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動作又快,罵得又利,一時間大家都沒反應過來。


    天豹都被那一下子打懵了,兩眼含著淚,條件反射的就想找娘,扭頭一看,沒看到周氏的身影。


    這才想起,娘還在鎮上守著爹呢。


    旁邊的小娟幾個嚇得肉都掉碗裏,不敢動,也不敢吃,隻縮成一團。


    還是梅曉彤上前勸道“好了,娘,外麵有客呢,別讓客人聽見!”


    李婆子這才坐下,低聲道“給老娘滾一邊站著去!想吃肉也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命?天天饃饃餅子的,倒把你們慣的像祖宗了!愛吃不吃,不吃以後都別吃了!”


    天豹老老實實的到一邊站著去了。


    小娟幾個戰戰兢兢的捧著碗裏的肉和雞蛋,跟捧著燙手的山芋一樣,不敢吃又不敢動。


    “讓你們吃就吃!咋滴?你們也要造反啊?老姑的話都不聽了?”李婆子眼睛一瞪。


    小娟三兄妹嚇得點頭如小雞啄米,你咬一口,我咬一口,三個孩子將一塊肥肉給分著吃了。


    因為要臉麵,李婆子的聲音並不大,加上外麵男人喝酒鬧得,除了安華皓,還真沒人聽到灶屋裏鬧的這一出。


    二斤酒很快就喝幹了,又上了高粱米飯和饃饃,就著酸菜湯和豆腐湯,一桌子十來好個人漢子,風卷殘雲一般,將飯菜收拾得幹幹淨淨,盆都被蹭幹淨了。


    酒足飯飽,大家也不好意思多呆,都告辭而去。


    王永安也覺得這家裏再多呆一會,都是煎熬,送走了族長,他就提出要迴縣城。


    梅忠誠的臉上掠過一抹不舍和黯然,這個二兒子,是他一輩子的驕傲,隻可惜,兒子大了,說住在縣城能掙錢養活自己,還能讀書,一年就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麵,這才迴來就要走,這家裏就這麽留不住他?


    李婆子從灶屋出來,冷哼一聲“要走也行!隻是你這迴來一趟,你大哥都成廢人了,以後艱難的日子還在後頭。你當弟弟的,在縣城裏大老爺當著,肥雞大鴨子的吃著,婆娘閨女穿金戴銀,日子過得比神仙還好。家裏出這麽大事,你看著你這幾個侄兒的麵,也不該就這麽空手迴來就走吧?”


    王永安臉上閃過一抹窘迫和羞憤,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半天才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縣城學堂教書,一個月束脩就那麽點,勉強就夠我自己用。家裏一應當開支,都是金釵她娘用嫁妝填的。再說了,我這次急急忙忙迴來,身上也沒帶什麽銀子,要不,要不我迴縣城了,先把下個月的束脩給預支了,讓人給捎迴來?”


    這話也就哄哄那兩三歲的孩子,


    能哄得了成精的李婆子?


    這老二是自己腸子裏爬出來的,那點子心思,雖然不能全部明了,可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是個啥玩意。


    要真是信了他的話,等他那什麽下個月的束脩,隻怕等到過年都沒個消息。


    當下眼珠子一翻,毫不客氣的道“你少在老娘麵前弄鬼!你當初去縣城的時候,可是帶了不少好東西走的,這些東西還不夠你平日的嚼用?還是你被錢氏拿住了錢袋子?要真這樣,老娘倒要去縣城找錢家問問,這是哪門子的媳婦,摳著當家男人的花銷,自己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這攢下家私是給哪個小白臉用的?還是貼娘家用了?”


    “我咋生出你這麽沒用的兒子,還是秀才老爺,被個女人拿得死死的,她錢氏敢要你的強,難道你不會拿大耳刮子刮她?再說了,家裏這麽大的事情,你大哥下半輩子估計就是個廢人了,家裏沒了勞力,還要養著他,就算是有金山銀山也經不住這麽填!家裏的底子你是知道的,付了老大的藥費,隻怕家裏連鍋都要揭不開了。”


    “你難不成要看你的老子娘都餓死?等你那束脩送來,隻怕老娘墳頭的草都一人高了!還說沒錢,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還有腰上掛著的那是啥?當老娘眼瞎不成?今兒個你要走也行,我看你腰上掛著的那個玩意還不錯,估計能抵上幾兩銀子,你拿不出錢來,就把這個留家裏,關鍵時刻也能到當鋪抵押點銀子救救急——”


    說著,李婆子就要伸手去扯王永安腰上掛著的一個如意玉佩。


    這玉佩玉質瑩潤,頗有幾分水頭,以梅曉彤的眼光來看,玉質中等,在她以前所處的年代,隻怕要小幾十萬。


    按照這個算下來,這玉佩隻怕最少值個幾十來兩銀子。


    能佩戴得起這個價位的玉佩,想來王永安在縣城的日子相當的不錯,壓根不是他說的那般窘迫可憐。


    王永安下意識的就捂住了腰間的玉佩,後背隻冒冷汗。


    這玉佩可是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要是以前,他是肯定不會佩戴這個迴老家的,可這不是昨兒剛換上這身行頭去應酬,還麽到家就被那送信人找到。


