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秋風瑟瑟的吹在我的臉上,我手撐油紙傘走在青石板上,隻聽著雨點不急不緩的敲打著傘麵,“滴滴嗒嗒”、“滴答滴答”。

    我也跟著悠然的節奏慢慢的前行,一切又平靜下來,桃子、玉瓊,或者是四阿哥、八阿哥,近來我們都彼此相安無事,隻是循規蹈矩的過著每一天。太有規律的生活,會讓人變得習慣且思維有條有序。

    但是,時間的流逝我在自己身上實在看不出來,臉上莫說皺紋,就是一絲我這年紀該有滄桑也毫無看到。而矛盾之處就在於,若說是不變的容顏,卻是覺得隨著心裏的一些東西,眉眼間透漏出的也是以前沒有的。可若是說變的話,也僅僅是皮膚隨著季節的變化會有短暫的反應,這樣的細微變化也太不足以一提了。

    思來想去,也許是“嫣然”早在康熙二十七年就死了,現在的我借助了她的軀體,繼續存活。那麽,我的靈魂有可能永遠被禁錮在這具早就死掉的身體裏,而我是誰這個問題也永遠也得不到迴答。以前想到一些靈異事件不免覺得毛骨悚然,現在自己成了事件女主角,倒覺得沒有什麽可怕的了。

    雨還在下,我順著路一直走一直走,走不通了便折迴去另選一條接著走,下擺早被雨水濺濕,但是空氣中由於雨水的緣故,獨有的淡淡清香卻讓我莫名的起了愁緒,隻為自己未知的命運……

    “怎麽又是一條死路?”我握緊傘把低聲喃道,罷了,再重新找一條就是了,於是我又低下了頭,提步往迴走去。途經一處亭子,裏麵好像坐了一人,我恍然未見的避開,下雨天這麽悠閑的應該是某位主子吧,我實在不想去行禮請安了。

    “嫣然。”

    我頓住腳步,雨下的似乎又大了些,我不確定的微微轉身,隻見四阿哥麵對著我站在亭子裏麵。我對他笑了笑便走了過去,“你怎麽會在這兒?”他道:“下雨了,沒帶傘。”我“哦”了一聲,問:“那你和我一起走吧。”話畢,我忽然發現自己今日對他很是自來熟,連“奴婢”二字都省了。

    他想是也發現了我的這點,眼裏有一絲笑意的看看我的傘,再看了看我的肩膀,“你那傘遮你都還不夠,我們兩人走到宮門,怕是全身都濕透了。”我偏頭一瞧自己的肩膀,可不是麽,都濕了一大片了。

    “先前隻顧著走路,沒發現已經濕了。”我解釋道。

    他看我兩手空空的樣子,便問:“你去哪?也不像是給誰送東西。”我換換撐傘的手,笑道:“難得的下雨天,出來走走,看看風景。”一陣風夾雜著絲絲雨點吹過,我的臉上頓時有了不少雨滴,他道:“你不是就打算一直站在亭子外麵撐著傘同我講話吧?”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同他一個在外一個在內的對話了半天,看來這雨短時間是不會停了,反正他也不急著走,四周也沒有什麽人,我走進亭子落了傘放在角落。

    “坐吧。”

    我聞言抬手用袖子擦掉臉上的雨水,坐到他旁邊,他啞然失笑,“你沒帕子嗎?”我一怔,原來他是覺得我太過隨意了,“有的,出門的時候,心急,忘了拿。”他邊搖頭邊拿出自己的手帕遞給我,我訕訕笑道:“這樣多不好啊,我一般不隨便亂用別人的東西。”

    四阿哥聽我這麽說,並未收迴那隻手,反而身子向我這邊前傾,“你是說讓我幫你擦?”我望著他帶笑的嘴角一時沒答話,他的笑意又濃了幾分,隨即輕輕擦拭著我臉上的雨水。我的臉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心髒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那個……不勞煩你,我自己來就好。”我伸手去接帕子,卻被他的另一隻手緊緊握住,低聲道:“別動!”

