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子抬起眼皮看了張秋菊一眼,勉強迴答了一個哦字。


    張秋菊咬咬牙,又十分誇張的將荊縣的風俗大略說了一遍,字字句句都不離什麽,這縣城不比鄉下如何如何,要如何如何,可不能錯了,是要讓人笑話之類的話。


    若是那臉皮薄,底氣不足的,聽了這話,隻怕要臊得恨不得鑽到地下去。


    可張婆子和梅曉彤都穩穩的坐著,別說鑽到地下去了,連臉皮都沒紅一下。


    張秋菊最後又說起來龍舟賽,先是誇得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熱鬧,全城百姓都要去看。順勢就提起,自家已經在河邊定了看台,還有多的位置,看在一家子親戚的份上,可以讓張婆子一家跟著去。


    說完,張秋菊忍不住又說起這看台地段如何好,是如何的搶手!若不是自家男人厲害,肯定是定不到位置的,吧啦吧啦的。


    話裏話外就是炫耀田家如今有錢,有地位,有人脈關係。


    說實話,張秋菊也正是這麽想的,往年龍舟賽他們都隻能蹭別人家的看台,或者定個不太好的位置。


    今年也不知道當家的怎麽想的,花了大把的銀子,可算定了一個不錯的看台,她都想好了,怎麽也要把往日裏嘲笑她摳門的那些人到時候也請到自家看台來,也讓她們見識見識的。


    沒想到田貨郎迴家就囑咐她,要她親自上門來請張婆子和她女兒女婿那天去看龍舟,還撂下狠話,說要是請不到張婆子一家,她就別迴去了。


    張秋菊這不就急急忙忙的來了麽?


    說了這麽多,意思也表露的清楚了,張秋菊想著,這麽好的機會,誰肯放過?


    就等著張婆子答應了。


    沒想到張婆子慢吞吞的扭頭問梅曉彤:“閨女啊,咱女婿昨兒個迴來咋說的來著?說給咱們早就訂好位置了?就在他們書院的看台那裏?這到底是長青書院的位置好還是她說的位置好啊?”


    梅曉彤從進來,看到張婆子這故意擺出來的做派就知道自己親娘要幹啥了,自然隻有配合的。


    正要說話,就看到張婆子給她一個眼色,讓她別說話。


    一愣之間,吳婆子已經主動站到一邊,躬身搭話了:“老太太,您可真會說笑話!這滿荊縣誰不知道,長青書院的看台那可是最好的!多少人拿著銀子錢都買不到呢!能在長青書院看台有位置,也隻有像咱們家老爺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臉麵!您到時候去看吧,保管全縣城的老太太都羨慕您呢——”


    活脫脫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臉上是十分做作,十二分浮誇的趾高氣昂。張婆子十分滿意的唔了一聲,看著聽了吳婆子的話,臉漲得通紅的張秋菊。


    用一種假得簡直沒法看的遺憾表情和語氣道:“你看看,這不是我不去,是我家女婿已經什麽都安排好了,就不去你們家那好位置去占地方了。你且留著多請幾個沒見過世麵的人去開開眼界去吧!”


    說完,還端了端茶:“天色也不早了,我也不虛留你了!該迴去就迴去吧!畢竟你們家比不得我們家,還有孕婦呢,又隻有一個小丫頭,哪裏伺候得來!還得你都操心著呢!比不得我,如今我也年紀大了,閨女女婿心疼著,非得讓我啥事都別管!可我這人啊,就是閑不住,哎呦,這每天可憋得我呀!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要是有空,以後常來,陪我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話還沒說完,張秋菊就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來,就衝了出去。


    一下子爬到馬車上:“迴家!”


    馬車夫見張秋菊臉色不好,也不敢多說,駕著馬車掉頭就走。


    張秋菊一個人在馬車裏,氣得渾身直哆嗦。


    又是羞又是惱!


    她早就知道張春桃這個女人,壞透了的!當初能在成親當天,逼得家裏跟她斷絕關係,今兒個怎麽會好心讓自己進去?


