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李婆子先鬆了一口氣。


    “哎呦,這感情好!感情好!”


    扭頭就找梅忠誠商量“老頭子,你看,咱們是不是看個好日子,盡快的把婚事給辦了?”


    免得夜長夢多!


    梅忠誠聽了安華皓這迴答,也不是不滿意的,自家閨女這脾性,這心思,他冷眼看著,也隻有安家這後生能壓得住。


    今日那事,他怎麽看,怎麽覺得是安華皓在順手推舟。


    此刻一看,果然猜得不錯,看安華皓連買斷的銀子都準備好了,那就證明這事他應該已經謀算很久了。


    這後生,年紀輕輕,家裏又是那個境況,還能賺到銀子,為自己打算,不容易啊!


    男人就該這樣,看得出來,安華皓將來不是池中之物,這樣的好後生,尤其是和安家已經完全斷絕了關係,就算有個親娘,將來也就是一些糧食的事情。


    安華皓沒有親人,自然就要拿梅家人當親人,這樣的上門女婿可難求啊,將來再厲害,也都是歸了梅家。


    就算將來安華皓出息了,也不好意思不拉扯梅家吧?


    這麽一想,梅忠誠的心就火熱起來,也就順著李婆子的話道“明兒個,咱們翻翻黃曆,找個人算算日子——”


    梅曉彤不樂意了“爹,娘,婚事的事以後再說吧,四哥還沒成親呢,哪裏就輪得到我?”


    這才確定關係就成親?開什麽玩笑,自己目前才15歲好嗎?


    這話一出,安華皓就看向了梅長貴。


    梅長貴隻覺得後背汗毛一豎,連忙擺手“我不著急,我不著急,妹子你先,你先——”


    這話說出口後,梅長貴的後背才沒那麽涼颼颼的了。


    李婆子見閨女好像是真不想這麽早成婚,猶豫了一下“那要不,婚事得先定了,名分先定下來。”


    安華皓看著梅曉彤。


    梅曉彤扶額,深吸一口氣“當然要定下來,不然我看好的上門女婿被別人看上了咋辦?先打上我們梅家的戳!告訴別人,安華皓已經名草有主了,都別打他主意!”


    說得那叫一個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一旁的梅長青一口水差點沒嗆死自己,哎呦,老妹這也太生猛了吧?


    再看安華皓,那張黑臉,居然露出一身笑意來?


    簡直都瘋了!


    梅長青覺得自己還不老啊,以前那也稱為了媳婦翻牆,大晚上跑幾十裏路就為看一眼媳婦的風流人物。


    怎麽對這當今的年輕人的套路就看不懂了呢?


    不過反過來一想,這安華皓是上門女婿,


    相當於自家媳婦,這妹子就相當於自己,這麽一互換,就能接受了。


    梅忠誠聽了閨女這話,差點沒從炕上給跌下來,這閨女,就算有這心思,也別喊出來啊?把人家給嚇跑了咋辦?


    再一看,安家那後生,哪裏是要被嚇跑的樣子,反倒笑微微,眼睛都快沾到自家閨女身上拽不下來了。


    得,這還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


    李婆子一聽閨女這話,十分讚同“娘想著也是,你才十五,成親是早了點,老四也還沒說上媳婦,說出去也不好聽。等秋收完了,咱們先辦個訂親宴,把族長,裏正他們都請來,也好宣揚出去,看以後還有誰家閨女敢打我女婿的主意。”


    本來安華皓聽到李婆子那句,成親是早了點,臉就一黑,可後來聽到李婆子都稱唿自己為女婿了,那點子不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李婆子扭過頭來,就擰起梅長貴的耳朵“我可告訴你,這段時間好好的給我把傷養好,到年底了給你說門媳婦,要是因為你耽誤了你妹子的婚事,看我怎麽收拾你!”


