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春花提心吊膽的找了一個不顯眼的角落坐下,她害怕那個“老公”突然出現在她的跟前。現在肚子倒是填飽了,隻是這陰曆八月中旬的夜晚,身上隻有兩件單衣的她感到越是夜深就越冷,她卷縮在那角落牙齒冷得磕磕的作響。她不時的看著候車室牆上的掛鍾一分一秒的慢慢跳著,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午夜的一點。


    上了車,她這才真正的鬆了口氣,在擁擠的列車上,就沒有先前那寬敞的候車室冷了。她買的是站票,她還是坐在一個角落裏,她側仰在那裏疲憊不堪的閉上了眼睛,她真想安安靜靜的睡一覺。


    睡夢中,她又夢見了那人販子嬉皮笑臉要帶她走,她要她走很遠的外省去過更好的生活,她不要不要的喊叫著拒絕她。在她一陣手舞足蹈後,再看那人販子的時候,怎麽就不是人販子了,那人販子卻一下變成了睡在三分之二炕上的那兩個餓鬼了。那兩個餓鬼也嬉皮笑臉的攥著她,要她依了他們兩個。


    在一陣無力的反抗驚恐中,她哇的一聲驚醒了,醒來她就感覺到,她一身的冷汗濕透了裏麵的衣衫。


    她的驚唿,喚來了很多雙異樣的眼睛,他(她)們有疑惑的,有不屑一顧的,有沒有任何感覺的,其中也有同情的。


    夢醒後,馮春花定了定神,她上了個廁所,又站著看了會窗外。不大一會兒,她就感到肚子一股一股的陣痛,她自己也想得到:這大概就是昨天上午的汗水雨水淋濕又穿幹,又受了一些驚嚇,又跑又累的,過後餓極了又一頓飽餐,這晚上又一冷,這時夢裏又驚濕了衣裳。這樣的罪這輩子真還是第一次受過。


    然後她就靜靜的坐著,強製的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她用唿吸一下一下的來壓製那一股一股的陣痛。這時她的心裏想的卻是,家鄉的美麗和家的溫馨,她再一次下決心:這下迴去了一定要好好的做人,好好的愛家。


    想到迴去,她才驚覺的想到了身上隻有這五毛多錢,而這時還是天亮後的上午,這車還要明天上午才到站,到了站還要趕兩塊三毛錢的汽車。


    想到這,她止不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在這舉目無親,遠在他鄉的情景下,我來怎麽辦啊!她絕望的流著眼淚。然後她又不知不覺睡著了。


    當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深夜了,在經過十幾二十個小時的安靜熟睡後,她的肚子就沒有疼了,隻是饑腸轆轆的想吐清口水,覺得有些不好受。她心想:隻要我再堅持幾個小時,到下了火車再說,到了那兒沒錢沒辦法了,我就去給那些好心的阿姨說好話,說明了情況,但願有人做好事,給我湊點迴家的路費吧。


    在萬般無奈的等待後,在第二天上午的九點左右,火車終於到站了,馮春花站起身來,她感到頭重腳輕,飄飄忽忽的一步一步挨著人群下了車。剛一下車她就差點跌倒,她完全靠著堅強的意誌,她默念著堅決不要倒下去了。


    但是在她剛剛走到廣場邊上時,她最終堅持不住倒在了那裏。


    在她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單人床上,她的額頭上還蓋著一團毛巾,她的身前還坐著一個衣服皺巴巴的男子。


    她想翻身起來,那男子卻止住了她,那男子說:“你這下醒了就對了,先前我找生意從火車站廣場路過,看你暈倒在廣場那兒,我一眼看到你就有點麵熟,但是總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我喊了你幾聲你沒有感覺,然後我就把你拉迴來了。”她疑惑的看著他,也看著這屋子“這是在哪裏嘛,人生麵不熟你怎麽把我弄這兒來了的?”她心裏感到有點恐懼。“我做好事救你啊,等你好了再說吧。這兒是我的家,哦,不,這兒是我的住處,這房子是我租的。哎,我隻顧說話來了,我馬上去弄點吃的啊,你等著。”他說完就在屋角打開了蜂窩煤蓋,然後就用鋁鍋放上水和米。


    她看他很和善的樣子,心裏也就沒有那麽提防了。她一下感到了心裏空虛和口渴,她使勁的想坐起來,她口裏說:“我想喝水,你給點水我喝吧。”“馬上馬上,等鍋裏開了就喝啊。”這不習慣喝水的單身男子家裏真還沒有開水可喝,他隻等鍋裏的開米湯,他立即用個爛蒲扇扇了一陣火,那鍋底下的火苗一會就燃起來了。


