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啞巴自然也明白梅曉彤的意思,啊啊了兩聲,跑迴他住的大門邊的小屋,將自己早就收拾好的鋪蓋卷一背,將那布料包放在木盆裏,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站到了梅曉彤身後。


    鄭掌櫃和曆九少隻得放人。


    送梅曉彤和楊啞巴一走,曆九少的臉就沉了下來,轉身進了染坊,厲聲責問:“一個個臉紅不臉紅?心底那點子算計連一個啞巴都看得清清楚楚!要不要臉?一個個沒長腦子?人家既然敢當著我們的麵將布料包丟到鍋裏去,還壓根不提要帶走的話,那就證明,人家有把握自己的配方不會被你們研究出來!一群蠢貨!”


    “我不管以前你們是怎麽做生意的,跟著我,最好把那些小心思給收起來!要是下次本公子再看到你們用這種小人手段,別怪本公子不客氣!聽到沒有!”曆九少疾言厲色道。


    所有的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曆九少發了一通火,氣哼哼的拔腿就走,留下一染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尤其有幾個還是曆家的老人,都有些糊塗了,求助的看著鄭掌櫃。


    以前自家這位公子的手段也算不上正大光明好嗎?怎麽今兒個突然就轉了性子,要光明正大起來?


    這讓他們當手下的也很為難好嗎?再說了,這都算不上手段了,在商界,這種做法已經算是溫和的了好嗎?


    莫非以後大家都要當聖人不成?


    吳掌


    櫃在眾人的注視下,隻覺得腦殼疼!碰到這樣一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大爺,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曆九少才不管手下的腹誹,上了馬車還氣哼哼的。


    一個二個的沒眼色,不說別的,如今他們跟梅曉彤的關係,那是你好我也好,你糟我更糟!


    這麽深切的合作關係,居然還在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


    誰都不是傻子,王娘子更不是,不過一個小小的布料包,倒是試出了不少人性。


    如今吉祥布料,靠的就是王娘子的染布絕技,這樣的人材,真要是為了一個方子得罪了,損失慘重的可是曆家!


    更別提,他滿心是想在王娘子麵前刷點好感度的,可事與願違,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犯衝,隻要在王娘子麵前,他怎麽總是表現得很挫?


    真是越想表現好,就表現的越糟糕!簡直快要成了一個魔咒了!


    怎麽能不讓曆九少鬱悶?


    梅曉彤可沒心情管曆九少他們的心情。


    帶著楊啞巴到了鋪子,將人給領到了後院,安排好了屋子,又見楊啞巴除了鋪蓋卷,還有一個木盆,幾件衣裳,居然什


    麽家當都沒有,實在太寒酸了。


    還好院子裏有口水井,吃水不愁。


    楊啞巴是個閑不住的人,打了水就開始收拾屋子。


    梅曉彤幹脆出來,到雜貨鋪子給楊啞巴置辦了兩套衣裳,又買了鍋碗瓢盆之類的,還有米麵油煙什麽的,讓人一並給送到鋪子後院去。


    就這麽一會,等梅曉彤迴到鋪子,後院院子已經被清掃得幹幹淨淨,一片葉子都找不到了。


    楊啞巴住的房間,隻有兩張桌子和一張木頭搭的床,都被擦洗幹淨了。


    他此刻頭上冒著汗,隻穿一身單衣,正在院子裏修理壞了的凳子腿。


    見梅曉彤進來,後麵跟著一串人陸續進來,往院子裏放東西。


    梅曉彤指揮人將鍋碗瓢盆和米麵油鹽,送到離鋪子最遠的一間偏房,打算把那裏當作是灶屋,可以生火做飯。


    因為沒有現成的灶,先買了個小風爐子湊合著。


    沒有炕,雖然天氣如今暖和了,可看楊啞巴的鋪蓋卷,硬邦邦的,想來也不暖和。


    幹脆就給又買了被褥一並鋪上。


    楊啞巴手足無措的看著梅曉彤給他買的這些東西,一時沒有接受過這麽多東西的他,急得啊啊的叫著,比劃著說不要。


    梅曉彤瞪他一眼:“放心,這些錢從你工錢你扣!”


