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遼縣。


    “大人,這樣真的好嗎?”


    師爺看著筆走龍蛇一般寫著信的自家縣令大人,眼神中難掩擔憂。


    “有什麽不好的?十萬兩雪花紋銀,人家捐出來了,我們自然要迴饋點什麽,東西給不了,總得迴報人家一個好名聲吧,誰也不是無緣無故捐款的。”


    縣令張春代守著,手上的毛筆仍舊沒有停下,其速度之快似乎並不像是嘉獎捐款的人,而像是在和時間賽跑一般。


    師爺皺眉看著桌角上已經累計了一遝的所謂的——好名聲信。


    這些都是要被送去張春代熟悉的縣令和官員們手裏的,每一封都是張春代親自寫出來的,為了這些,張春代已經寫了一整日了。


    “大人,其實您不必這樣自己動手的,再說……誰也沒辦法保證這些東西就都能送出去啊!到時候讓那位知道了,吃虧的是您啊!”


    “反正早晚是要死的,與其生不如死的在這兒再被折磨幾年,跟那幫一葉障目的老油子差不多的活著,有什麽意義?”張春代扭頭看向師爺,“你覺得活死人比死人好嗎?”


    說著張春代指了指麵前的信,對師爺道,“讓人出城的時候帶一波,再用鴿子帶出去一波,總之這事兒,要慢慢的傳出去,讓人知道,這樣這十萬兩銀子就沒人敢動了。”


    師爺拿起那一疊信,看著上麵的內容。


    其實都很簡單,就三句話,表明蘇千歌向北方捐款十萬兩,望各地宣告百姓以免好心人寒心,順便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


    “大人,咱們會不會把那位想的太簡單了?他可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人,就算事兒傳出去,他想要動那些銀子……我們也沒辦法啊。”


    師爺說這話的時候,眼中帶著深深的無奈。


    張春代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遠方正在掙紮著綻放蒼涼綠色的庭院,還有灰藍色的石板,似乎是在看著遙遠空洞的未來。


    “那就要看命了,希望被派遣下來的禦史大人能夠有神助吧。”


    言畢張春代低頭繼續寫著那過於重複的信,似乎要將自己心中的萬千思緒,都借用這幾個重複性的局子傳達出去。


    庭院內,北風卷著沙石,唿號著卷過,似乎要將蒼勁有力的鬆樹都連根拔起一般。


    北方之所以不在九州範圍內,被統稱為北方,就是因為北方的蠻悍和兇險。


    其實最早的北方,在大雲是被稱為——北方平原的,土地肥沃,樹林茂密,山中植被野獸花鳥無一不有,無一不全,唯一缺的可能就是人。


    一開始的北方是無人居住的,因為野獸太多,人很難在山中生存。


    大概也就是因為如此,大雲才會將犯了重罪但是罪不至死的人,給流放到北方來,開荒。


    原本是懲罰的寓意,可被流放的人多了,北方土地的優勢便顯現了出來,黑土地區十分適合農作,黃土地區稍差,環境遜色一點,但是也撐起了整個北方的運轉。


    北方的開荒成功引起了大雲國的重視,因此開始劃分縣,在北方設置瞭望台,接管了原本的北方。


    一開始引起了北方流放百姓的大量不滿,有人起身造反,但被朝廷下放的大量武力給鎮壓住了,表麵上看起來和諧平靜,但其實北方的流放百姓早就在暗地裏的結下了各個勢力。


    帶領這些勢力的都是曾經做過官員的,他們有經驗,有人脈,有手腕,新來的縣令想要靠著那一點點“皇命”根本就無法與之抗衡。


    很多新來北方的縣令,意誌力不堅定的沒多久就被他們控製住了。


    堅定的,會自殺或者意外死在家裏。


    這幫人堅定的執行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而在這些人之中,勢力最大的便是張春代和師爺都不敢提起的那位土皇帝。


    承載著信的鴿子飛上天,振翅高飛的生命像是唯一能逃離北方的希望,他們結伴而行,卻在快要飛離邊界線的時候,遭到了一隻蒼鷹的攻擊。


    那鷹無比銳利兇猛,隻靠自己的力量就將整個鴿子的隊伍擊碎,抓住了其中足弱小的咽喉叼在嘴裏,並不戀戰的轉身飛走了。


    鴿子群慌了一陣兒,但還是按照原本定下來的航線,繼續飛行。


    蒼鷹叼著受傷的鴿子飛了一段不短的距離,略過了許多人家,向山腳處飛去,直到眼前的山腳處出現一個占地麵積巨大的山莊,蒼鷹這才俯衝而下。


    蒼鷹的飛衝直下並沒有惹起院內家丁的恐懼,他們似乎早就習以為常,對蒼鷹的飛衝直甚至還帶著點討好的笑容。


    它的航線設置的比鴿子還要精準,準確的來說,它沒有航線,它隻是清楚自己要找到的是誰。


    繞過院子來到校場旁的涼亭,裏麵坐著兩個男子。


    其中一個眉眼細長的中年男子書早就有所察覺,扭頭看了一眼那隻蒼鷹,抬起手臂,任由殘影尖銳的利爪落在他綁著牛皮的手臂上。


    蒼鷹將口中叼著的鴿子低頭,鬆口,放在了一旁走過來伸出手的侍衛手中。


    侍衛拆卸個子腿上的信封時,中年男子則伸手從手邊拿了點兒新鮮的兔肉遞給蒼鷹吃,順手在蒼鷹的頭上摸了一把。


    對麵細竹竿兒一樣瘦弱的男子見狀立刻拍手稱讚道,“大人您這鷹真是神了,居然連您在這兒都知道,還明白您的心思!”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這鷹從小跟著我,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話音落地,一旁的侍衛開口道,“大人,信上說遼縣縣令最近得到了一大批救災銀兩,足有十萬兩雪花紋銀。”


    “十萬兩?”中年男子表情微變,似是質疑又似欣喜,“數字還挺吉利,誰給的?”