    梅長貴捂著耳朵哀哀叫著同意了。


    說實話,就算娘不說給自己說媳婦,他看著自家妹子和安華皓那樣子,也有幾分心動了。


    這事就這麽定了,梅曉彤才開口“這幾天,你先在咱們家,跟我四哥湊合湊合,等秋收完了,咱們家的屋也不夠住了,正好一起去裏正哪裏去買兩塊地,到時候一起起屋子,省事又省錢。”


    “咱們家要起大屋?”梅忠誠剛要點頭,點到一半愣住了,這麽大的事情,咋在閨女眼裏就跟搭個棚子似的?


    而且看大家都好像不吃驚的樣子,這事隻有自己不知道?


    梅忠誠有些心梗。


    “我上次就說過了,天龍他們也大了,過兩年也要成親了,這屋子就住不開了。這不正好麽,先把地看好了,再找裏正批了,買下來,慢慢在起吧。”


    聽說要起大屋,大家想起上次梅曉彤說的要起個青磚大瓦房,還有大院子,大家都喜形於色。


    梅忠誠聽了幾句,這老閨女考慮到周全啊,家裏上上下下都考慮到了,這要真起了青磚大瓦房,可是靈山村獨一家了。


    也點頭“這是正理,到時候這批房子地的事情,我去找裏正去。華皓啊,不是咱們家不留你住,如今你們雖然名分定了,這段時間住家裏還能說是情有可原,可等忙過了,還得給你弄個住的地方才行。”


    安華皓也明白,“老叔,我明白的。”


    說完這些事情,天色已經不早了,明天一早還要下地幹活。


    大家


    才散去,迴屋歇息。


    安華皓已經跟宋母斷絕關係,自然不可能會去拿自己的東西,再者他在安家本就沒什麽私人物品。


    梅曉彤見他連換洗的衣裳都沒有,隻得先讓梅長貴把他的衣服借一套出來先應急。


    這邊李婆子就提醒“你趁著這幾日,給華皓做幾套衣裳出來。我看這孩子也可憐,穿的衣裳都是鋪子裏買的,宋春花那婆娘還說給大戶人家做過丫鬟,自己兒子卻沒穿過她做的衣裳,都是作孽啊!”


    說著又小聲提醒“你用心做,這可是收男人心的好時候,知道不?衣服料子都在我屋裏,自己去拿。”


    梅曉彤很無語,她才答應給安華皓做荷包,好嘛,一下子又要做衣裳了。


    可也不能真忍心不做,隻得默默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當晚,這安家把安華皓賣給梅家當上門女婿的事情,就傳揚得全村都知道了。


    一晚上,幾乎每家每戶,拖著累了一天的身子,還強撐著八卦。


    有覺得安家發了的,一百兩啊,多少人家,一輩子都掙不到這麽多錢啊!


    也有覺得安家太不地道了的,尤其是看到那銀子到了宋春花的手,還沒摸著,就被安家人給搶走了。


    這好歹是人家賣兒子的錢啊,賣了這麽貴,居然一文錢都沒撈到,讓人真是不好說啥。


    還有說宋春花傻的。


    放著那麽孝順的兒子不要,逼著把兒子賣了,拿銀子貼安家那個無底洞,隻怕是當初去大戶人家當丫鬟把腦子給當壞了吧?


    也有羨慕嫉妒安華皓的,好家夥,居然把自己賣這麽貴啊?一百兩啊,要是早知道梅家這麽有錢大方,早就把自己兒子丟去賣一賣了,那一百兩拿迴來可以給剩下的兒子都把媳婦給娶上了。


    家裏有兒子,也有打算把兒子送到梅家當上門女婿的人家,一個個在家後悔的跌腳不已。


    更多是大姑娘小媳婦,自己心裏的那個隻敢夢裏想一想的男人,居然還是沒逃脫梅曉彤的魔爪,讓她得逞了。


    晚上一個個都默默地哭濕了好多條枕巾。


    安華皓和梅曉彤一下子成了靈山村未婚小夥和姑娘們最嫉恨的對象了。


    一大早,安華皓這跟著梅家人下地,這一路就收獲了無數同情的,可憐的,嫉妒的目光。


    不知多少大姑娘,找著各種借口,經過安華皓身邊,想找個機會安慰安慰。


    隻可惜安華皓十分規矩的跟在梅忠誠身後,嘴裏跟他討教種田的各種訣竅什麽的,完全沒看到那些個大姑娘們殷切的目光。


    倒是李婆子將一切


    都看在眼裏,又氣又得意。


    如今全村最俊的小夥,是自家閨女的了!


