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的看了看安華皓,這個青年英姿勃發,側麵看上去和衛國公十分相似,再迴想衛國公當時模糊不清的態度,朱浩然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看著安華皓的眼神裏,就多了一絲同情,同樣是衛國公的子嗣,京城的幾個錦衣玉食,風光無限。


    而這個孩子,在鄉下苦苦求生,還能憑借自己的能力考上秀才,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


    這麽想著,朱浩然對安華皓的防備之心頓時盡數消散了,倒有了提攜他的想法。


    朱浩然又問了些,該如何處置縣衙裏的那些下人,還有高進身邊的小廝,梅長安他們這些人的處置方法。


    安華皓一直提著心思,聽得朱浩然這麽問,隻講律法抬出來,別的一個字也不多說。


    這般沉得住氣,朱浩然看在眼裏,那心思越發熱切了一些。


    朱浩然在朝中屬於文臣中的清流,從小家境也不好,能考上狀元,真是祖墳冒青煙。


    如今當今皇帝多看中清流文官,予以重任,對老牌的權貴反倒略有壓製。


    權貴手中的資源豐富,就是朝中,他們的人數也眾多。


    皇帝如今覺得權貴們話語權太大,早就想分了權貴的權利,所以這些年來,積極扶持這些科舉考試出來的新人,挑選出合適的,外派到各地去鍛煉一番,慢慢的升遷,到時候此消彼長,就是時候了。


    而朱浩然就是被皇帝給予重任的那一個文官清流的領頭人。


    為了能和權貴集團們對抗,朱浩然一貫是軟得下身段,又直得起腰板,操作風騷得很。


    此刻看安華皓是個可造之才,加上憐惜他的身世,又念著安華皓的救命之恩,也就多提點了兩句,讓安華皓多看書,多讀書,爭取參加今年的鄉試,看看自己的水平,不行,自己可以給他介紹一個老師之類的話。別被外力影響了自己的心情什麽的。


    安華皓自然謝過不提。


    說完這些,朱浩然才將早就寫好的對高進等人的處罰,一一都列在紙上了。


    將那張紙遞給了安華皓,示意他看。


    安華皓飛快的從頭看下來,就看到安排的是,高進,身為朝廷命官,不知為朝廷效力,報效國家,反而勾結當地豪強,狼狽為奸,將直接被罷去縣令一職,暫時關押在大牢裏,等著和朱浩然一路,被押解迴北京再審。


    那些擁有私礦的當地豪強,這麽多年來為禍一方,現在被一網打盡,所有的家產都被充公沒收,男人都被關押在大牢裏,等待他們的除了斷頭台,就是異鄉流放了。


    至於高進的家眷,妻子夏氏那是朱浩然頂


    頭上司的侄女,朱浩然如今可不敢得罪頂頭上司。


    朱浩然讓人將夏氏和她的兩個孩子單獨關在一間小屋子裏,每天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去。


    也無人敢欺辱他們娘三個,也算是對上司有個交代了。


    至於高進的姨娘和下人,這些登記在冊的也有近乎一百人,下人們允許家人去贖買迴家,當然,高進的貼身小廝之類的仆人是直接被和高進一起關起來,擇日會上京被審的。


    至於姨娘們,直接被充為官奴,等待著官方的人牙子來將她們帶走,然後賣出去。


    高進的手下,如梅長安之類,和私礦有牽扯的,有功名的革去功名,無功名的直接被打上幾板子,趕迴去家去了。


    梅長安一聽說要革去功名,還要打板子,頓時就主動喊著要交代,要戴罪立功。


    將他知道的高進他們的事情,全抖摟個幹淨,又哭訴自己的閨女是被高進給強搶去為妾的……


    高進被帶過來對質,聽了這話,眼睛都紅了。


    人在末路了,逼急眼了,什麽話說不出來?


