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熱鬧的大街,竟然也安靜得鴉雀無聲。


    蘇千歌微微一笑,體態從容輕盈地向在場每個人打了招唿。


    “之前救災一事,純屬是我想為大雲百姓做點事情。如今,災情已然平定,我還是那個普通人,方才那種話大家就不要再說了。”


    這話一聽,很多人明白可能是蘇千歌不敢僭越皇室。他們越想越覺得正確。畢竟是皇權至上,大家可不能將救命恩人陷入囹圄啊!


    蘇千歌隻是淡淡的一番話,簡直勝似三令五申。


    周遭眾人奇跡般地閉了嘴,不再談論任何跟皇室有關的字眼了。


    隨後蘇千歌迴身,體態從容地向前走了兩步。突然想起還有個人,微微側首:“我這車裏還有個人,幫我把他請出來,再在院子裏騰一間屋子給他。”


    還,還有人?


    平日裏機靈油滑的幕僚還沒搞清楚蘇千歌話中的意思,又聽她補充:“給他穿暖了,睡舒坦了,但是要餓著。這事兒辦好之後,找我知會一聲。”


    “誒,誒,得嘞!”


    幕僚媚笑著應了聲,下意識地想還想跟著蘇千歌再走兩步。猛地,卻覺天靈蓋上襲來一股涼意。


    抬頭一眼,薛小侯爺仿若冷潭的神色瞳孔正盯著自己。他神色如常,甚至有幾分雲淡風輕。隻有對上那一雙眼睛,方能意識到如今何其危險……


    “薛,薛小侯爺?”


    即便如此,幕僚卻還是要問問小侯爺他到底有什麽吩咐。


    蘇禦史那麽好的性子,怎麽跟這位爺混在一起的?心中吐槽著,幕僚麵上仍保持諂媚十分的笑容。


    薛宸沒說話。他緩緩地移開了盯著此人的目光,隨後投向停在臨時府邸門前的馬車。揚了揚下巴,轉身,跟隨蘇千歌而去。


    方才因為蘇千歌的蒞臨而激動的圍觀群眾,一時間也做鳥獸散。


    這位小侯爺,不是個好惹的!


    氣氛變得有些嚴肅古怪,幕僚看著兩位主子在自己帶來的侍者跟從之下步入院門。


    “快快快,給貴人引路去!”


    差遣完了守在這裏的下人,他又調動衙役:“去看看那車裏是什麽人,照蘇禦史所說的安排,別把人弄傷了。”


    “是!”


    衙役們應聲之後,就去將那方才行刺蘇千歌的黑衣人給架了出來。


    黑衣人被卸掉的下巴還沒安上。眾人也不敢輕易做主幫他,隻能任由口涎垂落,好不惡心。


    “老大,你說這人是誰啊?”


    “我怎麽知道!”被稱作老大的人一臉晦氣。


    這次原本不應該是他們兄弟一行當班,就是為了能夠見一見傳說中的蘇禦史,表達一下對其的崇拜之心。


    所以才頂替了別的隊伍的班,跟隨知縣老爺府上的幕僚來到現場。


    可誰知道,當下卻讓他們遭受這樣的一副惡心場景。


    真是找誰說理去呢?


    “啊,啊!”黑衣人還想說話。


    其中一名衙役斥道:“知道自己討人嫌就別咿咿呀呀的,真是煩死人了。”


    黑衣人:天殺的蘇千歌,狗日的薛宸!


    徐徐一時,整個遼縣忙得不亦樂乎。


    唯獨給這座縣城帶來繁忙的蘇千歌薛宸二人,成了最清閑的兩個。


    “這府邸地段也好,裝潢又這麽講究。倘若日後皇上賜我一個遼縣郡主之類的頭銜,我很樂意搬過來。”


    蘇千歌說著,眉眼飛揚。


    偶然間掃到了薛宸,瞧他臉上一片陰鬱,她笑起來:“你幹嘛這副樣子嘛,我說的哪裏不對?”


    “哪裏都不對!”


    薛宸哼了一聲,不繼續搭理她。


    而蘇千歌也懶得管這家夥又因為什麽而不高興了,隻管在府邸的花園中逛得怡然自樂。難道侯府不好麽?


    薛宸聽了方才蘇千歌說要搬過來的言論,上下左右在這院子裏打量了許久許久。


    最終他得出結論:沒什麽好的,還不如侯府。至少侯府裏熱鬧,這裏冷冷清清的,沒有人氣兒!


    “一會兒就去審審那刺客吧,”不一會兒,蘇千歌逛迴來了,湊到薛宸身邊,道:“我想早點拿迴鐲子呢。”


    一直在遼縣耗著,是拿不迴鐲子的。


    他們隻是暫時在此落腳,解決了聚義莊的事情之後,還是要去宣城河莊那邊,尋找桌子的下落。


    薛宸巴不得早點兒解決了徐戰文後離開這裏,於是答應。


    “姑娘是叫小玉麽,”蘇千歌看向一早就服侍在旁的年輕丫鬟,笑言:“告訴我廚房在哪裏?”


    小玉剛才正看著蘇千歌出神,沒想到她竟然會猛地靠近自己。一時驚慌,線告知自己確實叫小玉,隨後又道:“蘇禦史要去廚房,奴婢帶您。”


    她在知縣府上服侍很久了。從來沒有主子要求去廚房的。


    果然,蘇禦史就是不一般。


    小丫鬟無視了薛宸,眼中隻有蘇千歌一個人。後者跟在後麵,心下百味陳雜。


    ——或許,他不喜歡北方的一個原因,就是這裏的人都太容易對蘇千歌生出仰慕之情了。仿佛周遭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情敵一般。


    這種感覺,可不好受啊。


    咬了咬牙,薛宸決定這種事自己還是需要跟蘇千歌聊一聊。總不能,老是把他這堂堂小侯爺泡在醋壇子裏吧!


