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後,阿舍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他也一直沒告訴我,為什麽來找我,每天和我們一樣,遵從著凡世的一日三餐。我答應過溪風要迴去的,因此,我決定先帶夢和阿舍去精靈國度。
抵達精靈國度還要經過凡世不少地方,希望所在的那個鎮子就是其中之一。
我並不是偶然的想起他,隻是,每逢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會拿出他送我的平安符,我清楚的記得,他說,平安符可以保佑我一生平安,我當時心裏就覺得好笑,我沒有告訴希望,我有千年的壽命。
離開客棧的時候,我們遇上了那兩個獵妖師,他們依舊是原來的裝扮,隻是眼神裏多了些許的空洞,見到我和夢,輕輕的將眼光滑落,好像從未見過,我看著他們走進了客棧,店夥計依舊熱情的迎了上去。我知道,他們的傳奇依舊會繼續,而我隻是一陣輕風,眨眼之間,便會迴到自己的世界……。
這一次,夢一直把妖妖帶在身邊,我也記得希望他們鎮子的習慣,那裏估計沒有獵妖師。一路上,阿舍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跟著我,我們三人一直朝著希望所在的鎮子走去。
然而迎接我們的,是凡間的初雪。
小鎮還是跟離開前沒有多大的變化,就是多添了些建築,比如,之前有個溪風的雕像,它被供養在小鎮的中心,現在,它已經被安置在了一處小亭子裏麵,原本泥塑的溪風,換成了銅像,初雪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們竟然一直保留著……。”我站在亭外,任由著雪精靈一片片的揮灑。
“修在這裏待了很久?”
阿舍用靈術為我屏蔽住初雪,觀望著溪風的雕像。
“嗯,用凡間的日子計算,我們待了兩年了。”
我撤去阿舍的靈術,想起剛來到這裏的時候,那時,還不知道“希望”這個名字,那個唇紅齒白的少年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他一直叫我“修哥哥!”,隨時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凡間小鎮,卻是我離開琉璃宮後,住的最開心的地方……。
“不知道希望還在不在!”夢把妖妖拴在了亭子邊,走到了我身旁。
“是啊,不知道希望還在不在……。”
我和她一同看著希望家的路口,久久未能邁動腳步。
“咳咳…,請問你們是從哪裏來的,我看見你們在這裏站了好久,要不然進去坐坐吧。”
我應著聲音轉了過去,是一個跟希望差不多的少年,高高的個子,俊朗的麵容,謙謙有禮,就是在看到我的淡藍色眼睛的時候,稍稍詫異了下。
“你家?”我看著他,他指著離小亭子最近那戶房屋。原來我們是站在了他家門前。
他告訴我,他叫懷念,這是我在凡世,知道的第二個名字,他說,這是他父親給他取的名字,他的父親年輕的時候認識了幾個朋友,後來不知什麽原因離散了,他出生以後,他的父親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大概就是代表懷念朋友的意義吧。
我笑了笑說,他父親應該很珍惜那些記憶,要不然怎麽會給他起這個名字,他點頭讚同,聊天的間隙,我們應邀進了懷念的家,剛進屋就有一個兩三歲的孩童跑了過來。
“阿爹,阿爹迴來了!”
“嗬嗬嗬,來,阿爹抱抱。”
原來,這是懷念的孩子。不一會兒,屋內又傳出一位女子的聲音:
“小豆子,是你阿爹迴來了嗎?”
“嗯,阿娘,是阿爹迴來了!”
懷念介紹到,這是他的妻子,這個時辰她應該做好了一家人的飯。他熱情的邀我們一同吃飯。
“懷念,公公沒一起迴來嗎?”
