺愧對袁諍,幾次提出要給他納妾。


    袁諍說什麽?


    他說,“裳兒,我們還年輕,不著急。”


    “等過幾年,若你我果真無子,就從親戚中尋一兩個孩子過繼到你名下。”


    “裳兒,此生此世,為夫隻想與你白頭偕老,一生不離不棄。”


    曾經為之感動不已的“真情”,卻不想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爹娘覺察到了異樣,一直安撫著崩潰的廖華裳,“好孩子,別難過,是他不值得這麽好的你。”


    “流放也沒有關係,隻要我們一家齊齊整整的,比什麽都強。以後,我和你爹,你大哥、二哥,會一直護著你……”


    廖華裳悲從中來:如何齊整?!


    在流放的路上,娘親和祖母,就因為病重先後撒手人寰。


    臨終前,她們還拉著廖華裳的手,叮囑她一定好好活下去。


    可是最後,爹和大哥死在野狸子山,最小的妹妹被淩辱至死,她也……


    袁諍看著淚流滿麵、悲痛欲絕的廖華裳,心裏突然莫名揪了一下。


    這麽多年,在袁諍眼裏,廖華裳是合格的宗婦,永遠都是挺直著腰背,永遠都是淡然又矜傲的模樣。


    他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脆弱的樣子。


    脆弱的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袁諍不由自主放緩了語氣,輕聲安撫道:“裳兒,以後,你還有我……”


    廖華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我可真是,謝謝你的狼心狗肺!


    她這邊還沒下堂呢,就已如此迫不及待,要讓他的姘頭帶著私生子登堂入室了!


    廖華裳緩緩擦去眼淚,借機躲開袁諍攙著她手腕的手,“妾身知道了,多謝夫君。”


    關於傅靈蕊掌家的事,廖華裳道:“傅家表妹與夫君自幼相識、知根知底,又一向能幹,婆母也喜歡她。”


    她譏諷一笑,“這府裏由她來掌家,再合適不過了。”


    袁家“傳統”:誰掌家誰負責府中一應開支。


    既然不需要她掌家,那她之前放在公中賬上的五千兩銀票,可以拿迴來了。


    袁諍心裏一跳,連忙解釋道:“裳兒,我隻是……”


    “我明白。”廖華裳看也不看他,轉身往外走,“就這樣吧。”


    “裳兒……”


    袁諍剛要追上去解釋,被傅老夫人叫住,“諍兒。”


    袁諍停下腳步,“母親?”


    傅老夫人扯住袁諍的胳膊,小聲問道:“她自己去處理,到底行不行?你不是說過,那些店鋪都是千金難買的旺鋪,別再讓她賤賣了。”


    “還有,韻兒明年春天的婚期,嫁妝最遲下個月就得開始準備。廖氏鋪子和她手裏那些陪嫁,你得抓緊,別耽誤了給你妹妹置辦嫁妝。”


    “母親放心。”袁諍小聲迴道:“牙行掌櫃我都熟,也已經打過招唿,我會讓人打聽著鋪子抵押的消息。隻要拿到抵押鋪子的銀子,到時候再把鋪子贖迴來便是。”


    聽到兒子如此說,傅老夫人才鬆了口氣,臉上立刻堆起慈愛的笑容,“為了不讓她起疑心,東哥兒和成哥兒從未來過府裏。每次去見他們,都跟做賊一樣,還得尋了借口出府,偷偷去看上一迴。”


    “如今更是直接將他們母子三人送去了城外莊子上,半年都沒見著一迴。我這做祖母的,實在是想念的緊。”


    “既然她答應讓靈蕊進府掌家,你今日便趕緊派車,去把靈蕊母子接進府來。”


    袁諍卻有些猶豫,“母親,這,廖家剛剛出事,要不,再等幾天?”


    傅老夫人不以為然,“怕什麽,反正你都已經跟她說清楚,她也同意了的。蕊兒以前也不是沒來府裏住過,如今又是光明正大的理由。”


    “再說如今廖家已敗,廖氏沒了家族依靠,以後就隻能指望咱們袁家。借給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怎麽樣。”


    傅老夫人笑眯眯地拍拍袁諍的手,“快去,我可急著見我的乖乖大金孫呢!”


    袁諍忍不住笑笑,“我知道了,這就派府裏的馬車去接人。”


    一出屋子,守在門外的春燕立刻迎了上來,大唿小叫道:“夫人,您的手腕,怎的傷了?”


    傷?


    比起之前捅穿腹部的那兩刀,這點小傷算什麽?


    廖華裳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漠然說道:“無妨,我們迴去。”


    春燕下意識迴頭看了正房門一眼,門內一個跟出來的都沒有。


    連支派小丫頭去請大夫都不曾。


    春燕惱恨地咬了咬唇,小聲說道:“夫人,您的傷,還是要請大夫來看看。”


    廖華裳捏了捏她的手,“迴去再說。”


    春燕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隻好抽出腰間的帕子,小心翼翼替廖華裳包紮住傷口。


    主仆兩人很快迴到月華院。


    這裏的一切,都是廖華裳這些年精心布置的。


    大到屋子裏的家具、院子中的花草,小到帳子上的金鉤、案幾上的擺件……


    她真誠的將這裏當成自己生活一輩子的地方,傾注了全部的心血。


    卻不曾想到,那個她一心想要托付終生的男人,有朝一日,會朝她捅出最深的一刀!


    如今他們母子竟還想故技重施,貪墨她的嫁妝,與他的姘頭雙宿雙飛……


    這輩子,他們休想!


    手腕上的傷口血液已經開始凝固,隻是沾滿了血跡的手腕有些嚇人。


    林嬤嬤聽到動靜打了簾子出來,眼睛一轉就落到了廖華裳腕間,臉色立刻變了,“啊呀,這是怎麽了?”


    春燕哽咽著道:“夫人傷著了……”


    林嬤嬤連忙跑過來,接過廖華裳的手,迴頭斥道:“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還不去打幹淨的熱水,取帕子、金瘡藥。雲兒去外院,讓管事拿著府裏的帖子請大夫,快去!”


    小丫頭雲兒剛要撒腿跑,被廖華裳喚住,“不用請大夫。”


    林嬤嬤不依。


    廖華裳道:“隻磕破一點皮,一會兒我還要出門,不必麻煩。”


    林嬤嬤隻好作罷。


    春燕打起簾子等廖華裳進了屋,這才進西內間尋創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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