    二人來到廚房,蘇千歌大展身手做了頓飯。


    這裏因為要接待他們這種貴客,什麽珍饈食材都有。鮮菜調料之類,也很是齊全。


    君子遠庖廚,蘇千歌也不希望薛宸進來添亂。


    他就這樣等在外頭,聞著廚房內嫋嫋傳來的香氣,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上幾口了。結果蘇千歌從房內出來,卻拎著一個食盒。


    儼然是沒有給薛宸吃點的意思。


    薛宸眼巴巴地看著:“娘子,為夫餓了。”


    “嘖,少沒正形,我還不是你娘子呢!”蘇千歌調皮一笑:“再說,我這可不是專門做給你的,另有大用。”


    方才,蘇千歌徑直讓小玉將二人引來廚房,薛宸還以為娘子是心疼自己餓了饞了,準備的這些飯食,打算讓他先吃飽了再審犯人。


    結果,他啥也不是。


    薛宸難以自持地一臉頹喪之色,跟在蘇千歌身後,整個人都不好了。蘇千歌便讓小玉帶路,三人一行來到了關押那黑衣死士的地方。


    說是關押,其實這裏環境很好。除卻他被揪掉了下巴,捆綁著手腳,不能吃不能喝以外,待遇宛如上賓。


    “這也半天沒進食了,死士大哥應該餓了吧?”


    遠遠地透過食盒,黑衣人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的確很誘人。


    黑衣死士大張著嘴,更是唾液淋漓。但是,這女人不會是想用一盒子飯食誘惑他,讓他供出自己的主子吧?


    做夢!


    “娘子!”


    薛宸攔在蘇千歌身邊,正色,“千歌,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難道做出這些是為了要給他吃?”


    “當然不是。”


    蘇千歌搖頭,明亮的眸子望向薛宸,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


    “你都饞了這麽久,他才饞了多長時間啊?我們二人,就在這裏好好地吃一頓!”


    她根本就沒理會黑衣人。反倒打開食盒,將裏麵的飯菜一一擺了出來。水晶蹄膀、清蒸鱸魚、幹炸鮮蘑……


    沒有一道不是好的。


    最絕的是那一小盆發菜豆腐湯,香味兒直往人鼻子裏鑽。


    “開飯!”


    於是乎,薛宸跟蘇千歌就在餓了半天連話都說不出來的黑衣死士麵前大快朵頤一番。最後連小玉都吃到了一大塊蹄膀和一碗湯。


    蘇千歌用小玉打來的清水淨了手,負手向前,一步一搖地在黑衣死士的床邊踱步。


    她笑眯眯地道:“你這裏真不錯,是個非常合適的食堂。日後,我們會每天都來這裏用餐給你看噠!”


    黑衣人睚眥欲裂。


    這女人,形容友善,語氣溫和。


    可這說出的是人話嗎?


    那飯食不知道摻了什麽佐料,簡直香死個人。他水米未進,卻還要整日看著他們來吃……


    這,這是人幹的事兒嗎?!


    “反正,我們也沒什麽事情要做。遼縣這麽好,我多的是時間跟變著花樣做好吃的給你看。”


    撂下這句話後,蘇千歌轉身離去。


    薛宸小玉同在屋內,聽完她這番話以後,各自心道:真狠!


    當然,蘇千歌跟薛宸二人根本不可能在遼縣耗費多久時間。最多,也就是三天。但黑衣死士又不知道。


    這法子看起來有些滑稽,但反而要比酷刑更令人絕望。食色性也,這是人類生來就有的欲望。


    果不其然,第二天晚飯的時候,這位不怕死的壯士就“投降”了。


    他盯著蘇千歌和桌案上的三鮮麵,奮力地眨眼睛!


    “怎麽,想吃啊?”


    蘇千歌夾起了一塊自己親手蒸製的魚板,在陽光下各個角度欣賞了片刻,才細嚼慢咽地吃下肚。


    薛宸方才已經吃了兩碗麵了,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二人。不得不說,他家小娘子吃麵的時候都很好看。


    黑衣人啊啊啊地不知道說些什麽,眼睛眨個不停,淚水從嘴角嘩嘩流下來。


    “這樣吧!”蘇千歌吃完了最後一口,將纖纖玉指仔仔細細地擦幹淨了,才側臉道:“這位大哥,如果你想吃呢,就點點頭。”


    黑衣人乖乖點頭。


    蘇千歌於是站起身,步履輕快地朝這邊走來。


    就在黑衣死士以為自己解脫了的時候,居高臨下看著他的蘇千歌卻搖搖頭。


    “不過,現在還不能吃哦,現在還沒到吃的時候。”


    她怕黑衣人會咬舌自盡,因此也就沒有幫他把下頜接迴去,而是一字一句地說:“明日我們要去捉拿徐戰文,物證已經有了,就是你的麵罩。麵罩上有徐家特有的標記,嘖嘖,殺人還要帶標記,你們可真夠高調的。”


    但光有物證不夠。


    需要他這個人證!


    “明日跟我們去遼縣縣衙的大獄裏指認徐戰文,如果你配合得好,就有麵吃,配合不好就繼續餓著。”


    薛宸佯裝關心地問:“那咱們的死士大哥餓死了,豈非不好?”


    話是關心的話,從他眼裏眉間可看不到半點兒關懷的意思。


    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


    黑衣死士就知道蘇千歌接下來不會說出什麽好話:“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人命沒那麽脆弱,隨便灌點泔水也能活。”


    ——他們吃著天肴,讓他看著,然後給他灌泔水。


    他不是好人,但這倆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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