    一麵又氣這些大姑娘不檢點,明知道是自家閨女籃子裏的菜了,還湊上來做啥?


    這初初當上丈母娘的心情實在複雜!


    ※※※


    且說宋母,捏著那斷絕書,渾渾噩噩的迴到了家,晚飯也沒做,也沒吃,躺在床上,不知道怎麽的,那眼淚就流不幹。


    她自己都奇怪,自己不應該高興的嗎?


    自己這一生被村裏人笑話,抬不起頭來,不就是因為這個兒子嗎?因為有了他,自己才在村裏,在家裏抬不起頭來,被爹娘罵,被家人嘲笑。


    她曾經無數次想過,要是沒有這個兒子,就算被貴人收用過,誰知道?到時候遠遠的嫁了,自己如今也應該過著有男人有孩子的滋潤小日子,就跟姐姐一樣,兒孫環繞,多好。


    可就是因為安華皓,這一輩子,她都沒了指望。


    她想恨,又不敢恨!


    現在多年的夢想成了現實,安華皓真的,去梅家當了上門女婿。


    迴想起安華皓拉著自己說的那些話,他說他知道自己這個當娘的不喜歡他,覺得連累了自己,這麽些年來,讓自己在娘家抬不起頭來做人。


    他說,他知道在自己心目中,這個兒子還不如自己的幾個侄子。


    他還說,他知道了如今安家缺銀子,他最後再孝順自己一迴,賣給梅家,湊齊銀子,給她拿去給安家,讓她在安家有麵子,就當還了養育之恩。


    她當時怎麽想的?她當時心裏是高興的。


    雖然有那麽一絲悵然,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如果真的答應了,就徹底失去這個兒子了。


    她也猶豫了那麽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


    因為她知道安華皓這孩子,臉黑,心軟。


    將來若自己真有個什麽,想必他也不能真看著自己這親娘去死。


    就算是去做上門女婿,可梅家若真逼著自己兒子不管自己,那名聲也就臭了。


    其實算來算去,這兒子當不當上門女婿,都不會少了自己的。


    爹娘還有大姐,哥哥嫂子他們不是都跟自己說明白利害關係了麽?


    隻不過安華皓這孩子肯定會傷心,不理自己一段時間,等時間久了,就好了。


    男人麽,傷心也就那麽一會,沒啥大不了的。


    她不是都被說服了麽?


    怎麽躺在床上,卻心裏空蕩蕩的呢?


    以往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華皓那孩子去山上打獵,幾天幾夜不迴來的時候,她也沒這種感


    覺啊?