    楊啞巴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隻是眼圈都紅了。


    梅曉彤看著楊啞巴這樣,不知道怎麽的,心底一酸,鼻子都有些堵住了,故意做出一副刻薄黑心老板的樣來:“我可告訴你,我給你買了這麽些東西,你可得以後給我好好幹活!不然,不然……”


    不然了半天,也沒說出啥威脅的話來。


    楊啞巴卻拚命的點頭,還用手比劃著,大意是說,他一定做牛做馬來幹活!


    梅曉彤……要是遇到好吃懶做的極品,她多的是法子治。


    可遇到這樣還沒怎麽威脅,就主動要求做牛做馬的人,她這扒皮黑心老板的架子就繃不住了。


    咳嗽了兩聲,才故作不經意的道:“這幾天你就收拾收拾屋子,歇兩天。我明天找人來,先砌個灶,再砌兩鋪土炕。灶屋在最遠的那個偏屋裏,有個風爐,你先湊合用幾天。”


    楊啞巴連忙搖頭擺手,比劃了幾下,示意他會砌炕和灶,不用去請人。


    梅曉彤還真沒想到,這楊啞巴居然是個全才。


    當下大方的又拿出兩百錢來:“這錢你拿著去買些泥沙和工具什麽的,這幾天就隻做這個就好。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楊啞巴點點頭,見梅曉彤要走,忙將那個木盆抱出


    來,裏麵還放著那個布包,要遞給梅曉彤帶走。


    梅曉彤想了想,幹脆的將布包給拆開,將裏麵浸濕成一團的茜草粉給倒出來:“楊叔,挖個坑把這些給埋起來吧!”


    楊啞巴忙從屋裏尋出一把鐵鍬,在院子角落裏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擼起袖子給唿哧唿哧挖了一個深坑,將那團茜草粉給丟進去,又蓋上土,夯實了,上麵又虛虛的蓋上浮土。


    看了看還很顯眼,幹脆在牆角挖了一棵小柳枝,給插在了浮土上,又潑了一瓢水,看起來像是新栽了樹,這才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來。


    梅曉彤心中暗暗留了心,這楊啞巴不僅做事仔細,心思也縝密,若不是啞巴,說不定還能成就一番大事業,如今倒是可惜了。


    以後還得多多留意著,這將來自己做生意,倒是很需要一個這樣做事縝密細心的下屬。


    心裏有了成算,梅曉彤臉上不顯,被楊啞巴送了出來。


    迴到家,李婆子一邊做飯,一邊跟梅曉彤商量:“我算著日子,眼看就快要清明了,也該提前做準備迴去靈山村了。咱們迴靈山村呆上幾天,等到你爹的五七過了再迴來。”


    “就是華皓這孩子,要是跟著咱們迴去,會不會耽誤他讀書?這路上來來迴迴的,也耽誤時間!咱們娘倆能在家多呆幾天,華皓這孩子在這邊怎麽辦?沒人給他做飯,在書院讀一天書,晚上迴來家裏冷鍋冷灶的,看著就不落忍……”


    梅曉彤算算日子,真是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這到城裏大半個月了。


    馬上就是清明,再加上梅忠誠的五七,怎麽都該迴去,好好的辦理一下才行,不然就要落人口實了。


    “我看染坊那邊的事情,這兩天就能結束。這兩天咱們先收拾行李,再看看需要些什麽,城裏的總是比咱們鎮上強些,一並買了帶迴去!還有給家裏人也帶點城裏的好東西。”梅曉彤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裏盤算著,要買些什麽東西迴去。


    “至於宋大哥,也不知道他們書院放不放假,等他迴來問問再說。要是他先迴城裏,至於吃飯的問題,實在不行,讓他在書院湊合兩天。”梅曉彤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


    曾經的她,在家也是嬌生慣養,可讀書在外,不也得學會自己做飯,自己照顧自己嗎?