“嗯,馬上就到家了,爹擔心這雪會把牛草弄濕,囑咐我走快點,好趕在雪大之前,把牛草鋪蓋妥當。”
“這幾位是?”女子看著我們三個,有些膽怯的往後退了一步。
“不怕,我迴來時,見他們站在我家門口,今年的初雪來的早些,莫被雪打濕了。”
懷念貼心的安慰了妻子,對我們郎爽一笑,恍然間,我覺得他像極了希望。
“嗬嗬嗬,請別見怪,婦人家,難免心眼小些。”
“不會,是我們叨擾了,過會兒等雪停了我們就走。”
我禮貌的迴複了懷念,坐在他們的飯桌前,看著桌上的飯菜,突然,羨慕起凡世的生活來,一家幾口,一日三餐,一起細數著歲月,盡管沒有華貴的衣服,精致的餐具,但他們臉上揚起的笑容,我在琉璃宮從未見過。
阿舍還是一直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懷念帶著妻子和孩子也圍在了飯桌前,他說,要是我們餓了,就先喝口熱茶,他的父親出去了,等他迴來一起動筷子。
話音剛落,屋外響起一陣咳嗽聲。
“是爺爺迴來了。”孩童眨著圓圓的眼睛,期待的望著屋外。
“我去接。”懷念起身,向屋外迎去。我也準備好,迎接這個家家主,這是凡間的禮數。
“阿爹,你看讓你帶傘還不帶。”懷念的聲音埋怨的很清晰,語音落地時,他扶著一位老者進了屋。
我起身,微笑的看著他,想著走近些了,再打招唿。
“你……?”
“阿爹認識嗎?”懷念詫異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父親。
“修哥哥!”
緊接著,老者的口中發出了這三個字。
在傳達到我耳邊的時候,我完全怔住了,我看著眼前佝僂著的身軀,不敢確認“修哥哥”會是從如此垂老的眼眸中認出的。我仿佛被凍住了般,無法行動。
“修哥哥,真的是你?還有夢姐姐!”蒼老的聲音一並將夢也認了出來,我聽出了他按捺住因咳嗽而顫抖的聲線,一步一步朝我走了過來。
“你是……希望?”我承認到了這時,我還在懷疑自己的眼睛,懷疑所有的一切,我記得我離開了並不久啊,希望應該還是青年的模樣,怎麽會變的如此蒼老。
“我是啊!修哥哥走之前,我告訴你的,我叫希望,是人間處處有希望的希望……。”
這一刻,我相信了,我扶著走過來的希望,觸摸著他因年歲而粗糙的雙手,希望說,我離開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大雪,他一直偷偷跟在我們後麵,直到我們出了小鎮。
我問希望,凡世的人都老的這樣的快嗎?希望笑了笑,挽過一旁的孩童,對我說,生老病死,這是人間的常態。他的妻子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他是給她的墳頭燒紙除草去了。
聽到希望的這番話,我久久說不出話來……。我以為我隻是離去了幾載年歲,未曾想,這一去對於希望,卻是一生。他把家搬到當初鎮民歌頌溪風的雕像旁,把自己兒子的名字取為“懷念”,而那個從熊妖手裏救迴來的新娘已經……。
我和希望一直坐在門檻上好久好久,雪也跟著下了好久好久。
希望問起來溪風,我告訴他,溪風在另一個世界是神,有著守護那個世界的職責。希望說,不管在哪個世界,溪風一直都是守護神,包括在這個小鎮。
“我記得之前,那個雕像是泥土塑造的吧,怎麽會改成銅像了呢?”我看著希望滿頭的白發,真恨這許多的歲月磨殺了他的青春。
“你們走了不久,我的父親便去世了,所以,我轉讓了他的客棧,並把家搬到了這裏,有一次鎮上發洪水,一夜之間那個泥塑的溪風就不見了,我覺得總是少了些什麽,因此變賣了一些家底,換了一些銅,鑄造了一個新的溪風,說來也怪,從那以後,倒是心安了許多。”
我聽著希望質樸的心聲,無比的感動,握緊了我的右手。
“希望,假如再給你一些壽命,你要嗎?”