    宋母就這樣流了一夜的眼淚,早上強撐著爬起來,到隔壁屋子裏。


    推開門,屋子裏空蕩蕩的,除了一張炕以外,牆上掛著一張弓,幾條繩索,還有幾樣下套子的工具。


    炕上除了一床洗得發白的薄被子外,搭著幾件灰撲撲的衣裳,牆角放著米缸,裏麵的米、麵已經被她都不是偷著拿到娘家去了,就是做成饃饃送到安家地裏,給娘家人吃了。


    屋頂檁子上原來還掛著一些風幹的野味,也被自己送到娘家去了,隻剩下幾條空空的繩索,風一吹,晃悠著。


    這就是安華皓的屋子。


    宋母以前也曾進來過,每次都是提心吊膽,隻想著拿點吃的藏起來,生怕被安華皓看到,還從來沒有認真打量過。


    此刻看著,隻覺得這屋子空蕩得可怕。


    她自己的屋裏,自己身子弱,靠著炕有一扇大衣櫃,櫃裏裝著四季的衣裳,尤其是冬天的衣裳,裏麵絮著厚厚的棉花,還有一條兔皮的褥子,兔毛的手籠。


    裏麵還堆著幾床厚厚的棉被,冬天蓋著絕對的暖和。


    炕桌上,有茶壺,有茶杯。


    炕桌的抽屜裏,有個小罐,裏麵會放些蜜餞,是因為她說喝藥太苦,華皓後來每次買藥都不忘記給她帶一點迴來。


    平日裏不知不覺,隻知道,沒有糧食了,跟華皓說一聲,第二天,米缸裏就有了。


    身體不舒服,咳嗽兩聲,第二天就有藥開迴來了。


    天氣一冷,厚厚的棉襖就被兒子買迴來放在了炕上,然後翻年就被大姐看上拿走,或者被她孝順給了親娘。


    現在,宋母才後知後覺,這以後,兒子都不在家,住到梅家去了,還有誰來照顧她?


    銀子也被爹娘拿走了,她手裏就以前存著,誰都不知道的二兩銀子。


    可這二兩銀子能夠幹啥?她知道,自己吃的補藥,一個月都要不少錢。


    以前有兒子在,她啥都不用操心,如今,該怎麽辦?


    再看看這屋子,宋母捂著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直到太陽照進屋子來,她才好像被驚醒了,頭也不梳,臉也不洗,拔腿就往外麵跑去。


    村裏此刻都下地幹活去了,沒有什麽人,頂多也就是幾個老人或者孩子在家裏準備做飯看屋子的。


    看著宋春花瘋魔了一般的跑過去,有那眼明心亮的老人看了,就搖頭,早知道今日,何必當初呢?


    宋春花難得,一口氣跑到昨兒去過的梅家地裏,卻發現梅家地裏早就收得幹幹淨淨的,一個人都沒有。


    隔壁的紅花她娘看到宋春


    花過來,老遠就吆喝“哎呦喂,這不是春花嬸子嗎?怎麽?昨兒將兒子賣了一百兩,還嫌不夠,今兒個還要來要錢不成?我說春花嬸子啊,做人可不能這麽不要臉啊?昨天你們可是當著裏正和族長的麵簽字畫押了,不會又反悔了吧?”


    宋春花臉色煞白,哆嗦著嘴一時不知道說啥好。


    旁邊地裏的人看到她,也都遠遠的指指點點起來。


    倒是紅花她爹看宋春花這樣,怕萬一把人氣出個好歹來,賴到自家頭上可如何是好?


    拉一把紅花她娘“行啦,少說兩句。”


    紅花她娘嘴一撇,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紅花他爹好聲好氣的問“春花嬸子,你有啥事不成?”


    “我……我找我們家華皓……梅家的人呢?他們不下地嗎?”宋春花忙問道。


    紅花她爹指著遠處“他們家的這塊地昨兒個就收完了,今兒個到他們家租的地裏去了,在那邊——”


    宋春花顧不得其他,拔腳又往被指的那地方走去。


    身後,紅花她娘憤憤地道“都斷絕關係了,還有臉叫我們家華皓?早就是人梅家的了!真不要臉!她爹,你說莫不是她後悔了,又要把兒子要迴去吧?”


    紅花爹的聲音“說啥呢?那麽多人看著簽字畫押,銀子都給了,咋要迴去啊?把銀子還迴去不成?那銀子可被安家人都拿走了……”


    宋春花恍恍惚惚的。


    可不是嗎,自己去找華皓,能做什麽?要他迴家?可安家收了梅家一百兩銀子,這銀子,估計已經被拿去還賭債去了。


    拿什麽把兒子贖迴來?


    至於安華皓願不願意迴來,這個問題她拒絕去想。


    心裏這麽想,可腳卻下意識的還往地頭走。


    遠遠的,就看到自家兒子,在地裏忙活的身影。


    她不敢靠近,就悄悄的躲在樹背後看著。


    到了晌午,就看到梅家的丫頭,背著飯菜到地頭,看到兒子上了田埂,衝著那梅家丫頭笑了笑。


    梅家丫頭跟他說了句什麽,兒子乖乖的去洗手,然後梅家丫頭給他一塊帕子,擦汗擦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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