    安華皓並不是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她們迴去頂多也就十來天,耽誤不了什麽事情。


    “那怎麽行?書院裏那些菜都是混著來的,華皓如今身上帶著孝,可不能隨便亂吃東西。總不能天天就啃白菜幫子吧?到時候咱們迴來,隻怕好好的一個孩子都餓成白菜樣了!


    ”李婆子搖頭。


    梅曉彤很是無語,“娘,你用不著這麽操心,宋大哥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這麽大人了,又是在縣城裏,還有銀子,還怕他餓死不成?”


    “你這丫頭,我這都是為了誰?”李婆子氣得咬牙。


    梅曉彤正色道:“我知道娘是為了我!可是斷沒有為了我,而委屈娘的道理!我跟宋大哥是晚輩,我們接娘到縣城裏來是享福的,不是讓娘來伺候我們的!娘心疼我,我知道,可我也心疼娘!”


    “這些日子,我們初來縣城,一切都不熟悉,宋大哥要讀書,我忙著生意,家裏裏裏外外都是娘操持。我們本來就很過意不去了,如果接娘到城裏來,不僅不能讓娘享福,還讓娘為我們操心,我這心裏如何過得去?“


    “娘,這宋大哥吃飯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您老人家就想著給家裏人帶些什麽禮物迴去。這次迴去住十來天,您可得跟村裏的那些人,好好說道說道縣城才是。”


    李婆子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能:“行!娘都聽你的!娘不管了,娘就跟著你們享福就成!明兒個娘就去逛街去,得買些咱們鄉下沒有的玩意,迴去可得讓他們開開眼界!哼”


    見李婆子的注意力被衣錦還鄉給吸引住了,梅曉彤才放了心。


    決定明天去催催那嚴中人,那老實本分的丫鬟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有。


    等安華皓迴來,三口人一邊吃飯,一邊商量著清明迴靈山村的事情。


    書院裏已經通知了,清明祭祖,本是大事,正好加上是月末,和月末假期一起連著,可以放五天。


    這消息一出,書院的學子們都歡唿起來。


    附近的學子,臨近州縣的,五天都能趕迴去祭祖了再迴來。


    那些遠一些的學子,也不閑著,一得知消息,都已經相約好了,去附近的山上走走,廟裏逛逛,踏踏青,


    說到踏青,梅曉彤才想起一事來:“婆婆不是就在廟裏嗎?咱們提前一天先去給婆婆掃墓,然後再迴靈山村,宋大哥你看怎麽樣?”


    安華皓點點頭,這事就這麽定了。


    第二日,梅曉彤將李婆子送到了街上,才到染坊,已經是日上一樹高了。


    一進染坊,就感覺氣氛不一樣了,所有的人看著梅曉彤的眼神,又是敬畏,又是讚歎,又是羨慕。


    鄭掌櫃搓著手迎了上來,臉上喜氣盈盈:“大侄女,真的成了!真的成了!”


    梅曉彤十分冷靜:“布料已經晾幹了?”


    鄭掌櫃點點頭。


    “布料已經晾幹了,剛下水漂洗了兩三次,果然不褪色。你過來


    看!”


    說著帶著梅曉彤到了漂洗池中,第一池清水,變成了淺淺的紅色,這是布料上的浮色,漂洗一次就沒有了。


    緊挨著的第二池水,隻有淡淡的紅色了。


    第三池水,就已經看不出任何顏色了。


    而被漂洗過的布料,已經被撈起來,掛在了竹竿上,十分明顯的茜紅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炫目不已。


    梅曉彤上前檢查了一下布料,又伸手搓了兩下,看手上並沒有染上顏色,這才放下心來。


    點點頭:“沒問題了!”


