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特別晚,這個時候仍舊有迫不及待的小雪花追逐著從天空來到地麵嬉戲。盡管遠方還在打仗,可紫禁城依舊如故。我草草披了一件繡有梅花的月白色鬥篷,囑咐了伺候十四阿哥的宮女幾句,就衝出屋子,朝著人跡罕至且雪深的地方跑去。

    雖然說總是被人這麽不大不小的陷害著,但是這種事情他不動,我也不會主動出擊,養好了身體,開開心心的過著每一天才是正道。我一個人神經兮兮的在大雪天到處跑,玩累了,便靜靜地走在雪裏,聽著腳踩在雪裏的聲音,一下一下……

    “嫣然,你怎麽會在這裏?”四阿哥從後麵追上我問,我掉過頭愣愣的看著他,他穿了一身深藍色長袍,同色馬褂、鬥篷,身子修長,隻是臉色依舊有點蒼白。許久之後我收斂了表情道:“奴婢剛好有空,想著這怕是冬天裏的最後一場雪,便出來隨便逛逛,四阿哥呢?”

    “一樣,”他簡短的迴答,“那就一起走吧!”

    一深一淺地往前走著,茫茫天地就剩下我們兩個,就好像是孤在江湖般的凜然,我偷笑了兩聲,又罵了自己兩句矯情,偏偏頭,“四阿哥,你越發安靜了。”他“嗯”了一聲,也沒再說話,我隻好又搭訕道:“四阿哥,你真的是長大了。”

    他還是“嗯”了一聲,現在我是無論如何也搭訕不下去了,隻好低頭看路,“嫣然,你與其總是琢磨著我安靜或是長大了,倒不如好好考慮一下我們兩個人的事。”我聽出他聲音裏有一絲笑意,諾諾道:“我一直都在考慮,真的,很認真的考慮。”

    四阿哥悶笑兩聲,“你怕什麽?如果你說你沒在考慮,我也不會多說你什麽。”我頓足,“還不是因為你整天冷冰冰的,還會不定時的發發脾氣,哪敢和你說實話啊?”他低頭看我,“這麽說是真的沒在考慮了?”我抬頭對上他的那雙眸子,“也不是,就偶爾想想,你知道的,奴婢要伺候十四阿哥,還要時刻準備著和敵人決一死戰。”

    “嗯?”他沉吟道,“你說的是想害你的那些人嗎?”

    “對!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奴婢不得不繃緊了神經來應對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我說得大義凜然,俠氣十足。四阿哥好笑的搖搖頭,“你不適合在紫禁城,你跟了我,我們出了這牢籠不是更好?”我暗想,跟你去另一個小牢籠嗎?

    “看!”我眼前一亮,好大一堆雪!也許是被太監掃到一起的,高高的像座小山一樣。我的童心又開始泛濫,“四阿哥,你先迴去,奴婢再隨處走走。”他有些好笑的說:“你是想堆雪人吧?”我的臉馬上發燙,結結巴巴的說:“沒有,奴婢……”說了一半就沒底氣了,隻好低下頭,“奴婢……童年沒過好。”

    他“噗嗤”一笑,“去玩吧,我不笑你。”我怪叫一聲就跑到那堆雪麵前,大幹一場。“這個是頭,這是身子……”我一邊玩一邊設計著雪人的造型,四阿哥退到一旁無奈的看著我,我朝他招手,“四阿哥,你也來過來玩!你瞧你身子這麽單薄,應該多鍛煉的。”他皺眉,“我可不象你這般沒規矩。”我聳聳肩,好吧,我承認我是被壓抑久了。

    “喲!小祖宗!您慢點!別讓奴才擔心啊!”公公的標準嗓音開始傳來,嗯……是很擔心,不過不是擔心“小祖宗”,是擔心自個兒的腦袋。

    “四哥,你怎麽在這兒?”陌生的聲音飄來,又是哪個阿哥了……我手裏拿著一大捧雪轉過頭,一個麵目俊朗的小阿哥映入眼簾,我朝他笑笑,算是請安,就又轉過去繼續我的傑作。

    那阿哥繞到我麵前道:“我認得你!”我上下打量了幾眼,人長得是不錯,可我好像不記得有這號人物,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四阿哥,他走到小阿哥旁邊,“這是十三弟,你們以前見過的,咳,你還抱過他的。”四阿哥的表情有些奇怪,十三阿哥倒是爽朗一笑,“看來你確實把我給忘了!”