    大庭廣眾之下,自己為了顯示兄弟情深,連家都沒迴,衣服自然也沒換,匆忙雇車就趕迴老家。


    結果,就被自己的老娘給看到了。


    對李婆子,王永安自然也是了解的,愛錢如命,又偏心的很,這種好東西落到她手裏,隻怕就會暗地裏塞給小妹當嫁妝,別想再要迴來了。


    他本來是想糊弄過去爹娘,等他迴了縣城,自然有無數的借口不送銀子迴來。


    可李婆子這麽一出手,他不出點血,隻怕今兒個是迴不了縣城了。


    咬咬牙,他既然說了身上沒帶銀子,此刻就不能再反口打臉。


    可這玉佩也不能讓老娘給摸走,上下打量了一下,忍痛將手上的玉扳指給取了下來,這扳指才到手沒幾天,個頭雖然小,水頭足,也花了小十兩銀子才到手,都沒捂熱乎。


    可除了這個,就是身上的衣裳和玉佩了。


    兩害相較取其輕。


    王永安將扳指遞出來“娘,這玉佩是我昨兒個跟人應酬,找人借來撐場麵的,迴去後還得還給人家,實在是不能給您。倒是這扳指是前些日子,在縣令大人舉辦的詩會上,因為一首詩做得不錯,得了縣令大人的賞,倒還值幾兩銀子。娘先拿去救救急,等我下個月束脩下來了,我再讓人給爹娘送迴來。娘,您看這樣可行?”


    李婆子打小家窮,還是嫁到梅家來後,尤其是這個老二中秀才後,才見了些世麵,知道世界上不是金銀最貴重。


    這個玉扳指,雖然她看不太懂,不過如果是縣令大人賞的,那肯定不便宜。


    接過手再仔細一看,碧汪汪的一圈,入手涼而不冰,摸上去,就跟摸剝了殼的煮雞蛋一樣滑膩,再不懂,也能看出來這是個好東西。


    再看王永安的臉色,知道這隻怕就是老二的極限了,再要也要不出啥東西來了,才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娘就收了。時候不早了,你也該迴去了,老二啊,如今你大哥成了這個樣子,你爹和我這心裏沒底啊,你是老二,你大哥不中用了,以後你老子娘,還有你妹子,這一大家子,可就指著你了!你迴去後好好尋訪一下,有沒有好大夫,不能真看著你哥成廢人吧?”


    本來隻是想敷衍一下家裏人,壓根沒想著找大夫的王永安身子一僵,聽懂了李婆子話外的意思,如果不給老大尋摸個好大夫,把他給看好,把老家給撐起來,這爹娘帶著小妹,隻怕就要找上自己了。


    這麽一想,王永安一身冷汗,在心裏暗暗下決心,還是得多留意留意,不然老大一倒,自己可就要倒黴了。


    當下沒口子的答應“爹,娘,你們放心吧!尋大夫的事情我記在心裏了,不會忘記的!你們就等著我的消息,我尋摸到了後就托人帶信迴來!大哥那裏,我就不去了,免得相見徒生傷心,還請爹娘多替我美言幾句。”


    李婆子這才抓緊扳指,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一旁的梅忠誠將兩母子的眼神言語官司看在眼裏,心裏說不出來是啥滋味。


    老二這個梅家最引以為傲的


    兒子,跟家裏卻已經離心了。


    因此,等王永安告辭,上了馬車,梅忠誠也沒送出去,隻窩在屋裏悶悶的抽著煙。


    還是梅長貴將王永安送了兩步。


    李婆子掂量著手裏的扳指,看梅忠誠那耷拉著眉眼的樣,冷哼一聲“先前我就說兒子都靠不住,全是白眼狼,你是咋說的?說我是偏心閨女,胡說八道,如今你看到了吧?你那兒子早就成了人家的兒子了!誰讓咱們這當爹娘的沒錢,供不起他考舉人!認命吧~!”


    說著將扳指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來,放在箱子裏鎖好。


    才湊到梅忠誠身邊,小聲的道“當家的,跟你商量個事——”


    梅忠誠悶悶的抽一口煙,“啥事?”


    “我想過了,等李家變賣田地房子,也不知道要拖到啥時候,肯定有人等著壓價,那豈不是便宜別人了?我想著,不如不要李家剩下的銀子了,咱們要他們用房子和田地做抵押,抵給咱們,你看怎麽樣?”


    李婆子自然有打算,如今家裏的境況,以後的日子隻怕難過,手裏的錢再多,也有用完的時候。


    莊戶人,還是田地最實在。


    與其便宜給別人,不如自家把田地接手過來,隻要有地在,就不會餓死!而且,她還能趁著這個機會,給閨女偷偷買兩畝地放著,不然這銀子隻怕都要花到老大身上。


    她可不會為了老大委屈自己的閨女。


    梅忠誠倒是沒想到李婆子的目的是給自家老閨女偷著蹭買點地,將來當嫁妝,還真思考了一下,算了一下李家的水田和旱田。


    莊戶人家最愛的就是田,有了田心裏才踏實。


    李家雖然李大貴奸猾,可兩個兒子和兒媳婦都是幹活的好手,除了幾畝上好的水田外,很多都是自己開出來的旱地。


    要是把這些田地都賠給梅家,那……


    梅忠誠頓時心潮澎湃,坐不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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