    “是一個叫做蘇千歌的女子。”侍衛重新看了你一眼信上的內容,確定之後迴答道。


    “幹什麽的?”中年男子問。


    “根據目前我們掌握的消息來看,應該是經營酒樓的,她手上有一家酒樓叫水雲間,起起那段日子正打算在遼縣開,不過以為旱災停工了。”


    “那看來她還是個大善人啊,就算自己的生意做不成也要幫咱們北方脫離旱災。”


    中年男子喂飽了蒼鷹,抬手將蒼鷹放飛,隨手拿過婢女遞來的手絹,擦了擦手。


    “倒也算不上,這個蘇千歌似乎跟被皇上派來的那位禦史有點兒關係。”


    “薛宸?”中年男子轉頭看向一旁的侍衛,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


    侍衛點點頭。


    中年男子聞言冷笑了一聲,“不愧是薛定山的兒子。”


    見狀瘦竹竿笑著探身上前,詢問中年男子道,“那大人,這銀子咱們……?”


    “到了北方的東西,還沒有什麽是沒經過我手的。”


    中年男子輕笑了一聲,“不過拿過來之前好歹也得幫張春代擴散一下,不然就辜負了他寫了這麽多東西了。”


    有了他的推波助瀾,刻意為之,蘇千歌為北方含在區域捐款十萬兩的事情很快便傳播開來,一時間蘇千歌名聲在外,連帶著水雲間的生意也受到了影響,比以前更加紅火了。


    賬房和各州的總掌櫃向蘇千歌報來這事兒的時候,蘇千歌正在青城給廚藝學堂幫忙。


    眼看著快六月份了,新的一批廚師又到了收尾階段。


    本來交給其他大廚就好的,但是蘇千歌難得迴家便親自上陣了。


    可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蘇千歌手上的大勺卻顛不動了,賬房笑著對蘇千歌道。


    “東家,您這次真是辦了件大好事兒的!”


    賬房興奮的難以自持。


    雖然一開始知道蘇千歌捐款的時候,賬房還有點兒頗為擔心,覺得蘇千歌大手大腳,可現在看來,完全就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按照現在每個酒樓的營業額上漲趨勢,很快這十萬兩就迴來了,而且因為給北方捐款,我們今年可以一整年都不用交稅了,名利雙收!”


    賬房撥弄這算盤,給蘇千歌展示著這段時間的營業額。


    “現在其他商家也想效仿我們,也都紛紛在向北方捐款,不過第一波紅利肯定是我們穩坐了。”


    一拍大腿,賬房大有給蘇千歌比一個大拇指的念頭。


    可蘇千歌的表情卻不大好看,她沉靜的看著麵前的賬本,心中翻天覆地,這不是她想要的。


    她記得自己捐款的時候明明是提醒過要低調行事的。


    雖然為北方旱災捐款本身是一件值得覺得榮耀的事情,但傳到皇上的耳朵裏絕對不是這麽迴事兒。


    本來皇上就是因為薛宸心係蘇千歌,不願與平安公主成親的事情,被皇上遷怒,才流放去了北方。


    現在蘇千歌捐款十萬兩雪花紋銀的事情被傳播出去,看起來像什麽?


    皇上會怎麽想?


    皇上絕對會認為蘇千歌是在挑釁,蘇千歌皺眉凝視著麵前的桌子,考慮著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


    賬房看蘇千歌麵色沉重,十分不解。


    “掌櫃的,您怎麽了?”


    聞言蘇千歌抬頭看向賬房和一旁的小青,“我可能有些事情要交給你們,因為短期內,我可能要放手水雲間的事情。”


    小青聞言一愣,她現如今雖然已經是水雲間管理位置的人了,但是很多時候,一些問題還是需要蘇千歌親自解決。


    而且蘇千歌就算是之前去都城,也從來沒說過什麽不管理水雲間的話。


    蘇千歌現在的行為,無疑是讓小所有人的心中都籠罩上了一層霧,明明是做了好事兒,怎麽忽然像是做了什麽壞事兒一樣,要消失?


    眾人都有所疑惑,但是誰也沒敢多問蘇千歌究竟發生了什麽。


    結束後,小青單獨留下來走到蘇千歌身邊,湊近了蘇千歌,發現她眼中帶著些許疲憊。


    “蘇姐姐,現在人都走了,您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兒吧?”


    聞言蘇千歌扭頭看向小青,那一瞬間小青覺得自己從蘇千歌的眼睛裏看到了很多東西,可是旋即又被蘇千歌隱藏了起來。


    蘇千歌笑著拍了拍小青的肩膀,“我不在的時間水雲間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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