    原來就是打著這個主意,讓自己難堪沒臉呢!


    自己也是傻,怎麽就忘記了呢?


    白白的送上臉去讓張春桃打,被這般羞辱了一番!


    一麵心裏又忍不住的羨慕,看張春桃那氣色,那穿著做派,以前不過是土裏刨食的泥腿子,如今倒人模人樣的到城裏來當老太太了。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兩三個人使喚?


    一麵心裏發狠,張春桃都有了三個人使喚,她明兒個也得再去買幾個人去才行,怎麽也不能比張春桃差!


    抹一把眼淚,張秋菊氣哼哼的迴家了。


    且說這邊,張秋菊一衝出門,沒了人影,張婆子立刻就把手裏的茶一丟,站了起來:“快拿涼水來——”


    一麵就捂住了嘴。


    丁婆子忙拿來一瓢涼水,張婆子接過來痛快的漱了好幾次口,才長出了一口氣。


    梅曉彤紮著手,見張婆子出了一口氣,忙問:“娘,怎麽啦?舌頭燙了不成?”


    張婆子難得有幾分不好意思:“別提了,今兒個那點心誰買的?齁死我了!齁得我都忘了手裏端著的是滾茶,一口下去,差點沒噴出來!硬是給吞下去了!”


    梅曉彤無語又著急:“有事沒?嗓子疼不疼?”


    忍不住埋怨:“娘,那茶水燙,您吐出來不就完事了?你幹啥要吞下啊?燙壞嗓子了可咋辦?”


    張婆子眼睛一瞪:“我今兒個好不容易擺出這譜來,怎麽著也得把戲


    唱完了!老娘能在張秋菊那賤人麵前掉鏈子?就是塊炭,老娘都能吞下去!”


    梅曉彤……


    張婆子說完,又指了指穀雨:“你這丫頭也是,叫你裝裝樣子給我捶捶腿,你倒好,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你輪換著捶兩條腿也好啊,咋可著一條腿捶?虧老婆子我忍得住,也虧得張秋菊被老娘氣跑了,不然我這腿都要被捶斷了!”


    說著呲牙裂嘴的去揉自己的腿。


    穀雨一聽,嚇得眼淚都出來了:“老太太,我,我……”


    梅曉彤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揮手讓穀雨和今兒個買點心的丁婆子都下去了。


    這才親自攙扶著張婆子進了屋。


    讓張婆子坐在炕上,掀起褲腿看她的腿。


    張婆子看梅曉彤一臉無奈的樣子,也有幾分訕訕然:“那啥,娘沒事,就是想氣氣張秋菊,不就是有幾個臭錢麽?也想來要老娘的強?我呸!別說門了,窗戶都沒有!我還不了解她?今兒個來說是請咱們去看龍舟賽的,其實就是來炫耀的!打小她就是那小心眼,兄弟姐妹裏,哥哥們不敢惹,姐妹之間非要掐個尖要個強!”


    “別人比她過得好,她就抓心撓肺一般的不痛快!事事都要踩人一頭,心裏才痛快!老娘憑啥讓她踩一腳去?不是喜歡炫耀嗎?老娘先炫給她看!憋死她!你信不信,今兒個迴去她肯定氣得飯都吃不下去!”


    梅曉彤還能說啥?


    隻能默默地捏了一下張婆子的腿,張婆子嗷的一聲,“閨女,你輕點!”


    梅曉彤歎口氣,自己的親娘,還能咋滴?寵著吧!


    隻得掏出活絡油來,一邊給張婆子揉腿,一邊叮囑:“你下次要氣人家,你提前跟我和宋大哥說一聲啊,下次宋大哥給您端茶遞水,我給您捶腿,這才有麵子不是?”


    張婆子一拍桌子:“那感情好!”


    說完又覺得不對:“那不行!你是我親閨女,娘咋舍得讓你捶腿?再說了,華皓也不行,那將來是要科舉的,被人看到給丈母娘端茶遞水的,像話嗎?盡胡說!”