    我低頭盯著我們的手,漸漸平靜下來,他都不怕被人瞧見,我在這裏裝什麽矯情。我鬆口氣抬頭道:“你很難得嘛。”他問道:“什麽難得?”我淺笑不語,他最後擦了擦我的額角,又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遺漏後便收迴那隻手。而另外那隻緊握住我的手,也適時的收了迴去。我有些恍惚的看著自己的手背,也收了迴去。

    “我說,你難得這麽溫柔。”我笑道。

    他表情有些古怪,“我以前……很兇?”我樂了,“倒也不是兇,隻是你總是板著一張臉。我們見麵的次數本來就少,你還是第一次這麽對我。”想到剛才的一幕,我心頭一陣溫暖。他也淡淡笑道:“我記得你以前就說我,讓我不要如此,有什麽情緒都要表現出來。當時我說那是老師說要我們‘喜怒不形於色’,你還破口大罵。”我想了想,也跟著笑出了聲,“可不是麽,你那時候才多大啊,就冷冰冰的,我也是怕你悶著難受。”

    “這麽說,我還要感謝你了?”他問道。

    我得意的笑了笑,“當然!我接受你的感謝,不知……四阿哥打算怎麽感謝我呢?太貴重的禮物我是受不起的,意思一點就好,不過,如果你硬是要下重禮的話,我也不反對。”我在那裏說得天花亂墜,四阿哥既無奈又好笑的看著我,待我說完,他便接道:“好,我謝你,不過……怎麽謝,倒是要好好想想。”他做沉思狀,我在一旁傻乎乎的等著他想,“這樣,你跟了我,我帶你離開紫禁城如何?”

    “啊?”我萬萬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句,也開玩笑似的馬上接道:“好啊,我嫁你,當你的福晉。”他聽我答的隨意,便收斂了笑,“嫣然,我不是在說笑。”我當即住了口,望著亭子外麵的雨,“我再想想。”

    過了一會兒,四阿哥輕歎一聲,“聽說,你讓二哥把桃子放了?”我收迴目光,“是的,她也受了這麽多的苦,也夠了。”

    “你啊,就是太仁慈。”

    我佯裝不解,“這樣不好嗎?冤冤相報何時了,我給她一次救贖,心裏也會好過一些。”四阿哥輕聲道:“那麽,你自己呢?”是了,我自己呢?我可以把自己裝扮成救苦救難的活佛,可是,誰來給我一次救贖?

    “我。”四阿哥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他看著我的眼睛,定定道,“你本來就不適合待在宮裏,而我可以做那個帶你離開的人。”我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臉,他那堅定的目光仿佛也牢牢的鎖定在我身上,正是那道目光,讓我聽見心裏那朵緊閉的花苞忽然“嘩啦”的一下,便盛開了。

    我笑吟吟的道:“那麽,好。我相信你,我跟你。”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彼此喜歡,彼此了解。

    他正欲說話,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跑了進來,手上拿了兩把傘,“爺,奴才把傘找來了,讓您久等了。”他閃過一絲惱怒,我笑了笑,“也不急於說什麽,總是要在一起的。”他嘴角噙起一絲笑,“嗯,沒錯。”

    作別後,兩人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我還是在雨中走著,聽著雨聲心境與之前截然不同,想到這些,我轉身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直他到消失在我眼前方提步迴永和宮。

    那日後,我和四阿哥便正式確認了關係,他也在每日給德妃請安後,順便繞到我屋裏看我一眼,或者得閑之時同我說說話。因為是在古代,又是在紫禁城這個人言可畏的地方,所以雖說是情侶關係,但是也不見得真的就為所欲為的鬧著玩。

    更多的時候,若是我不當值,兩人便都坐在屋裏的凳子上,說一些在別人麵前不能說的話。其實說到底,也就我一個人在發表“演講”,從秋靈講到選秀女,再從選秀女講到彩蝶、玉瓊、桃子,說到氣頭上再把烏拉那拉•如玉搬出來,講講晉公公和燕心。他每次聽到這些都會皺緊眉頭,反倒是我看得開,伸手輕輕的將他的眉頭抹平,再寬慰的對他說:“都過去了,沒事。再說了,現在不是還有你麽?”

    他無奈的笑笑,未再多說。

    有時候,兩人也會談古論今,從琴棋書畫說到文人墨客,再把悲情的曆史人物搬出來或讚賞或惋惜一番。也許,這就是我的小幸福,我要的也僅僅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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