    兩人當著朱浩然的麵就互相拆台,倒是把那些豪強們給賣得一幹二淨了。


    因此,勉強梅長安也算是立了點小功勞,朱浩然也革去了他秀才的功名,終身不能參加科舉了。


    梅長安聽完對他的判決,不置信的道:“不可能!我戴罪立功了!我戴罪立功了!”


    高進見如此,倒是心頭大快,忍不住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梅長安,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和該落到如此地步!”他自認為除了愛好美色外,對手下還算照顧了。


    對梅長安,高進最不能接受的是,居然被他反咬了一口,對於高進來說,結局已經注定,罪名多一點,少一點已經無關大局了。


    可是被自認為心腹的手下出賣,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此刻看到梅長安這般樣子,心裏的憋著的那口惡氣,終於出了出來。


    梅長安被以咆哮公堂的罪名,直接拖下去打了十個板子後,給丟在了縣衙門口。


    安華皓看著這些判決,眼睛裏終於露出一點如釋重負來。


    高進完了!


    梅長安這輩子也完了!他被剝奪了最引以為豪的秀才功名,以後就淪落到他最看不起的那些人一樣,為了生活,要在世間苦苦掙紮,對於梅長安這樣的人來說,這才是最殘酷的!


    曉彤想來也會滿意的。


    這麽想著,安華皓也坐不住了,事情已經結束,他得迴去告訴曉彤這個好消息去。


    因此起身就跟朱浩然告辭。


    朱浩然也不虛留,隻叮囑安華皓,迴去後也要好生讀書,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給他寫信之類的話,還給了一張他的名帖,囑咐著,若是到了京城,一定要讓他知道之類的話。


    安華皓謝過,接了名帖就被朱浩然派人給送迴了家。


    隨著他迴家的,還有好幾箱子的謝禮。


    見安華皓迴來了,大家都圍了上來,這幾日不能出門,都想聽聽外麵到底情況如何了。


    安華皓簡短的將梅長安和高進的下場交代了,不說別人,梅長貴先鬆了一口氣,梅長安雖然壞得無可救藥,可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能留得命在,就是萬幸了,至於革去功名什麽的,對於梅長貴來說,那玩意除了一年一點銀米外,也沒啥用。


    梅長青皺皺眉頭,倒是覺得便宜梅長安了,害死了親爹,又差點害了妹子,居然隻是革去了功名,太便宜他了吧?


    李婆子滿臉的不高興:“那個畜生害死了他爹,還參與了那什麽礦的,居然沒被下大牢關上十年八年?”


    這不科學好嗎?


    安華皓隻得耐心解釋:“害嶽父大人的事情,口說無憑,到時候他死咬著不承認,也沒辦法。至於他參與私礦,因為參與的時日尚短,好些事情都不知情,倒是讓他逃過了一劫。更別說,他還當堂反咬了高進一口,扯出了好些朱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徹底將高進和那些地頭蛇們的罪名給落實了。”


    “也勉強算是個戴罪立功!再說了,這剝去了功名,以後梅長安就是個平頭老百姓,他為了脫身,咬住了那些地頭蛇,以後的日子隻怕是難過了。”


    這麽一說,李婆子和梅曉彤還有梅長青立刻就心領神會了。


    “那咱們現在能迴家了吧?”李婆子見事情解決了,立刻歸心似箭起來。


    主要是梅忠誠的棺槨還停在義莊,雖然如今天氣寒冷,又用著冰,倒還能保持著。


    可這時日久了,也不像話啊。


    可是看看安華皓還綁著夾板的腿,李婆子又猶豫了,這女婿的腿是大事,可別因為趕路給耽誤了。


    “我的腿沒事了,一路坐船,也累不著我。娘說得對,咱們今天先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迴靈山村去。”安華皓也不想留在齊城,這個地方對他來說,並沒有留下什麽好的迴憶,尤其如今是多事之秋,別看朱浩然現在對他這般客氣禮遇,可畢竟是在別人的低頭,怎麽都要小心為上。