    我恍然大悟,“哦,想起來了,就是小赤練蛇。”他們皆是滿臉錯愕,“小赤練蛇?!”說漏嘴了,我打了個哈哈,“嗬……奴婢是說,小阿哥一轉眼就長這麽大了!”

    十三阿哥笑笑,未再說話。我搓搓凍得通紅的雙手,挑眉問:“十三阿哥,我們一起玩好不好?”他看了一眼四阿哥,再看看白雪,開心的說:“成!四哥,一起吧!”我拖過十三,“他不和我們玩的。”

    於是,又迴到了剛才的樣子,四阿哥站在旁邊看著我們胡鬧,也不說話,隻是眼光偶爾會很柔和。其實他還是個孩子,放到現代最多上高中,他現在大婚了不說,還要早早承受莫須有的痛苦,這便是紫禁城裏的悲哀。

    想想我不也差點就便成這樣了麽?也許隻有在這些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麵前,我才可以這麽輕鬆,不用整天皮笑肉不笑的裝給別人看。

    “看!漂亮不?!”我得意洋洋的展示自己的作品,四阿哥皺眉搖頭,我又把目光投向十三阿哥,“嫣然,你要聽實話麽?”我點頭,“當然!”十三阿哥忍住笑,指著我的傑作說:“很醜。”“醜?!不會啊,我看著很好的。”我眨巴眼睛,審視著我的白雪公主。

    十三阿哥走到“白雪公主”前,在我自以為是的作品上大加手筆,我就這麽看著他東加一點、西抹一處,嗯……好像是比之前的好看了。莫非真的是我童年不幸福,老天爺特意讓我迴來補過童年?!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好好享受一翻,以前的生活壓力太大,都沒時間玩。到了古代,不愁吃穿,除了擔心一下那些可怕的女人,倒也沒什麽多慮的。

    我看著十三阿哥,心想他一定不像其他主子那樣碰不得,便迅捷地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朝他的後背砸去,卻也不敢多用力。十三阿哥先是一愣,接著也從地上抓起雪,朝我扔了過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竟被他重重的打在右腿上……

    “哈哈……接招!”我玩得大汗淋漓,手仍是不停的丟著。很滿意的聽到雪砸在肉體上的聲音,卻沒有傳來十三阿哥的笑聲,等待我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出事了。

    “兒子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相隔不遠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已經給康熙行禮,唯獨我還站在原地,看著康熙龍袍下擺處的雪的痕跡,不知如何是好。十三阿哥不時拿眼睛來示意我該下跪了,好吧,命更重要。我不情願的福了福身子,“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康熙點點頭,道:“都起吧!”

    十三阿哥問道:“皇阿瑪,您怎麽來了?”康熙拍拍十三阿哥的頭,“屋子裏太悶了,出來走動走動。你們在玩雪?”十三阿哥笑吟吟的看著我,“皇阿瑪,她是嫣然,方才是我和她在玩呢。”我尷尬的摸摸鼻子,“迴皇上話,奴婢覺得十三阿哥這麽大的年齡是要多活動活動,鍛煉身體,建設國家。”十三阿哥悶笑了兩聲,四阿哥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剛才的口號是小學時候體育比賽的時候念的,不記得自己的記性什麽時候這麽好了,都幾十年了……

    “嗯,胤祥,功課做完了?”康熙的話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隻見十三阿哥點點頭,迴答“是”。康熙淡淡的瞟我一眼,又道:“今日難得聚在一起,應時應景,不如,朕來考考你們。”我一聽這話,淺意識就想先走,康熙考他的兒子應該不關我什麽事情。

    “那奴婢就不打攪各位主子了,先告退了。”我矮身,康熙思量了一小會兒,眼裏閃過一絲淩厲,“不,你留下。前兒個聽德妃說,你還教胤禎讀書識字,玩玩也未嚐不可。”以我對康熙的了解,他將我留下,絕不會是玩玩這麽簡單。

    “朕命你們各自以‘雪’為題,作詩一首。”

    什麽?!做詩?!我雖然在醉月樓學得一手功夫,但並不代表我會作詩,教我的師父也並未要求我要會作詩啊。“皇上,奴婢鬥膽,奴婢認為……”我畢恭畢敬的低著頭說:“作詩就不必了,大家可以背詩句中含有‘雪’字的古詩,這樣一來,既能檢驗大家對古人的了解,又可以讓漢人知道咱們滿人自始至終都推崇漢化,不論是當今還是古往。”

