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級領導走後,戴嶽立即在工作群發出消息,召集村裏所有的幹部和黨員後天在大隊部開會,不允許一個人缺席。


    幾個幹部和黨員們私底下偷偷議論,莫不是上級領導檢查出了什麽嚴重的問題,所以戴嶽突然通知開會?


    不過大部分都是毫不在乎的,一個農村而已,能出多大的事兒?實在不行咱不幹了。以這種宗族住在一起的農村來說,如果不是宗族內部有頭有臉的人來領導,外人是根本叫不動各農戶的。


    去往大隊部開會的路上,何元武遇上四組組長付立春:“老付,前兒鎮裏檢查的時候你在場,應該聽到點兒音了吧,戴主任突然召集開會是為什麽?”


    付立春搖搖頭:“最後的工作總結和匯報是戴主任單獨進行的,我也沒得到什麽消息。”


    走了幾步,何元武又問到:“聽說你兒子馬上做十歲?什麽日子?”


    “就這個星期六日,休息日人多熱鬧。”付立春掏出一根煙遞給何元武:“這就算通知你了,到時候一定來哈。”


    何元武接過煙:“你老付家多少年都沒個喜事,我當然得去了。”


    正說著後麵有人叫到:“何主任,付組長,等等我。”


    倆人迴頭,卻見婦女主任鄢紅氣喘籲籲的趕了上來。


    付立春討了個嘴巴上的快活:“你這是幹嘛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多看中我呢,這追的樣兒。”


    鄢紅喘了過來輕拍一下付立春後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老娘能看上你?”頓了一下,她又問到:“戴主任咋突然通知開會呢?不會是因為前天領導檢查的時候我倆不在,要提出批評吧。”


    何元武看了看鄢紅身後:“你家不是在一組嗎?咋跟在老付後麵來的?剛才還說看不上他,咋地,演給我看啊?”


    鄢紅白了何元武一眼,嗔到:“你胡謅個啥啊,昨兒我侄子做五歲,一直在娘家吃酒來著。”


    何元武笑到:“這一次豈不傷了大本?”


    “嗐,別提了,”鄢紅歎到:“半年的工資沒了。”


    付立春稍稍吃驚:“你們人情來往這麽大嗎?”


    鄢紅長出一口氣搖搖頭,沒有做聲。


    大隊部的會議室裏,參加會議的幹部和黨員到得差不多了,因為還沒到點,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


    八點五十五分,戴嶽出現在會議室裏,大部分人隨即坐正等待會議開始。


    戴嶽掃視了一眼眾人:“大家知道我是個不喜歡繁文縟節的人,咱們這就開始吧。”


    現場即刻靜默下來,戴嶽繼續說到:“首先通報一下上級領導檢查的結果,總體來說,上級對咱們這一年的工作還比較滿意,但是有兩點,第一,對於二胎的優惠政策要宣傳到位;第二,春節即將到來,咱們的禁麻力度要加大,防止帶有賭博性質的麻將在本村死灰複燃。這兩件事情需要鄢主任和何主任下去好好研究一下。”


    說完之後,戴嶽停頓了一會兒,與會眾人都淡淡的看著他,等待著接下來的議題。


    戴嶽清了清嗓子:“接下來的事情,和大家息息相關,我想請大家說說對每到下半年就各種酒宴的看法。”頓了一下,他加大音量:“大家暢所欲言,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隻是個人觀點,沒有對錯。”


    話音剛落,村裏的老黨員劉同心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到:“要我說的話,什麽五歲宴,上梁宴這些亂七八糟的就是勞民傷財,做喜宴的東家就是想別人的錢。”


    一旁另一個老黨員鄢又成笑到:“你個老鬼兒女在大城市成家立業,自己又沒什麽喜事,禮金方麵隻出不進,當然覺得是勞民傷財了。”


    劉同心眼珠子一瞪:“放屁,我家娃娃沒搬到城裏的時候,我還不是一樣沒做什麽喜事。”


    鄢又成繼續哈哈到:“那時候不流行五歲十歲的,你當然沒做,但你兒子在村裏結婚不也一樣擺了八十多桌嗎?”


    劉同心看來是起了氣,大喝到:“結婚和五歲十歲能比?我家孫子不也沒做五歲十歲嗎?”


    鄢又成不以為然:“你孫子辦過滿月酒,後來進城了,還怎麽做五歲十歲?”


    “你,你,”劉同心指著鄢又成,氣得不知說什麽好,迴身重重的坐了下去。


    戴嶽壓了壓手:“兩位大爺可千萬別起矛盾,咱們今天隻是就事論事發表觀點,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就如同你喜歡吃鹹,我喜歡吃甜,沒有高尚低賤和對錯之分。”


    鄢又成轉身大聲到:“其實我也覺得這些亂七八糟的宴席浪費人力物力財力,實在沒有必要。”


    劉同心再次起身:“你個鄢老狗,既然和我觀點一樣,為什麽要和我爭論?”


