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家中子弟不成材,一代也就算了,兩代以後再無人支撐,就此落魄下去,再難翻身了嗎?


    這新認迴來的,看起來心性沉穩,又有功名在身,將國公府長大的幾位哥兒倒是比下去了。反正宋弘膝下的幾個孩子,出身都一樣,都是庶出,誰也不比誰高貴。


    這找迴來的還占了一個長字,又自己這麽爭氣,就是不認迴來,憑著他這功名,隻要略會鑽營的,將來前程也差不了。


    若換做是他,這個時候,就該當機立斷的立安華皓為世子,定下大義名分來,讓其他哥兒都先歇了這爭世子的心思。


    不說別的,這孩子從外頭找迴來,吃過苦頭,自然才知道大家族勳貴家的好處。


    這才迴來,就立下他為世子,一是給他定心丸,讓他對宋家有歸屬感;二來,他剛迴來,就被立為世子,根基不穩,自然就不會胡作非為,得一心依靠著國公爺。


    三者,這立為世子之後,正好看看這孩子的脾氣秉性,若是不適合,一個外頭找迴來的孩子,說廢了世子之位,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這番話這個時候說,聽起來半點毛病沒有,就算其他幾個哥兒聽了,也不會覺得他這話是針對你他們。


    隻是若安華皓是個聰明的,能聽出他話裏的那點子有意為之,也算是賣他一個好。


    這族老的話說出來,其他族老也附和了幾聲。


    宋弘隻打著哈哈,就是不給個實話。


    族長宋強看著宋弘的臉色,岔開了話題:“眼看就是晌午了,國公爺和錦哥兒留下來用了午飯再走?今兒個剛好莊子上送來新鮮的野雞,這都熬了半天了,那雞湯最是鮮美不過,這大冷天的,涮鍋子吃正好。”


    宋弘看看天色,搖頭謝絕:“今兒個就不了,家裏還等著呢,這孩子迴來剛跟兄弟們認了個麵,就被我帶過來了,還沒拜見祖母和嫡母呢,改日再來叨擾。”


    說著,就起身告辭了。


    等宋弘和安華皓走出了大門,幾個族老麵麵相覷:“國公爺這是啥意思?”


    族長扶額:“我說幾位老叔,你們若是閑得慌,這快過年了,迴家折騰你們自家的孩子去。怎麽還插手上了國公府裏的事情了?立世子一事,茲事體大,不僅是國公府的事情,還牽扯到高家,最後還得看皇上的意思,就算確定了人選上去,皇上不準也是徒勞。”


    “豈是咱們說立就立的?以後幾位老叔休要再提這樣的話題了!”


    都說人老就糊塗,這幾位族叔顯見得也是糊塗了,真以為國公爺喊他們幾聲老叔就真是長輩,倚老賣老了?


    方才那勸立世子的


    族老老臉一紅,知道族長這是提醒他以後管住嘴呢,心中又是羞又有幾分忐忑。


    低下頭去,眼中光芒明滅不定,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麽。


    宋弘出了門,上了馬車,等安華皓也上來,馬車開始走動了,在馬車上的小炭盆上烤著手。


    安華皓默默地坐在他旁邊,看著宋弘,欲言又止。


    宋弘心中一喜,不怕這孩子說話不中聽,就怕不說話,他方才是故意不接立世子的話,就想看安華皓什麽反應,這不,果然按耐不住了吧?


    “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這車裏就咱們爺倆,有啥不能說的?”宋弘大咧咧的往後一靠,用眼神鼓勵安華皓。


    安華皓猶豫了一下,才問道:“我的名字是你取的?”


    先前從顧子楷那邊知道宋弘其他兒子的名字排行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巧合,怎麽他的排名也是按照衛國公這邊來的。


    直到聽宋重欽故意說出那話來,宋弘反駁,他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居然是宋弘取的?


    這是怎麽迴事?