    嘴裏這麽說,臉上卻笑開了花。


    等到安華皓迴來,晚上吃飯,居然沒見到張婆子,忙問:“娘怎麽沒出來吃飯?可是身子不舒服?”


    可看自己媳婦這臉色,也不像是有事的呀?


    梅曉彤隻得將張婆子今日的事說了,最後才道:“穀雨那丫頭沒收住勁,捶得娘的腿疼,就在屋裏吃了。”


    安華皓一時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來好。


    看梅曉彤一臉鬱悶地樣子,憋了半天,才忍笑勸道:“娘這樣也挺好的!她老人家心裏有氣,這樣發出來也再好不過了!田


    家本來就來意不善,有娘這樣懟他們幾迴也好!再說了,咱們多久沒看到娘這麽有精神了?反正吃虧的不是咱們娘,以後田家要是再厚著臉皮上門來,就這麽著!”


    這是拿田家來給張婆子解悶呢。


    梅曉彤何嚐不知道,所以在給張婆子揉好腿後,出來就交代了吳婆子她們三個人,以後老太太要是再讓她們陪著演,道具給準備好點,不能再有熱茶了。


    又囑咐穀雨,拿自己的腿先練習一下,掌握好了力道再往老太太身上使。


    穀雨小姑娘本來嚇得不行,聽了梅曉彤這話,恨不得賭咒發誓,一定要好好捶腿,捶出一手好腿來!見穀雨這般誠惶誠恐,梅曉彤不得不又連吳婆子和丁婆子一起喊來囑咐:“老太太如今身子不好,你們仔細照看些。也別都隨著老太太的性子來,自己都機靈些,知道不?”


    三人對視一眼,答應著下去了。


    迴到屋子裏,穀雨就急得抹眼淚:“兩位嬸子,我會不會把老太太捶出個好歹來?都怪我,我收著勁就好了!要是老太太的腿有個什麽好歹,我也沒臉活了!”


    吳婆子和丁婆子見過世麵些,知道梅曉彤不過是略微敲打她們,讓她們以後細心一些,別再鬧出今日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情來。


    她們又不是沒聽到自家秀才老爺說的那話,那是要一家子都陪著老太太解悶玩呢。


    一麵羨慕張婆子有這樣的好閨女和好女婿,從生病到如今,沒有半點不耐煩,恨不得供起來。


    不說別的,那男主家還是秀才老爺呢,每天下學迴來,第一件事就是問候老太太的身體,沒有一天怠慢的。


    是不是真心的,她們這些人都看在眼裏。


    而且,她們一直在旁邊伺候著,也能聽得出來,這老太太跟今兒個上門來的那田家鋪子老板娘,聽起來還是姐妹,那是打小就不對付呢。


    不說別的,如今她們可是宋家的下人,自然得向著主家。


    對視一眼,吳婆子和丁婆子已經都想好了,下次那田家老板娘來,她們還得再表現表現,爭取將那老板娘來一迴氣一迴才行!


    因此見穀雨哭成這樣,又好笑,都安慰道:“咱們老太太和娘子不是都沒怪你嗎?你也是太實誠了,這伺候人不是光使力氣就夠的,得會用心,該使力氣的時候使力氣,該用巧的時候用巧!嬸子們見你是個老實孩子,隻提醒你一迴,你且記住了!”


    穀雨聽到這裏,忙抹了眼淚,坐正了洗耳恭聽。


    “咱們家老爺和娘子,一看將來還有大前程的人。如今咱們是運道好,老爺和娘子才隻買了咱們三個,隻要咱們用心伺候著,忠


    心不二,咱們就是老人,以後的人再好也越不過咱們去!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


    “穀雨,你還小,好好學,伺候著娘子,將來這娘子身邊的貼身大丫鬟除了你還有誰?你再大些,到時候嫁人了,也能做娘子身邊的管事娘子,到時候說不得你都能使喚上丫頭呢!”