    鄢又成笑到:“我就是要和你打鬥,怎麽樣,要不要幹一架?”


    劉同心撇撇嘴:“懶得理你。”


    戴嶽挺喜歡這樣的氣氛,這些老黨員看似聲音大,但都很坦蕩。鄢又成的話看似有些歪理,但實際上是點破了一些事情的。


    就拿戴嶽自己,家不在劉集村,與劉集村村民沒有人情來往,禁止那些巧立名目的宴席對他的利益沒有傷害,群眾肯定會質疑。


    而禁止宴席和禁止麻將性質不同,村民們打的麻將多帶有賭博性質,是違法的,可以進行強製幹預。但宴席不違法不違反公德,隻能靠大家自覺。


    兩位老黨員發言後現場一片靜默,並沒有人再次發言,戴嶽掃視一圈開口到:“剛剛兩位老黨員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有沒有年輕一些的黨員表示自己的意見?”


    靜默一會兒,四組組長付立春猶豫著起身:“戴主任,對於這些宴席你有什麽看法?”


    一旁的何元武嘀咕到:“你是個傻瓜嗎,原本一直進行的事情領導突然拿出來討論,那就是對這事不看好。”


    原本想交由大家討論看看情況,付立春突然這麽問,戴嶽還在考慮用什麽語言迴答圓滿一些,被何元武嘀咕激到的付立春繼續說到:“有些事情雖然咱們不太看得慣,但這都多少年的傳統了,咱們也不好評論這些事情的好和壞,隻能說大家都這麽幹,咱們也隻好跟著幹。”


    婦女主任鄢紅也開口到:“這些酒宴雖然不可避免的有浪費行為,但咱們也要看到積極的一麵。我舉個例子,昨天我家侄兒做五歲,家裏大姐一直在外經商沒有迴家,這一次可以借著侄兒做五歲的由頭迴家和家人共聚親情,所以在維係親情方麵酒宴還是有作用的。”


    身後的鄢又成冷笑一聲,起身到:“你們一個兒子做十歲,另一個老公馬上做四十歲,你們當然覺得擺宴席是好事了。”


    劉同心跟著起身:“雖然我一直反對鄢老狗,但這一次我讚成他的意見。”


    付立春轉身辯駁到:“你們隻看到我兒子馬上做十歲,但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家最近一次擺酒席是兒子滿月,這都隔十年了,這十年間我隨出去多少禮金呢?咱都是村裏人,各家各戶的親戚六眷基本上差不多,你們自己說,平均一年五千沒多說吧,十年就是五萬,加上至親的婚喪,十年十萬沒多說吧。”


    “就是,”鄢紅附和到:“我和我老公也覺得做四十歲挺醜的,但不做不行啊,家裏最近一次擺宴席是老婆婆出喪,這一晃也七八年了。我是兩位叔叔伯伯看著長大的,劉家多少人,鄢家多少人兩位心裏有底,一年得隨出去多少錢?七八年總共多少錢?”


    劉同心大手一揮:“所以說就該取消那些不知所謂的宴席,從明天開始誰家也不擺,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就避免互相傷害了。”


    “唔,”鄢又成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要是從明天開始取消宴席,那些把宴席擺在頭裏的人不是占了便宜?”


    劉同心說到:“做事嘛,總有人付出總有人虧的,這樣斤斤計較下去那就什麽也搞不了了。”


    鄢又成笑了笑:“所以我說你劉老狗就是精明,你家沒宴席擺了,所以也不讓別人擺?”


    劉同心被激得青筋暴起:“鄢老狗,你是不是非要和我作對?”


    鄢又成毫不在乎:“我隻是說出事實而已。”


    “媽的,”劉同心尋到鄢又成麵前:“我自家兒女雖然都在城裏,但我還有子侄在村裏吧。今日當著大夥兒的麵,我就說這麽一句,我劉同心三代以內的至親誰要再敢擺什麽五歲四十歲宴席的,我第一個就砸了他的喜棚。”


    “喲喲喲,”鄢又成笑到:“還真來氣了。”


    劉同心喝到:“老子硬氣一輩子了,哪像你個鄢老狗,一輩子就跟個稀泥巴一樣。”


    鄢又成也被激得站起來:“你以為就你能?我鄢又成也在這裏當著大家保證,三代以內至親敢擺酒席的我掀了他的爐灶。”


    “哎呀哎呀,”鄢又成隨即又呲牙到:“不行不行,不能這麽說。”


    劉同心抓住他的肩頭:“你想反悔?”


    鄢又成苦著臉:“我侄孫臘八結婚,總不能不讓他結婚吧。”


    戴嶽轉了個彎:“人生三件大事,出生時滿月,成年時婚嫁,去世後的喪葬,這不算巧立名目的酒宴,不過也可以限定宴席規格。”


    “對對對,”鄢又成說到:“婚喪嫁娶和滿月是正當的,其他的都不準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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