    梅家兄弟一聽,終於可以迴家了,一個個都忍不住露出笑容來,迴去收拾行李去了。


    梅曉彤攙扶著安華皓,慢慢的迴了房間。


    房間裏堆了好幾個箱子,這都是朱浩然的謝禮。


    梅曉彤隨意的打開一箱子,裏麵都是些綾羅綢緞之類的,其他的箱子裏,有書,有幾件古物字畫之類的,還有最後一個箱子裏,用匣子裝了五百兩的銀票。


    “這朱浩然的謝禮倒是挺用心的。”梅曉彤翻看完畢後,指著那一箱子書道。


    送銀子,送綾羅綢緞和古物字畫都是次要的,一箱子書,才是朱浩然態度的體現。


    安華皓眯了眯眼睛:“我這些天跟著他,聽他的口風,如今皇帝對當年那些跟著太祖打下天下,得到重賞的權貴們似乎忍耐不下去了。這些年,皇帝屢開恩科,提撥新人,就是想將權利從權貴手裏奪過來。”


    “這朱大人,就是皇帝給天下讀書人樹立的一個標杆,在他身邊已經很是匯集了一批讀書人,對皇帝忠心耿耿,能和權貴有一抗之力了。朱大人對我如此禮遇,不過是想我為他所用而已。“


    ”我如今不過是個秀才,還幫不上什麽忙,所以他督促我去考鄉試,還給我名帖,讓我去京城。這一切都一切都是為了將來,我或者能成為他的助力。當然這也是他們習慣的手段,看到一個不錯的苗子,順手施恩,投入小,可是一旦有迴報,那迴報可高的很!誰不樂意呢?“說到最後,安華皓諷刺的一笑。


    他不僅不傻,還尤其的敏銳,朱浩然看著溫文爾雅,可是能從一個沒有什麽後台的新科探花,一步步的走到皇帝心腹的位置,如果真是個君子類的人物,能有今天?


    每一年那麽多的狀元、探花,難道真的是才學不如他,還是相貌不如他?


    不過是心機手段不如而已。


    自己拚死救了他一命之後,也沒讓朱浩然的疑心少一點,反而隻怕是懷疑他用的是苦肉計。


    直到今日,還在試探自己對他是否坦誠。


    在自己將身世和盤托出後,他才感覺到了朱浩然的放鬆。


    能給自己名帖,這算是初步相信了自己,而且看中了自己的能力,也是給自己一個信號,如果想要更進一步,那麽就要抓住這個機會。


    安華皓此刻急著迴靈山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是為了讓朱浩然放心,免得誤會自己跟宋弘的關係,他還年輕,沒有任何的根基,實力微薄,此刻如果不避嫌,卷入兩人,或者是兩個權利圈子中間,隻怕首當其衝的就要成為炮灰了。


    他要變強,要能護住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家人,可他也不會盲目的胡亂的什麽船都上。


    梅曉彤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如今齊城就是朱浩然的舞台,說不定背後還有什麽,他們