    宋弘沒想到安華皓要問的是這個,怔了一下,迴想當初,他留下安華皓的目的,是怕萬一宋家不保,這好歹也是宋家唯一的血脈了。


    別的不能給他留下,留下宋家的名字,也是個證明。


    那個時候宋春花養下的那個兒子,還沒取名字,是他交代自己的手下,買通了那廟裏的和尚。


    宋春花帶著安華皓到寺廟裏呆著的那些天,讓那些和尚哄得宋春花信了這要給安華皓取個名字,才能壓得住,不然隻怕這孩子養不住如何如何。


    宋春花心裏害怕,她又不識字,求和尚給孩子取個名字,和尚就將宋弘取的那個名字給了。


    宋春花雖然不識字,可也覺得這名字好聽,又聽這和尚忽悠,說什麽這名字貴重,將來錦繡前程之類的話,也就定了下來。


    宋弘此刻迴想起來,當初安華皓還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嬰兒,如今都這麽大了,忍不住也有些唏噓,隻覺得對不住這個孩子。


    解釋了一番,看安華皓隻點了點頭,就垂下頭不說話了,心中不知道怎麽的,一軟。


    就忍不住想說點什麽。


    想了一會,才道:“那幾個族老今兒個說的話,為父也考慮過了。現如今有兩條路,一來,將你記在高氏的名下,你認她為母,也就算是嫡長子,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世子。”


    “二來,你參加明年開春的春闈,考上進士,殿選之後,趁著皇上高興,我就奏請立你為世子,到時候雙喜臨門,也堵住了別人的嘴。”


    “如今你剛迴來,還什麽都沒摸清,就立你為世子這是在害你


    ,為父的一片心——”


    宋弘還在那裏喋喋不休,安華皓閉上了眼睛,遮住了他滿心的不屑和冷漠……


    國公府這邊。


    宋重綺早就哭得快昏死過去,和袁氏兩個人一起被高氏手下的婆子給連請帶拖的給拖到偏房裏去了。


    大家都擔心,要是再讓她們母女留在這裏,說不得能被罵得尋短見去。


    還有府裏的二姑娘和三姑娘,到底是姑娘家,這樣的場合就不適合留下來,早有奶嬤嬤悄悄的將她們姐妹倆給帶出院子了。


    兩姐妹都是同一個姨娘所生,感情一直頗好,連住的院子都連在一起。


    迴了自己的院子,等丫鬟們上來伺候兩人換了衣裳,又端上熱茶和點心來,三姑娘宋重繡揮手示意丫鬟們都下去了。


    才笑嘻嘻的道:“姐,那個親家老太太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尤其是看她將大姐罵哭的時候——”


    宋重繡和宋重絹的姨娘姓孟,幾個有名分的姨娘裏,唯獨她生了兩個女兒。


    因為沒有兒子的緣故,孟姨娘在府裏一貫比較低調,教導出來的兩個女兒,雖然脾性各不相同,都不是那跋扈的性子。


    宋弘就這三個姑娘,又因為沒有嫡女的原因,高氏也大方,她們姐妹仨的待遇,跟嫡女也差不多。


    隻是宋重綺仗著自己是長女,又有些小家之氣,並無長姐風範,以前就能為了高氏賞給三姐妹的東西有細微不同,而生一肚子悶氣,然後含沙射影的要排揎兩個妹妹。


    宋重絹性格溫和,不愛與人爭風,這些小事一貫就是一笑罷了,反倒更有長姐姿態。


    宋重繡性子活潑,最看不慣宋重綺那樣子,兩姐妹麵和心不和已久,大人長輩前還裝個姐妹情深,一旦離開長輩眼前,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


    今日看到宋重綺吃這麽大虧,宋重繡心裏說不出的舒坦。


    宋重絹到底穩重些,隻瞪自己妹妹一眼:“你且小聲些,這些話別讓人聽去。如今這新進府的大哥、大嫂還有這親家太太,還不知道是什麽來路呢。咱們反正是姑娘家,將來終歸是要嫁出去的,這府裏將來歸誰,也由不得咱們。咱們可別摻和到裏麵,知道不?”