    康熙笑了笑,“說得對,那就依嫣然而言,背詩。朕先來,長安大雪天,鳥雀難相覓。其中豪貴家,搗椒泥四壁。到處爇紅爐,周迴下羅冪。暖手調金絲,蘸甲斟瓊液。醉唱玉塵飛,困融香汁滴。豈知饑寒人,手腳生皴劈。”這是唐末張孜生所做,四阿哥接著道:“門前洛陽客,下馬拂征衣。不枉故人駕,平生多掩扉。行人返深巷,積雪帶餘暉。早歲同袍者,高車何處歸。”是王維的《喜祖三至留宿》,十三阿哥雖然隻有七、八歲,卻也不甘示弱,張口便說:“兒子的是盧綸的《塞下曲》,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康熙大笑道:“好!好一個大雪滿弓刀!朕的兒子果然聰明!哈哈……”該我了,說什麽好呢?低頭看到鬥篷角的梅花,我吟聲:“有梅無詩不精神,有詩無雪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幹梅並作十分春。”十三阿哥朝我點點頭,康熙和四阿哥俱看著我,我忙彎腰道:“奴婢失禮了。”康熙拉了拉身上的明黃鬥篷,“說的好!何來失禮啊?!”

    幾個迴合下來,四人的詩趣越來越濃,忘卻了寒意,偶爾傳出幾聲讚許之聲……“嫣然,該你了。”十三阿哥提醒道,我當時想也沒想,張口便說:“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聽了“我的詩”,他們父子先是一愣,隨即馬上讚道:“嫣然的這首詞氣魄宏偉,妙筆生花,竟不像一個女子寫的。”是是是,我把毛爺爺的詞都搬出來了……

    正不知道該說什麽,有人朗聲道:“連空春雪明如洗,忽憶江清水見沙。夜聽疏疏還密密,曉看整整複斜斜。風迴共作婆娑舞,天巧能開頃刻花。正使盡情寒至骨,不妨桃李用年華。”十四阿哥和八阿哥走了過來,“兒子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吉祥。”康熙隨意點點頭,“胤禎,你從哪裏學來的詩?”十四阿哥指了指我,“嫣然教我的。”我幹笑兩聲,八阿哥則掉頭看了我一眼,衝我笑笑。

    “皇上,進屋再說吧,外頭涼。”一直被我忽略的太監開口了,我細細打量了他一下,是李德全!嘖嘖……大紅人。康熙微微駭首,“唔……是有點涼,走吧,進屋說。”我跟在那些阿哥的屁股後麵,極不情願的磨蹭著。我很佩服康熙,可那隻是佩服,更多時候我還是怕他的……自從太子的事情過後,他雖然沒有為難過我,但是我的身份始終讓我對他有所顧忌。

    “嫣然,你不舒服嗎?”偏頭一看,十四阿哥已經退到了我身邊,我搖頭,“十四小寶,奴婢不想和你們去了,奴婢想先迴去。”他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反正也不用你伺候,你先迴去吧。”我喜悅一笑,迴身離開。

    迴到屋子,裏麵的暖爐燒得正旺,我在書案前拿著毛筆有一下沒一下地寫著。康熙對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好的是沒話說了,可對四阿哥和八阿哥,卻冷冷淡淡。康熙那邊我是無法了,那麽,我要怎麽做他和德妃的關係才能不那麽緊張?

    “嫣然!”

    “啊——”我嚇得一把甩了毛筆,從椅子上躍起。十四阿哥撿起筆,擺好,“拿著支筆寫著,腦子裏想什麽也不知道。”我捏捏他的臉,嗔道:“十四小寶,就你精。奴婢知道了,誒,怎麽就迴來了,不和皇上多待會兒?”十四阿哥跑到榻上踢掉靴子,懶洋洋的躺下,“沒什麽,皇阿瑪有事。嫣然,你今天作的詩真好。”毛爺爺是很有才,那我算不算抄襲呢?想到這裏我的臉燙了起來,“十四小寶,那東西不是我作的,是聽別人說的。”覺得不應該在這個話題上停留了,我又道:“十四小寶,問你個問題。”他坐直身,“問。”

    我試探性的說:“你一定很喜歡德妃娘娘的,嗯……那麽,你四哥嗎?”他搖頭,是不知道還是不喜歡?我正欲再問,玲瓏從外間進來,朝十四阿哥請了安,“嫣然,德妃娘娘叫你過去。”看來今天是問不成了,隻有等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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