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玲瓏和我都心有靈犀的刻意避開一些東西,她還是那個一緊張便說話哆嗦的小女孩,也還是那個不管我是否還包裹著手,經常逼著我繡花的執著少女。一切都看似平常,可是在她笑的時候,眼睛裏還會多一絲猶豫。我知道她還是為了二姐的事煩心,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叫我去傷害玉瓊,我萬萬做不到。

    “嫣然,玲瓏那邊怎麽樣?”我替十四阿哥研著磨,伺候他練字,“你們的關係還好麽?”我道:“還好,隻是始終是有些隔閡的。”他點頭,“你也別太著急,等她想通了,自然就會無事了。”我歎口氣,“怕隻怕等我們都出宮了,她也還沒想通。”

    十四阿哥放下毛筆,“嫣然,你要走?”我邊研磨邊道:“我馬上就可以到該放出宮的年齡了,不想走也不行啊!”他頓了會兒,“其實,不走也是可以的。額娘很喜歡你,到時候一定會挽留你的,隻是……你自己想走而已。”我停了手,盯著他,“十四小寶,你知道?”

    他點點頭,“我早知你想出宮,我五歲那年,你一個人在放紙鳶,那個時候我見你望著天空,從你眼神裏的渴求,便猜到了你在想什麽。”我難以置信的望著他,那個時候他才五歲啊!怎麽就能一眼看穿我?!他接著道:“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我猜……要不是因為四哥,恐怕你早就走了。”

    我勉強笑笑,“可是我走不了啊,宮裏戒備這麽森嚴。”他搖頭,“嫣然,你未說實話,恭圖替他兒子求額娘指婚之時,你是動了那個念頭的。但是就在那個時候四哥出了來,所以你才迴絕了恭圖。”我震驚無比,這些東西想必連胤禛也未曾考慮到,而他小小年紀心思就能如此縝密,他需要有多大的心機和智慧,才能洞悉到我心裏所想的一切?!

    “不過,嫣然,既然你決定嫁給他了,那還是等著吧,等他去求婚,畢竟也要皇阿瑪點頭才好。”十四阿哥接著說,“那樣,也才不至於委屈了你。”

    我張張口卻說不出來什麽,他又低聲問道:“嫣然,你留在宮裏當真隻是為了他嗎?”我想了想,“當時確實隻想到了他,但是現在想想,也不盡然是。我畢竟還是有很多牽掛的,玲瓏膽子那麽小,玉瓊又沒有朋友在身邊,德妃娘娘也需要一個貼己的人伺候,最重要的是……還有你,每次隻要你在,再大的困難我都好像不怕,那次得罪了十阿哥,你問我為什麽不怕,我想的是,無論怎樣,十四小寶會保護我,都會站在我這一邊。”我說的全是真的,也許我能嘲弄十阿哥,全是憑著他,否則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拿皇子開刀。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嫣然,我很高興你能這麽說,即使是假話,也很高興。”他複又拿起毛筆,認真練起字來,我繼續研磨,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說話,我說:“十四小寶,我覺得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你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很多。”他寫字的手未停,問:“哦,是嗎,何以見得?”

    我歪著頭思索著,開口道:“就從玲瓏那件事情來說,你對她說的話那麽有說服力,哪像一個孩子說的?還有,方才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更是讓我難以相信你是那個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嘴角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嫣然,沒有誰永遠是孩子,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我笑了笑未再說話。

    看來十四阿哥是真的長大了,那其他人也一定都有了自己的目標。也許胤禛的野心也漸漸浮現出來,他雖然外表冷淡,但是心中卻有著一腔熱血。指不定他已經開始為皇位做著準備,好下好第一步棋。八阿哥生性溫潤,可也許也已經在密謀布置中了,還有那個九阿哥。十阿哥或許還在沉溺於風箏、陀螺等小玩意兒,等到他猛然反應過來,想必也不會再胡鬧了。還有誰呢……對了,還有十三阿哥,他現在甚得康熙寵愛,而他和胤禛又更似親兄弟,他估摸也能猜到胤禛的想法,從而支持他。

    然後……然後就是一場殘酷的戰爭,“九龍奪嫡”啊!有人勝,就有人敗,都是同父所生,卻為了一把龍椅自相殘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嫣然!墨汁都流出來了。”

    我一個激靈,可不是麽,那墨汁順著硯台流到了桌子上,蜿蜒著像一條小蛇。我慌慌張張的找來毛巾擦幹淨,“不好意思啊,一時走了神。”他早已經習慣我的神遊如同家常便飯那樣尋常,便也沒什麽什麽。

    我拿了毛巾去外麵洗,進來後發現他練字的紙都用了將近一半了。我無意間看了一眼,那字蒼勁有力,龍飛鳳舞,不由自主地感歎道:“十四小寶,你的字寫的真好!”他瞄了一眼旁邊寫滿字的紙,吐出兩個字:“一般。”我撇撇嘴,“其實,你是想讓我說,一般一般,大清第三,對麽?”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笑問:“那誰是第一和第二呢?”我眨眼淺笑道:“這個第一嘛,自然是皇上。第二嘛,就是某些會寫字的人,當然,那些人中,也包括我。”

