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肆虐,馬車一路疾馳,揚起黃塵在風中彌漫。


    青可坐在馬車裏,麵容看似沉靜,可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被利刃割扯的痛楚,那痛意從心底蔓延至全身,令她幾乎難以自持。


    她努力地深唿吸,試圖平複內心波瀾。


    此刻她必須冷靜,隻有冷靜才能救出念兒。


    馬車在一座荒廢的破廟前停了下來。


    青可緩緩起身,下了馬車,雙腳踩在滿是碎石的地麵上。


    她跟著唐釗,緩緩走進那破敗不堪的廟宇。


    廟宇一角,唐釗開啟一道暗門。


    瞬間,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撲麵而來,像是死亡的氣息在肆意蔓延。


    青可的心猛地一顫,她的念兒,竟被囚禁在如此惡臭之地。


    她的念兒最喜潔淨…


    青可領若念迴府時,若念卻不敢穿上她遞的衣裳,隻將自己那身破舊衣裳洗淨晾幹後繼續穿著,總是說著:“青可大人,我穿自己這身就行,您給的衣服太貴重了,我不配穿。”


    青可一遍遍耐著性子解釋:“穿上,如今我帶你進府,你就是府裏的主子,你的一切皆代表著青府的門麵。難道你想讓外人看到我府中之人都穿得破破爛爛嗎?”


    “也不知你喜歡什麽顏色,我隨意挑了兩身,過幾日,再帶你去選些你喜歡的衣裳,如何?”


    自那以後,若念便總身著淺色衣裳,十分注重自身整潔,哪怕隻是衣角沾了一點點汙漬,她都會匆匆迴房,換下那身衣裳。


    隨著走進漆黑過道,那刺鼻的腐臭味愈發濃烈。


    青可眼中盈滿痛苦與憤怒,一滴滾燙淚珠順著眼尾滑落,她急忙抬手輕輕拂去,不讓走在前方的唐釗有所察覺。


    念兒,別害怕,我來了。


    青可腳踩在那汙濁不堪的地麵,心中的痛一寸寸加劇,險些要支撐不住,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那尖銳的痛意才讓她稍稍找迴一絲清明,得以勉強挪動腳步前行。


    終於,唐釗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他轉頭看向青可,臉上帶著莫名笑意:“青可大人,請進吧,你要見的人就在裏麵。”


    青可未曾猶豫一瞬,大步跨進那道門。


    她不能再等了。


    無論裏麵如何兇險,無論裏麵有沒有若念,她都要進去確認。


    青可踏入水牢,目光所及之處,隻見前方水麵之上,懸著一個狹小鐵籠。


    籠中,蜷縮著一名女子,麵容難以看清。


    可她的心好痛。


    視線變得模糊,她緩緩抬起手,用衣袖倉促地擦去不斷湧出的淚水。


    片刻,青可轉身,麵色平靜,聲音冷冽如冰,“唐釗!把人放下來,這般模樣,我如何確認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她已經知曉,那是她的念兒,僅僅一眼,心中那強烈的感應便告訴她,念兒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她滿心悔恨,若不是當初自己一時惱怒又心灰意冷,撤迴了所有監視若念的人,念兒怎會落入這般境地,遭受如此折磨?


    空氣寂靜得可怕。


    “將人放下來,唐釗!”青可的聲音陡然提高,如洪鍾般響徹整個水牢,那威嚴的氣勢竟嚇得水麵上那群鱷紛紛將腦袋縮迴水裏。


    唐釗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身旁守衛。


    他可不是懼怕青可,他隻是想讓青可走近些,好看清她所在意之人的淒慘模樣。


    隨著籠子緩緩落下,青可的腳步變得沉重而遲緩。


    她的眼睛死死盯著籠中的女子,淚水不受控,一滴一滴落在潮濕地麵,她的雙手顫抖著,費盡力氣才解開自己的披風。


    直到那守衛將牢籠打開,她瞬間將人踹開,跪在地麵,小心翼翼地將若念從籠中抱了出來,她緊緊地將披風裹在若念身上。


    青可的臉緊緊貼著若念的額頭,卻隻觸碰到一片冰冷,那寒意直直刺進她的心底,令她的心猛地撕裂開來,疼得無法唿吸。


    她緩緩靠近若念耳畔,一聲聲深情唿喚:“念兒,醒醒,我來了,青可來了,你醒醒好嗎?”


    “念兒,對不起,對不起,我來了。” 她不斷重複著。


    念兒,你的青可大人來了,你不可以有事。


    毫無反應。


    青可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探向若念鼻間,許久之後,才捕捉到那一絲若有若無,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消散的氣息。


    指尖輕輕滑過若念那淩亂散落在臉頰的發絲,懷中人兒麵容蒼白得近乎透明,青可卻不敢再觸碰,害怕再稍一觸碰她的念兒便會破碎。


    淚水從青可的眼眶中滾落,一滴一滴落在若念麵頰上,洇開了那臉上的髒汙。


    她的心此時痛到極致,恨到極致。


    唐釗,必須死!!!