    聽到了梅曉彤的親自肯定,大家才徹底歡唿起來。


    曆九少也難掩激動之色,緊緊的盯著梅曉彤,滿染坊的人都在,可他的眼裏卻隻看得到一個人。


    梅曉彤也十分高興,既然這沒問題,那一萬兩也就越來越近了。


    大家看到了這次的成功,都有了信心。


    才正式開始,將鍋中的顏料和著水一起倒入一個大的池子裏。


    池子下麵,是巨大的灶,專門有兩個人負責將這池子水給加熱。


    然後將布料正式給投放下去。


    梅曉彤一早上,就預料到了這個時候,背著一大包裹的布料包,測量了一下深度和長度,數著數的將布料包給丟到池子裏。


    隻要不換這池子水,重新迴爐的布料就能改頭換麵。


    看著一匹一匹的布料放進去煮,估算著布料包裏的料已經被煮得徹底化入到了水裏,梅曉彤就要告辭。


    走了沒兩步,就被曆九少攔住了:“王娘子先別走,如今布料既然已經試驗成功了,想來隻要依照王娘子的步驟走,就不會出差錯。大家都是爽快人,我曆長楠相信王娘子,今日就先將款項一次性付清。王娘子覺得如何?”


    梅曉彤一愣,沒想到曆九少會主動提前打款?能提前拿到錢,何樂而不為?


    當下雖然努力矜持著,可眼神中的光彩,還有嘴角沒能壓住的弧度,都透露出她心情的喜悅。


    嘴上還要客套兩句:“那多不好意思!還是按照契書上約定的來吧!”


    曆九少看得心裏直樂,隻覺得這王娘子是個妙人,就連這本來一臉財迷,還口是心非的樣子,都可愛的讓人恨不得想將銀子都堆在她麵前,讓她高興就好。


    反正自家別的不多,就是銀子多!


    好在他還有理智,勉強壓抑住了自己的這種荒謬的心思,也翹了翹嘴角,心情十分好的道:“沒關係,想來王娘子也不會攜款潛逃!”


    梅曉彤一愣,想起自己過兩日就要迴靈山村,這要是中間出個什麽差錯,真被人當作


    卷款跑路,那才是冤枉。


    當下忙擺手道:“那還是算了!我這兩日還要迴鄉下去祭祖,這錢還是等我迴來吧!”


    做生意的,名聲最重要!


    曆九少一愣,本來的好心情,立刻蒙上了一層灰,這麽說,要好幾日都看不到她了?


    “那王娘子迴鄉祭祖需要幾日?萬一有事”


    梅曉彤見曆九少臉色沉下來,似乎不太高興,隻得解釋:“我家鄭掌櫃知道,有什麽事,帶個信,我自然會迴來解決。不過隻要按照我說的步驟,不胡亂自作主張,是不會出岔子的!”


    這一點她還是十分自信的。


    鄭掌櫃忙點頭:“大侄女說得不錯,過兩日就是清明了,尤其是今年王大哥才去,這還沒過五七吧,當閨女女婿的是得迴去好好操辦操辦!”


    這是在替梅曉彤說話。


    曆九少勉強道:“既然如此,那先付一半的定金,剩下的等迴來後,確定交貨無誤再付清。”


    梅曉彤見曆九少如此好說話,倒是意外。


    謝過曆九少,又約定了派楊啞巴來每天替自己在染坊裏監督一二,才揣著一堆厚厚的銀票迴了家。


    李婆子已經買了一大堆祭祖要的東西,還有帶給梅家人的各色禮物玩意,堆滿了屋。


    母女倆收拾了好半天,才勉強收拾停當了。


    第二日一早,長青書院放假了,又恰逢最近一直春日暖暖,樹木吐芽,百花待放。


    尤其是那桃花和梨花,掩映在山叢中,偶爾露出那麽一片白或者一片紅來,分外的好看。


    城裏的學子們,看著這大好的春光,都相約去城外踏青。


    安華皓和梅曉彤帶上祭品出了城,一路上就看到不少學子們,三五成群的,慢慢走著,吟詩結對,好不悠哉樂哉。


    還有更多的大姑娘和小媳婦,也成群結隊的,跟著家人出門,一個個好不容易脫下冬裝,換上了顏色鮮嫩,輕薄的春裝,露出了窈窕的身姿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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