    他停手挑眉道:“其實,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寫的字不如你的?”我摸摸鼻子,“我可沒有這麽說,不過如果你硬是要這麽以為的話,我也不反對,默認便是了。”他擱下毛筆站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來意不明的笑意,我也得意地看著他。忽然,他微微踮起腳尖,附到我耳邊道:“哦,要不,我再向那天一樣的和你說句話?”我一時摸不著頭腦,等反應過來後,臉馬上燙得跟沸水一般。他站迴原地,很滿意的看著我的表情,然後“錦繡添花”的說了一句:“嫣然,你今日的胭脂似乎抹得重了一些,太紅了。”我狠狠的瞪他一眼,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對他徹底沒了轍。

    “爺,您在嗎?”

    十四阿哥收斂笑意,揚聲對外麵道:“進來。”是打小便跟著他的小太監福貴,他進來後先是打了千,起身後才發現我也在,便對我彎彎腰,“嫣然姑娘也在。”我微微頷首迴禮。

    “什麽事?”

    福貴垂下眼臉看了一下我,我立即明白了,“十四阿哥,奴婢去給你沏茶。”十四朝我點點頭,領著福貴進了內間。我泡好茶,坐在外麵等啊等的,許久後,茶涼了,隻好又去換了一壺。福貴仍舊是沒有要走的意思,裏間隱隱約約的還能聽見他們的談話聲,我甚是無聊,又去外麵打了水,準備把其實纖塵不染的屋內擺設重新擦一遍。

    “你再去打探著,有什麽消息立刻過來告訴我。”

    “是,奴才告退。”

    我對著一古董粗略擦著,十四阿哥踱步過來,“嫣然,這些東西讓別人做就可以了。”我放下古董,愁道:“這不是無聊嘛,你說我當值我總不能跑迴我屋裏待著啊。”他沒在意我的話,隻是微微皺了眉想著另外一件事。

    “嫣然,有噶爾丹的消息和非噶爾丹的消息,你要聽哪個?”他道。

    我正擰著毛巾,聽到“噶爾丹”三個字,馬上激動的道:“聽噶爾丹的。”他愣了愣,旋即道:“皇阿瑪在昭莫多擊敗漠西蒙古噶爾丹主力,喀爾喀貝勒根敦戴青也對皇阿瑪表示願意盡自己的微薄之力,所以……四哥和八哥和快迴來了。”

    “這麽快?”我納悶道,“是不是太快了?”直覺告訴我,噶爾丹康熙已經親征了兩次,為什麽這次很是順利?

    十四阿哥道:“不快了……這仗都打了這麽多年了。早在康熙三十四年十一月,皇阿瑪確知噶爾丹在土拉河與克魯倫河流域活動後,便已經決定兵分三路前往進剿,所以這次做起來自是得心應手。然後西路軍在費揚古率領下向昭莫多進發,不久,在特勒爾濟口發現噶爾丹軍隊蹤跡。費揚古便立即命令署前鋒統領碩代、副都統阿南達、阿迪等率前鋒迎敵,且射且退,將噶爾丹軍引誘到了昭莫多附近大軍陣地。如此一來,當然勝券在握。”

    我被一長串地名和人名攪拌了思緒,但是隱約還是知道的,離噶爾丹潰敗之期不遠了。“嫣然,”十四阿哥猶豫著開口,“還有一件事。”我靜靜的等著他的下文,“是關於玉瓊的。”

    我心神一緊,“她怎麽了,可是生病了?”他搖頭,“是她的家事,前兒個,有人告發恭圖的兒子徇私枉法,紀律敗壞,且曾經害死了一個人。因為此事牽涉甚大,他阿瑪也被宗人府收押了。”

    “什麽?!”

    我急道:“那要怎麽辦呢,該怎麽做?你不知道玉瓊非常關心她家裏人,要是他們有什麽不測的話,她……她一定會……”我哆嗦了一下,說不出話來。十四阿哥道:“後來念在恭圖對朝廷有功,皇阿瑪下旨說是從輕發落。隻是命人杖責了他兒子四十大板,然後罷免了恭圖的官職,所有家財,一律充公。”

    隻是這樣,幸好隻是這樣。

    “可是嫣然,我尋思著這事兒沒這麽簡單。”

    我道:“為何?”

    他想想道:“恭圖的兒子若是真像他們所說的那麽頑劣倒也是了,可是據說他近來都未犯過錯。宗人府查的,是康熙二十七年的事了。時隔那麽久,居然還被人翻了出來,可想而知,有人早就掌握了他的證據,隻是一直礙於什麽沒有說出來罷了。”

    我忽然頭皮發麻,本以為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居然牽扯了這麽多!我蹙眉道:“十四小寶,我很高興你能告訴我這件事,可是我真的不想去管這些東西。我想守護的隻是玉瓊,她的家人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所以……這些東西還是讓他們自己去琢磨罷。我好不容易才在這深宮中找迴一點過去的影子,我不想再迴到之前那個嫣然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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