    她的眼神露出濃烈殺意,雙眸充血,一滴血淚順著臉頰滑落,可她的麵龐卻依然沉靜。


    她小心翼翼抱起裹在披風之中破碎不堪的人兒,並未顧及唐釗的臉色,徑直就朝外走去。


    唐釗麵含怒色,大聲喝道:“我可隻許你來見一麵,沒讓你將人帶走。”


    說著,他一揮手,一群守衛手持長劍,擋住了青可的去路。


    “閃開!既已應你,便不會食言。”青可冷眼看著唐釗,語氣狠厲。


    唐釗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聲音裏滿是嘲諷:“青可,你莫不是還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今日這水牢,便是你二人的黃泉路。”


    說著,他猛地將劍抵在青可心口,眼神中透著得意。


    “你們的屍身都將成為我這水牢的一部分,我那些寶貝寵物可是好久都沒飽餐一頓了……”


    話音未落,青可瞬息間便奪過唐釗手中的劍。


    唐釗頓時麵色煞白,驚恐萬分,身體踉蹌後退,腳下一絆,狼狽摔倒在地。


    青可一劍刺向池水中。


    一隻麵目醜陋的鱷浮上水麵,鮮血在水中蔓延開來,剩下的幾隻瘋狂撕咬著同伴屍體,水牢裏頓時一片血腥。


    唐釗站起身來,一揮手,陰暗的過道裏站滿了守衛。


    他今日定要讓青可有來無迴。


    青可抱緊懷中的人兒。


    她驚覺若念的身軀愈發冰冷,幾近氣息全無,生命將盡。


    “今日,我若未能踏出此門,你城主府上下眾人皆要為我陪葬,你那賢淑的夫人,你那卑微的女兒,皆難以活命。”


    “今日,我若無法走出此門,你那二十年前的醜事,明日必將傳遍烈風城。”


    “唐釗,讓開!!”


    她的念兒快不行了,她必須立即帶她迴府救治。


    唐釗聞言,臉上露出慌張神色,他從衣袖裏拿出一個盒子,朝青可扔去,盒子滾落在地。


    “青可,我還真是小瞧你了,吃了它,跪在我跟前,磕三個響頭,我便饒你們不死,不然,就別怪我心狠手辣,玉石俱焚。”唐釗滿臉猙獰,惡狠狠道。


    唐釗如今算是知曉了青可的手段,起初,他一門心思隻想取青可性命,畢竟以青可的倔強和傲骨,絕不可能屈從於他。


    但如今既無法將她除掉,那便另尋他法,讓她淪為自己的傀儡。


    隻要青可服下那毒藥,每隔幾日便會遭受蝕骨噬心之痛,到那時,她便隻能受自己掌控。


    青可沒有絲毫遲疑。


    此刻什麽也顧不得了,她隻要若念能活著。


    她的命何足掛齒?她的膝下又有何足輕重?


    隻要念兒安然無恙,讓她立刻赴死,她亦心甘情願。


    她不能再耽擱了,她的念兒一刻也等不及了。


    當她試圖將懷中的人輕輕放下時,卻隻察覺到一雙無力的手揪住她的衣襟。


    “青可……”


    “不要…不要吃…不要…跪…”


    “給我…讓我替你…不要…青可”


    若念忽而嘴角溢出鮮血……雙手無力垂落,失去所有意識。


    青可聽著那時斷時續,細若蚊蠅的話語,看著懷中破碎不堪的愛人,心如刀絞。


    她湊近若念耳畔,輕聲哄著:“念兒別怕,我即刻便帶你迴家。”


    她眼中盈淚,不敢施加絲毫力氣,輕柔擦拭若念嘴角血跡,用披風將人緊緊裹住,輕輕放在身側。


    青可緩緩屈膝跪地,修長手指拿起盒中藥丸,沒有絲毫猶豫,吞了下去。


    她仰起頭,目光冰冷,死死盯著唐釗,隨後重重磕下三個響頭。


    “青可,真沒料到你為了這麽一個沒用的東西,能做到這般地步,哈哈……日後乖乖聽話,你所中之毒,這世間唯有我能解。”


    昔日那眼高於頂,始終保持著一副高傲姿態,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的青可,而今,在他腳下,對他俯首稱臣。


    唐釗隻覺心中暢快。


    那陰森森的笑聲在水牢中盤旋迴蕩。


    青可抱緊若念,站起身來,厲聲道:“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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