    喝過水,然後他(她)們就吃著幹巴巴的大眾飯,(方言,大眾飯,煮得很幹的稀飯,又名:傲砣子。)因為鍋裏水開了他倒了一碗出來,忘記了加水進去。他(她)們邊吃飯邊交談,隻是那個時候的這兩個人,他(她)們根本就沒有想到,也更是忘記了,這一天是家家戶戶團聚的中秋節。而他(她)們兩個這時隻是吃著一點酸臭酸臭的老鹹菜下飯。


    經過交談後,他(她)們雙方就比較了解了。


    這碰巧的他(她)們還是同鄉,他(她)們不同村。但是前幾年他還沒有出來的時候,他(她)們在趕集的時候見過幾次麵,隻是馮春花沒有在意。可是這王永祥就不同了,因為哪個男人見了漂亮的女人都要多看幾眼的,更何況這馮春花在人前都是花枝招展的。因此到現在他的心裏總還有那麽點兒印象,隻是一時想不起來。


    他是孤兒,他在家裏幹一天活就值那麽幾分錢,那幾分錢怎麽能解決自己的溫飽,所以他就一走了之。他還是三年前就來這兒蹬客三輪的,他已經過慣了這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聽了她的講述,他很同情她,他以前總認為變女人好,尤其是變個漂亮的女人。他想女人隻要嫁了人,家裏生活問題基本上都是男人操心,自己隻是在家裏帶孩子做家務,這也不會像男人那樣磨心的。誰知道這女人的苦處還這樣多。他想:要是這馮春花嫁給我的話,我一定要把他當成寶貝看待。


    這馮春花經過了從人販子帶出來至今,這差不多二十來天心驚膽戰的搓磨,不單是她的心,就連她的人都感覺得疲憊不堪了。她真想好好的靜養一下,她的身體本來還是很虛弱的。她再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子,這間屋裏除了這個單人床就隻一個爛床頭櫃和幾個爛板凳,另外就是角落裏吊著一塊爛布的所謂廁所,就連煮飯都在這間屋子裏。


    吃晚飯的時候,她就在想:今天晚上來怎麽過夜,我這趟在床上連下床解手都還偏偏倒倒的,就更不能說走了。雖然心裏麵感到孤男寡女有些尷尬,但這畢竟是暫時的安身之處啊,我何不厚著臉皮等過兩天再說走的話。隻是這晚上睡覺來怎麽解決。


    這王永祥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隻是悶悶的吃他的飯。飯後她看著他收拾停當了,他就把兩根條板凳並排起放在牆邊,然後他又從角落裏翻出個蛇皮口袋,取出裏麵的爛棉襖和皺巴巴的舊毯子。他說:“這個季節也還不冷,我隻要穿上這棉襖護住前胸後背,就不會涼著了,你還沒有好,你就安心的睡那兒啊。”說完他就穿上了棉襖,用毯子裹住雙腿,再用他白天穿的外衣揉做一團做枕頭。不大一會兒,他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他一早做好了早飯,他喊她起來吃,他說:“春花,你好些了吧?我吃了飯就要出去踩車了,你起來吃了飯就在家裏躺著吧,新鮮點了的話,就在屋子裏活動活動更好。”他把鍋裏的飯,碗裏的菜都放在床頭櫃上,他吃了過後,就各人出去踩上車走了。


    這時馮春花就想:他怎麽就這樣放心?他不怕我就這樣走了嗎?哦,他肯定想的是,你各人要走就走,要留就留,這和他也沒有好大的關係,反正他好事都做到這兒來了,就隨你的便了,再說這屋裏啥子值錢的東西都沒有,那還有個啥不放心的。


    她不但沒有走,那天上午她還把那間屋子裏裏外外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她心裏想的隻是,他對我這麽好,又這樣信任我,我也隻有給他做做這個了。


    三天後,她的身體就完全恢複了,但是三天後的晚上,他(她)們也同居了。這是她看到他對她又放心又信任又體貼。她想:我不如就嫁給他。我要是迴去還不知道外省那兒還找不找起來,人家那是花了那麽多錢把我買去的,人家就有理由來要人的。還有就是家鄉人對我的白眼,那真的讓人不好受。再說在這裏的生活也比家裏好多了。因此她就打定了主意不走了。


    這王永祥就更是喜出望外了,他真相信了做好事有好報,這不真是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嗎?


    三個月後馮春花流產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流產的孩子是外省帶來的或者是現在這個老公的。隻是自那次流產過後,又流了一次產,就一直到現在都懷不上孩子了。


    就是那年的春節,這對奇遇的夫妻還風風光光迴到家鄉辦了結婚證,王永祥也給了馮春花娘家一份厚禮。


    四年前,王永祥就登記去有組織,有隊伍的海裏打魚了,據說那工作雖然艱苦,但是待遇卻是相當可觀的。


    所以他第一年迴來耍假的時候,就買了兩間街房,這一九九零年就是出去的第四年了。而這耐不住寂寞的馮春花卻和虞華私通了差不多兩年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在哪愛何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知足仙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知足仙鶴並收藏情在哪愛何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