    不過是普通百姓,在沒有能力掌控或者參與的時候,還是遠遠的避開為上。


    第二天一早,梅長青已經在碼頭邊談好了一條船,給足了銀子,人家才願意連棺材也一並帶上路。


    一家人上了船,迴首齊城,隻覺得唏噓不已。


    ※※※


    且說梅長安被打了板子丟出縣衙後,還好如今街上人不多,縣衙門口尤其有士兵把守,沒幾個人敢在街上遊蕩,頂多就匆匆過路的行人看上兩眼,生怕惹事上身,忙忙的就跑了。


    梅長安身上疼,心更疼。


    趴在街上,狼狽得連乞丐都不如。


    雖然沒什麽人,可梅長安還是覺得臉麵被人扒了下來,又羞又急又絕望,一口氣沒上來,厥了過去。


    梅長安再度醒來過的時候,已經趴在了炕上,被板子打傷的地方,應該是被塗了藥,清清涼涼的,不再是火燒火燎鑽心的疼。


    扭頭看看四周,就看到錢氏,趴在炕桌上睡著了,頭發亂蓬蓬的挽著,麵容憔悴,臉上還帶著幾許淚痕。


    錢氏一貫都是極為看重自己形象的,出現在梅長安麵前的時候,永遠頭發都是梳得油光水滑,衣服也都是幹淨整齊,臉上脂粉也都合適。


    突然看到錢氏這個樣子,梅長安一時倒有些不習慣。


    開口想說話,張了張嘴巴,才發現喉嚨又疼又幹,一想說話,就疼得不行。


    隻好放棄,梅長安伸手想去拉醒錢氏,身子一動,傷處就傳來一陣劇痛,疼得他眼冒金星,冷汗一下子就將內衣都濕透了。


    忍不住就悶哼了一聲。


    還好他這點動靜,很快就驚醒了警醒的錢氏,伸手隨意的順了一把頭發,看向梅長安。


    梅長安張嘴做出喝水的口型,錢氏伺候梅長安多年,自然了解他,一個眼神就知


    道他要什麽,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扶著他半抬起身子,把水給喝了進去。


    一杯水下了肚子,梅長安才覺得自己的喉嚨舒服了些,勉強能發出聲音來了。


    “我是怎麽迴來的?”


    錢氏鼻子一酸,眼淚就滴了下來:“官人,你可算是醒了!這到底是咋迴事啊?怎麽你會被打板子呢?那高縣令呢?真的被抓了嗎?咱們的金釵現在怎麽樣了?”


    這幾日,錢氏和她爹娘的日子著實難熬,一是擔心害怕梅長安,二來又操心金釵會不會被牽連,愁得放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


    想去打聽,一出院子門,還沒走出胡同口,就能看到挎著刀的官兵走來走去,哪裏還敢繼續,隻得悄沒聲的又迴到家。


    好不容


    易,等了三天,有大膽子大出去看,發現官兵都不見了,大家才試探著出門。


    錢家人心虛,等大家都出門了,才試探著偷偷摸摸的出了門,想著去縣衙那邊去看看情況到底如何。


    如今錢家三個人,就錢掌櫃一個男人,隻得硬著頭皮上,到了縣衙隔著的一條街,就看到縣衙大門還是被官兵把守著,哪裏敢出去。


    磨磨蹭蹭的,一直到了中午晌,才看到梅長安被打得衣服都破了,後背一片血肉模糊的被人從縣衙裏給丟了出來。


    趴在縣衙門口不動了。


    沒辦法,錢掌櫃咬著牙,壯著膽,上前問官兵,可不可以將梅長安給帶走。


    士兵們早就嫌棄梅長安呆在門口晦氣了,因此隻揮揮手示意錢掌櫃把人拖走,也就不介意了。


    錢掌櫃廢了老鼻子的力氣,才將梅長安連拖帶拉的將他給搬迴家,去請大夫,如今這大夫都不夠用了,據說都被請到縣衙裏,給受傷的官兵或者犯人給治療傷勢去了。


    這次官兵圍剿,遭到了地頭蛇的激烈抵抗,他們也知道,橫豎是個死,因此朱浩然帶來的軍隊,受傷的也不少。


    軍醫都不夠用了,才不得不征用民間的大夫。


    錢掌櫃哪裏敢抱怨,隻好說歹說將鋪子裏的治療棒瘡的藥給買了兩瓶,迴去讓錢氏給梅長安塗抹上,是生是死就看天命了。


    梅長安也算命硬,到了晚上就開始發燒,燒得人事不知,錢氏眼睛都快哭瞎了,如今金釵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這家裏的頂梁柱要是再有個好歹,那可真是沒法活了。


    後半夜,沒法子了,錢氏還依稀記得有一次,金釵迴靈山村晚上發燒,隔壁村的老劉大夫又出門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李婆子曾經用土法子,用家裏存的一點子酒給金釵擦身體降溫,折騰了一夜,金釵的溫度算是降下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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