    宋重繡卻撇撇嘴:“我看不盡然,姨娘平日裏也說了,這嫁出去的姑娘,腰杆子能不能挺直,得看娘家。若是父親還在,咱們自然是不怕的,隻是父親也不能護著咱們一輩子,將來若是父親去了,咱們還能依靠誰去?”


    “還有咱們姨娘,到時候我們都嫁人了,她沒個依靠,守在這府裏,日子怎麽過?這府裏幾個兄弟,跟咱們也不過是麵子情,將來還能指望他們不成?”


    “我倒是覺得如今是咱們的機會,這新認迴來的大哥雖然沒見過,可這大嫂和那親家太太,可都是厲害人。她們初來乍到,正是對府裏啥都不知道的時候,咱們豈不是正好可以雪中送炭結個善緣?將來若真有那麽一天,有這份善緣,咱們姐妹也不至於無依無靠,姨娘也能安養天年——”


    宋重絹知道自己這個妹子雖然年紀不大,可心思頗多,被她說得也有幾分動心。


    不過她畢竟年紀大些,還能穩得住:“你也別著急這這麽早就下注,等姨娘迴來,咱們再商量商量。再說了,這大哥的麵咱們都還沒見過,說這些也為時過早。”


    宋重繡一聽這話也有道理,她們畢竟還年紀小,看人不準,而且這事關重大,也得姨娘同意才行,便一笑不說這個,改嘲笑起宋重綺來。


    屋外的丫鬟婆子守在外麵,先前聽不到兩姐妹說啥,後來又聽到裏麵嘰裏呱啦,還有笑聲傳來,才算放下心來。


    她們兩姐妹開心,卻不知道,高氏和幾個姨娘,好不容易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好話說了一籮筐,終於將李婆子母女給哄好了,高氏自覺得身心俱疲,比往年去宮裏參加宮宴都累。


    其他幾個姨娘更是縮起了脖子,恨不得當自己是隱形人。


    滿屋子的丫鬟婆子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高氏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笑容來,拉著梅曉彤的手:“錦哥兒家的,本來今兒個你們還應該去拜見老祖宗的,隻是這老祖宗年歲大了,一入冬就犯嗽疾,吹不得風,受不得涼。”


    “隻悶在房中將養,每年也不過是到了大年三十才出來,咱們當晚輩的給她老人家磕個頭,她老人家也就要迴去歇著。倒不是不見你們,實在是身子撐不住。你也別見怪,等大年三十了,再帶你給老祖宗磕頭!”


    梅曉彤求之不得,這高氏這裏算是糊弄過去沒跪下來磕頭,可老國公夫人那裏,隻怕是跑不掉了,遲一天算一天。


    因此特知書達理的道:“夫人這話說得,倒讓我這做晚輩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老祖宗身子不舒坦,自然要精心養著,我們這做晚輩的,隻求老祖宗身體安康,長命百歲,見不見我們的有什麽打緊?”


    高氏揉揉額角,瞧,這不是很會說話嗎?怎麽剛才就不依不饒了呢?


    正頭疼的時候,就看到心腹的婆子給她使了個眼色,然後就聽到外麵有人稟告,說管事的嬤嬤有事迴稟。


    那心腹婆子湊在高氏耳邊嘀咕了兩句,高氏忙讓人進來。


    一會子就進來一個婆子,跪下來道:“迴稟夫人,給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準備的院子已經收拾好了,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已


    經在院子裏待命了,按照府裏的規矩,大少爺身邊四個小廝,四個長隨,大少奶奶四個貼身一等丫頭,四個二等丫頭,院子裏還有打掃跑腿的小丫頭八個,婆子六個。”


