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凝步步緊逼,將許禮然困於木窗之畔,美目含威,卻又在不經意間,右手悄然繞到許禮然身後,虛扶著她的背脊,生怕那細嫩肌膚磕碰到堅硬窗欞。


    “阿然可還敢不聽話,肆意妄為?”唐晚凝朱唇輕啟,聲音中帶著一絲嗔怒與玩味,她將許禮然牢牢抵在身前,兩人之間幾乎不留間隙。


    她伸出玉手,輕輕捏住許禮然的臉頰,隻覺甚是可愛,眸光盈上寵溺,嘴角不自覺上揚。


    ……


    忽然,許禮然渾身一顫,努力抑製內心慌亂。


    “阿凝,我真的知錯了,絕不敢再犯。”


    她無論怎樣做,都無法讓唐晚凝稱心如意。


    叫她究竟該如何是好?


    許禮然愈發感到委屈,淚水奪眶而出,順著眼角潸然而下。


    她幽怨地凝視著唐晚凝,她雖做錯了事,可已將姿態低入塵埃,百般討好,為何還是不行?


    世間怎會有如此難以取悅之人?


    偏偏讓自己遇上,還深陷其中,愛得死去活來,無可救藥。


    她越想越悲戚,淚水決堤,嗚咽聲在喉間不斷翻湧。


    唐晚凝原本那戲謔玩弄的心思,在許禮然這梨花帶雨的攻勢下瞬間土崩瓦解。


    她急忙收手,看著眼前淚如雨下的許禮然,心下一軟。


    忙從懷中掏出錦帕,輕輕擦拭著許禮然臉上淚痕,雙眸溫柔又疼惜,輕聲哄道:“阿然不許哭了,我暫且原諒你罷。”


    說罷,她牽著許禮然走至一旁木箱前,從袖中取出鑰匙,打開箱鎖,微微欠身,自箱中拿出衣裳,遞於她,卻又故作嚴肅道:“阿然再哭,我便扔湖裏去,屆時,怕隻能素身而歸了呢。”


    許禮然聞言,當即收住淚意,那綴著晶瑩淚珠的睫羽輕輕撲動,帶著一抹嬌嗔央求道:“阿凝為我更衣,可好?”


    此刻,她顧不得許多,隻一心想著趁此良機,好好差遣眼前這冷心冷麵的女子。


    “好呀,我來伺,候姐姐更衣便是。”唐晚凝唇邊勾起一抹狡黠笑意。


    …


    “此處尚未整理妥當,我再為姐姐拾掇拾掇。”


    “嗯…阿凝,夠了,這般已是極好,不要了。”


    許禮然瞧著唐晚凝那得寸進尺之態,心底盡是悵惘與無助,卻無力反抗。


    她再度心生悔意…


    她似乎從未在與唐晚凝的交鋒中占過上風…


    ……


    “阿凝,母親在府上還好嗎?”


    許禮然微微歪著頭,手中握著筆,墨汁在筆尖欲滴未滴。


    唐晚凝聞言,神色陡然一變,像是被觸及了什麽,眉頭緊鎖,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但在許禮然抬眸望向她的瞬間,又迅速調整,麵露笑意,輕聲說道:“她很好,父親待她極好。”


    許禮然輕輕點頭,轉而又專注於桌案上的書信。


    她一筆一劃認真書寫著,心裏想著要給母親報個平安,告訴她自己過段時日便能迴去,讓母親莫要牽掛。


    雖不明晰阿凝究竟在暗中謀劃何事,然待阿凝大功告成,答應了她,便能迴去見母親。


    許禮然一想到日後母親與愛人皆伴於身側,再無煩擾,她的唇角便悄然上揚,眼眸彎彎,笑意盈盈,難以自抑。


    唐晚凝先前本欲狠狠折騰一番那不聽話的女子,令其知曉厲害,可對上她那淚光盈盈,寫滿委屈的雙眸時,心卻瞬間軟了下來。


    她實未曾料到,自己這般冷硬心腸,竟會被那嬌嗔耍賴的女子如此輕易地就哄得沒了脾氣。


    難道許禮然當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無法逃脫的劫數?