    “就咱們仨都得記住,咱們摸著良心細想想,如果不是主家買下咱們,咱們將來要過啥樣的日子?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尤其是穀雨你,不要老說自己鄉下的丫頭,隻會做重活!娘子既然買下你,你要真感激娘子,那會的不會的都要去學!沒有人是天生就什麽都會的!當然,你要是就隻想做個粗使丫頭,就當嬸子這話沒說!”


    “以咱們家娘子的好的性,跟你既然有舊,你且混幾年,將來說不得把你的賣身契都發還了,你自去配人呢!”


    兩個婆子這番話真算是推心置腹,將穀雨當自己孩子才這麽苦口婆心了。


    至於穀雨能不能聽進去,那就是她的造化了。


    兩婆子說完也不管穀雨,徑直去睡了。


    外麵,剛好經過三人屋子的梅曉彤聽了個全場,倒是高看了兩個婆子一眼,難得的精明,還忠心,這話一半是為穀雨好,也是敲打她。


    梅曉彤心中有了數,悄然離開了。


    ※※※


    張秋菊氣唿唿的半路,就讓馬車夫將馬車拖到到人牙子的家,現買了一個婆子,兩個小丫頭,雖然還有點心疼銀子,可一想將來那就要過上吃飯穿衣服都要被人伺候的日子,頓時就不心疼了。


    最主要的是,下次再見到張春桃,她也不怵了,她也是有三四個人服侍的老太太了。


    到了家門口,被婆子和丫鬟小心的眾星捧月的扶著下了馬車,那個感覺,真是從來沒有過。


    張秋菊終於知道,為什麽那些太太們,出門都要丫鬟婆子跟隨了。


    幾乎是暈陶陶的下了馬車,進了院子,迎頭碰上田貨郎,那暈乎乎的腦子,才清醒了過來。


    田貨郎隨便的瞟了張秋菊身後的婆子和丫鬟一眼,皺了皺眉頭:“這是?”


    張秋菊急中生智,“這不是眼看就要到浴蘭節了嗎?到時候家裏要請不少的客人,以前還有兒媳婦打下手,今年休的休,有身子的有身子。我這當婆婆的總不能還讓老二媳婦大著肚子幹活吧?”


    “她肚子裏可是咱們家的金孫,可受不得累!我一個人這不是怕招唿不過來,失了咱們家的體麵麽?索性就買了一個做飯的婆子和兩個丫頭迴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出錯!”


    聽了張秋菊的這話,田貨郎勉強點點頭。


    按


    理說,他這麽大的家業了,家裏買幾個人伺候不為過。


    可偏張秋菊摳門小氣,舍不得銀子,就愛使喚兒媳婦。


    以前家裏有老大和老大媳婦,粗活細活也都有人做,加上人口簡單,也能對付得過去。


    可這老大分家出去了,一時間,家裏總是各種不順,不是衣服沒人漿洗,就是飯菜沒人做。


    田貨郎若不是最近大家都盯著他,早不愛迴來了,他在外頭置辦的女人,都還有人伺候呢。


    如今看張秋菊終於開竅了,他自然不會反對。


    不過,今兒個不是讓這婆娘去宋家,邀請張婆子一家三口到時候到河邊觀看龍舟賽的嗎?


    想到這裏,田貨郎也揮手示意婆子和丫頭們都先下去。


    那婆子和兩個小丫頭忙亂七八糟的給田貨郎行了個禮,就退下去了。


    田貨郎這才開口:“你今天去宋家,請到人了沒?”


    張秋菊臉色一僵,完蛋了!把這茬給忘記了。


    田貨郎一看張秋菊這臉色,就知道事情估計不對,頓時臉一沉:“到底怎麽了?”


    張秋菊結結巴巴的道:“那……那張春桃欺人太甚……她……”將張春桃羞辱她的事情磕磕絆絆的說了出來,本意是想告訴自家男人,不是她沒辦好,實在是張春桃太過分了。


    田貨郎一聽,頓時頭發尖都氣得翹起來了:“你說你能幹啥?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勞資讓你去是去請人的,你陪兩個笑臉,說兩句好話會掉塊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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