    “另外大少爺的院子裏的古董擺設,都已經登記造冊。夫人吩咐的給大少爺和大少奶奶裁的衣服,衣料都準備齊全了,就等著量尺寸,就能做了。隻是年下活計多,府裏其他少爺、小姐還有姨娘們的衣服也都還沒全做完。夫人要得急,若是要年前都趕出來,隻怕繡娘們每日熬夜隻怕也有些來不及。”


    高氏聽了忙道:“其餘人都衣裳都先放放,咱們往年做得多,少那麽一件兩件的不打緊,先緊著大少爺他們的衣裳做,對了,一會子讓人去院子裏給親家太太也量下尺寸,再到庫裏去領幾匹適合親家太太的好料子,給親家太太也做上兩套新衣裳過年穿。”


    那婆子忙點頭答應著出去了。


    高氏這才轉身歉意的看著李婆子:“今兒個讓親家太太受委屈了,也不知道親家太太喜歡什麽,做兩套新衣裳,給親家太太賠個不是。咱們家的繡娘手藝雖然比不上宮裏,倒是針腳細密,還能過得去,若是親家太太穿著喜歡,到時候再吩咐多做幾套,咱們都是親戚,不要外道才是。”


    李婆子聽了高氏這話,嘿嘿一笑:“親家夫人這話說得,我一個鄉下婆子,這衣裳不衣裳的倒無所謂,穿啥不是穿?”


    “用親家夫人的話說,咱們都是親戚,不用外道。這衣裳什麽的倒不用做了,我一個鄉下婆子,就是穿上那綾羅綢緞,也不像城裏人。要真有那好料子,倒是給我那好女婿和好閨女多做兩件使得。”


    “不是我挑理,我家女婿在外頭這麽些年,受不受苦的我也就不說了,可這畢竟都是國公爺的骨肉是吧?這好歹一碗水要端平吧?那身邊伺候的什麽小子丫頭的不管,還有什麽屋裏的擺設我也不問。”這個我還真的是頭疼不已。


    “我隻問親家夫人,聽說你們這樣的大戶人家,這家裏的公子小姐都有月錢的是吧?敢問親家夫人,這府上跟我家女婿一樣的公子,一個月月錢多少?還有成親後,這我閨女也是少奶奶了,也得有月錢吧?一個月是多少?”


    這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都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來,要知道,這樣的公府人家,談錢那就特俗氣了好嗎?


    那大姑娘宋重綺就是天天算計嫁妝,誰不背後說她小家子氣,可宋重綺也從來沒這麽直白的要過月錢啊?


    高氏身為當家主母,每日裏和銀錢打交道,一家子要吃喝穿用,都要銀子,倒還穩得住。


    隻含笑道:“這是我的疏忽,忘了告訴


    你們。府裏的規矩,哥兒們因為要出門,除了每個月買紙筆的銀子外,每人二十兩月錢。其他的吃穿用度,還有院子裏的下人們的月錢都是公中出。”


    “成親了的哥兒,還添了一筆,每個月可以到賬上領五十兩出去應酬。年底公中分紅還有咱們當長輩的壓歲錢,也有幾百兩吧,還有錦哥兒媳婦,一個月十五兩的月錢。若是不夠,到時候跟我說,我這當長輩的還能真短了他們夫妻的用度不成?”


    “親家太太你就放心吧!這個月雖然已經都二十六了,可這不是孩子剛迴來麽,這個月的月錢也按足數發放呢。”


    李婆子虎著臉道:“我放啥心啊?親家夫人,你這是沒聽明白我老婆子的話呢?還是裝聽不懂啊?”


    高氏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直接問到臉上的,頓時有些掛不住,“親家太太,您這話什麽意思?有什麽話就直說——”


    李婆子也就不客氣了:“我先就說了,這都是國公爺的骨肉,一碗水要端平,也不能忒偏心了是吧?難道我女婿不是國公爺的骨肉?就算我女婿沒養在國公府,可這既然找迴來了,那平日裏公中出的什麽開支,咱們也不是那小氣的人,也就不計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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