    許禮然時常提及那些奇異夢境,其中情狀與現世種種竟驚人地契合,她不得不對世間因果循環之說心存疑慮。


    或許,她們前世便已種下這般糾葛難解的因緣。


    唐晚凝僅曆過一場夢境,然那夢中種種,令她不敢也不願重拾。她隻望那不過都是虛幻,她會將許禮然守好,絕不讓她逃離身邊,更不會讓夢中那可怕之事發生。


    “阿然的母親是個怎樣之人?她可會喜歡我?”


    她會接受我們之間的關係嗎?她若是不同意,許禮然,你會如何做?


    唐晚凝語調平緩,仿若隻是信口而出的無心之問,可目光卻悄然落在許禮然那豪放不羈,龍翔鳳舞的字跡之上,眼神隱隱透著一抹審視之意。


    “母親呀,她是極好的人。”許禮然提及許暮,頓時興致盎然。


    她眼眸明澈,放下手中墨筆,那澄澈而熾熱的目光徑直投向唐晚凝。


    “小時候,家裏窮,我又年幼,母親不放心將我獨自留在家,總是背著我去做工。她做得最多的便是替人浣洗衣裳,冬天那雙手凍得又紅又腫,可她仿佛不知疼痛,依舊勤勤懇懇。”


    “她總說對不起我,覺得沒能讓我過上好日子,跟著她受苦了。可她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能成為她的女兒,一點也不苦呢。”許禮然眼眶泛紅,聲音哽咽。


    “小時候我常偷溜迴家幫母親幹活,她會佯裝生氣打我一頓,又將我趕迴學堂,一點也不疼,她都沒敢用力。”


    許禮然眼神透著自卑與不安,怯懦道:“阿凝,我書讀得不多,有些愚笨,你往後莫要嫌棄我,我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你,你這般優秀……母親最是喜愛有學識之人,你樣樣出色,她怎會不喜歡你呢?我反倒擔心,她日後見了你有多好,便不再喜歡我了呢。”


    許禮然將書信納入信封,遞至唐晚凝掌心,眼中盈淚,“阿凝,我有些想母親,你幫我多照看她,好嗎?”


    這一路行來,許禮然能真切感受到唐釗對母親的真心,那些細微之處的關懷與愛意,是裝不出來的。


    雖說唐釗對唐晚凝並不好,可對許暮卻是無微不至,許暮每次提及唐釗時,臉上洋溢的幸福笑容,許禮然都看在眼裏,她由衷地為母親感到高興,母親終於苦盡甘來,有人相伴照料。


    夢境中,即便自己被阿凝留在這宅院,卻也能時常與母親通信,知曉唐釗對母親的好,生活順遂。


    阿凝還會將母親親手做的衣裳帶來,所以她此刻才安心地陪伴在唐晚凝身旁。


    她已下定決心與唐晚凝在一起,母親有她自己的人生,而自己也有要追尋的幸福。


    她知曉自己這樣或許有些不孝,可感情之事實難以自控。


    唐晚凝看著眼前這般柔弱惹人憐愛之人,心中不忍,她將許禮然輕輕攬入懷中,右手緩緩抬起,沿著她的背脊輕撫著,溫柔安撫道:“阿然放心,母親一切安好,我很快便帶你迴去見她。”


    阿然,不要怪我狠心…


    兩人一同用過飯後,船緩緩停靠岸邊。


    唐晚凝神色匆匆離去,那纏人的女子著實讓她耽誤不少時間。


    她下意識地抬手撫向脖頸,心中忐忑,不知脖間痕跡是否已被遮掩好,會否被人察覺。


    她想,下迴斷不能輕易應允許禮然穿上衣裳,衣著完好的許禮然全然變了模樣,像隻賴皮狗似的,糾纏不休,緊拽不放,令她脫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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