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隻見王夫人在金釧兒小心翼翼的攙扶之下緩緩走了出來。


    此時的她已然梳理好了頭發,整個人看上去較之前精神了許多,但那昔日滿頭如墨般烏黑亮麗的青絲,如今卻已夾雜著不少銀絲,顯得有些花白,令人不禁心生憐憫。


    王夫人並未將目光投向自己身旁的丈夫,反倒是直接看向了賈赦,並麵帶微笑地開口道:“多謝大老爺不辭辛勞,千裏迢迢地將我的元兒的骨灰給送了迴來。”


    賈赦聽到這話後,頓時麵露尷尬之色,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迴應才好。


    站在一旁的邢夫人見狀,隻好硬著頭皮替賈赦說道:“二弟妹啊,咱們本就是一家人,這些事情都是應當應分的,不必這般客氣。”


    然而,王夫人對邢夫人的話語仿若未聞一般,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賈赦,似乎在等待他給出一個令自己滿意的答複。


    賈赦見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語氣沉重地說道:“我深知此刻無論我怎樣去做,都無法彌補元春離去所帶來的傷痛。


    說到底,這一切皆是因為這一次我對她們過於縱容,才致使她們遭逢此等劫難。


    二弟妹,你不妨直說吧,究竟要我怎麽做,你才能真正放下心中的怨恨?隻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定當在所不惜!”


    在場的其他人均被眼前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他們一個個麵麵相覷,臉上皆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即便是向來以潑辣伶俐、八麵玲瓏著稱的王熙鳳,在此時此刻,麵對這般複雜且棘手的局麵,也不禁花容失色,黛眉緊蹙,一時間腦海中似被亂麻填滿,毫無頭緒,往昔那層出不窮的應對妙計,如今竟似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任她如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絲毫良策。


    賈母端坐於上首,麵容冷峻,雙眉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對著賈赦怒聲訓斥:“你這個孽子,滿嘴胡言亂語!元兒的命豈是能拿來做交易的商品?”言罷,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頓,似是要將心中的憤懣與不滿盡皆宣泄。


    而王夫人,此刻卻似換了一副模樣,說出的話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她微微抬起頭,眼神中透著一絲決然與瘋狂,直視著賈赦,冷冷說道:“是嗎?你說什麽都可以?那我要你那世襲的爵位傳給寶玉,也可以嗎?我要你大房的家產盡數留給寶玉,也能夠應允?”


    賈母未等賈赦迴應,便急聲搶道:“你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麽?爵位乃是皇上親賜,豈是他能隨意決定之事?至於家產,你若想要,我老婆子的私庫盡可都留給寶玉,莫要再提這等荒唐要求。”


    賈赦聞言,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感激地望向賈母。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母親終究還是站出來為自己解圍,血濃於水的親情在這一瞬間彰顯無遺。


    他深知,無論平日裏有多少齟齬,在關鍵之時,賈母還是會為子女考量,護犢情深。


    而王夫人,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王夫人卻突然轉身,麵向賈母,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那笑聲似冰刀般在寂靜的空氣中劃過。


    “看來老太太是鐵了心要替兒子出頭,這自是常理,畢竟是您的親生骨肉,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可我的元兒呢?她便就這樣白白死去了嗎?老太太是母親,我又何嚐不是?我也需為我的孩子著想。


    莫以為賠些銀錢就能將此事輕易揭過,賈赦,我告訴你,我此生此世都不會原諒你們賈家。


    我的兩個孩子,皆已成年,卻都早早離世,這皆是你們賈家造下的孽障,為何老天獨獨將這報應降於我身?”


    賈政在一旁再也無法忍受這般難堪的局麵,臉色鐵青,他趕忙示意幾個丫鬟上前,拉著王夫人便欲離去。


    然而,王夫人那一路傳來的癲狂笑聲,卻如鬼魅般纏繞在眾人耳邊,令所有人都不禁心驚肉跳,仿若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了心房。


    賈政隨後“撲通”一聲,跪倒在賈母麵前,聲音略帶顫抖地說道:“母親,她如今已是神誌不清,失了理智,還望您莫要怪罪於她。


    我會讓她待在自己的小佛堂中,不再出來,待日子久了,或許便能漸漸恢複。”


    賈母長歎一聲,神色間滿是疲憊與無奈:“我又怎會怪她?世間哪個當娘的失去了孩子還能安然度日?她如今還能活著,已是不易。”


    說罷,她又轉向賈赦,“老大,你且先迴自己院裏歇息吧。元兒尚年幼,不能在家中久放,待諸事安排妥當,你們還需將骨灰送往鐵欄寺存放。”


    賈政亦在旁附和道:“大哥,您先去吧,此處一切皆有我照料,您無需擔憂。”


    賈赦默默地點了點頭,說道:“在碼頭之時,皇上已派戴公公前來傳話與我,皇上召我前去問話,隻因家中有喪事,才恩準我先迴家料理。”


    賈母聽聞,忙道:“既如此,你速速迴去吧,國事為重,莫要耽擱。”


    少康帝見賈赦前來,麵上亦露出一絲意外之色,原以為賈赦會將家中喪事處理完畢之後才來覲見。


    他端坐在龍椅之上,目光凝視著賈赦,緩緩開口問道:“賈愛卿,先將具體情形細細與朕道來,那奏疏之上所寫,終究不及親述詳實。”


    賈赦聞言,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便將緬甸戰役的前因後果一一道出,未有絲毫刪減隱瞞,甚至將諸多責任都攬於自身。


    言辭間,他又將家中孩子們的教育之法,也向少康帝詳盡說明,毫無保留。


    少康帝聽後,不禁微微歎息:“父母長輩,總是一心為子女籌謀,欲將一切都安排得順遂妥帖,這本也無可非議。


    隻是世間萬物,皆有其自身緣法,外力終究難以強行改變。或許,賈元春之命數,本就該是如此。”


    賈赦聞此一言,心中頓時如翻江倒海一般,掀起驚濤駭浪。


    他原以為自己憑借著諸多努力,已然改變了賈家的命運走向,就連孩子們的性格也有所轉變,可如今經少康帝這輕輕一點撥,他才如夢初醒,原來自己所改變的,不過是些浮於表麵的東西,而那內在的命數與定數,實則從未更改。


    賈元春,乃是這紅樓世界至關重要的節點,唯有她香消玉殞,方能使這方世界繼續運轉不息。他不敢再往下細想,腦海中突然閃過黛玉那柔弱的身影,難道接下來,黛玉也會如元春一般,難逃厄運?


    少康帝的話語,仍在大殿之中悠悠迴蕩:“感念於賈家眾人在此次戰爭中的功績,朕當給予賞賜。


    主子們每人一千兩白銀,外加兩套上等的頭麵首飾;丫鬟們每人一百兩銀子,另賜中等頭麵首飾各兩套。


    賈元春為此次戰爭獻出生命,特賜依照同五品宜人一般的規製下葬,且恩準賈府停靈七日。”


    賈赦趕忙跪地謝恩,少康帝輕輕擺了擺手,又麵露疑惑之色說道:“至於牛家那小子,朕便單獨為其累功吧。


    聽聞他與逝去的賈元春已有婚約,隻是他為何獨自歸來?”


    賈赦遂將元春死後,見牛崇海有尋死之誌,故而故意用言語相激,惹得牛崇海盛怒,將其怒氣引至自身,以此保全牛崇海性命之事,細細稟明。


    少康帝聽後,亦為之歎息:“亦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奈何造化弄人,好不容易二人情投意合,卻隻差一步,便成生死永隔。罷了,你且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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