“嗬嗬嗬,不了不了,很多的東西已經隨著時光逝去了,那些青春,活力,心思,都在過去的那一刻全都跟著去了,就像我年輕的時候,喜歡看我的妻子塗抹胭脂,那時候,我覺得胭脂很神奇,能讓女子變得更美,可是漸漸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妻子不愛塗抹胭脂了,她喜歡上了縫補,到我還是喜歡看她為我和懷念縫補衣服。現在,她不在了,我的心也老了,心老了,要漫長的壽命又有什麽用呢?”
“隻要你願意,我還是能做得到!”我認真的看著希望,想要為他尋迴逝去的青春。
“我知道修哥哥來自神的世界,我也一直記得你和溪風打敗熊妖時場麵,那天的雪應該比今天的還要大吧,修哥哥的長劍發著藍色的光,直直刺向熊妖,直到熊妖被大雪埋沒,那天,我也看到了不一樣的修哥哥,也是從那時起,修哥哥就成為我心中的神。”
“希望,你真的不願意?”
“嗯,”
……
說是初雪,卻一直下到了天黑了。
第二天,外麵已經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地毯,其實我還是想用靈術把希望變得跟以前一樣,我不明白,那有什麽不好,難道真的像希望所說,人之所以老,是因為心先老了嗎?
懷念倒是一直圍著我,他說,他還沒見過藍色的眼睛呢,我用靈術做了一個小木馬送給了他的孩子。小家夥很是喜歡。
這次離開的時候,我把希望送給我的平安符戴在了懷念的兒子身上,我注入靈術,保他一生平安喜樂……。
抵達精靈國度還要經過凡世不少地方,希望所在的那個鎮子就是其中之一。
我並不是偶然的想起他,隻是,每逢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會拿出他送我的平安符,我清楚的記得,他說,平安符可以保佑我一生平安,我當時心裏就覺得好笑,我沒有告訴希望,我有千年的壽命。
離開客棧的時候,我們遇上了那兩個獵妖師,他們依舊是原來的裝扮,隻是眼神裏多了些許的空洞,見到我和夢,輕輕的將眼光滑落,好像從未見過,我看著他們走進了客棧,店夥計依舊熱情的迎了上去。我知道,他們的傳奇依舊會繼續,而我隻是一陣輕風,眨眼之間,便會迴到自己的世界……。
這一次,夢一直把妖妖帶在身邊,我也記得希望他們鎮子的習慣,那裏估計沒有獵妖師。一路上,阿舍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跟著我,我們三人一直朝著希望所在的鎮子走去。
然而迎接我們的,是凡間的初雪。
小鎮還是跟離開前沒有多大的變化,就是多添了些建築,比如,之前有個溪風的雕像,它被供養在小鎮的中心,現在,它已經被安置在了一處小亭子裏麵,原本泥塑的溪風,換成了銅像,初雪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們竟然一直保留著……。”我站在亭外,任由著雪精靈一片片的揮灑。
“修在這裏待了很久?”
阿舍用靈術為我屏蔽住初雪,觀望著溪風的雕像。
“嗯,用凡間的日子計算,我們待了兩年了。”
我撤去阿舍的靈術,想起剛來到這裏的時候,那時,還不知道“希望”這個名字,那個唇紅齒白的少年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他一直叫我“修哥哥!”,隨時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凡間小鎮,卻是我離開琉璃宮後,住的最開心的地方……。
“不知道希望還在不在!”夢把妖妖拴在了亭子邊,走到了我身旁。
“是啊,不知道希望還在不在……。”
我和她一同看著希望家的路口,久久未能邁動腳步。
“咳咳…,請問你們是從哪裏來的,我看見你們在這裏站了好久,要不然進去坐坐吧。”
我應著聲音轉了過去,是一個跟希望差不多的少年,高高的個子,俊朗的麵容,謙謙有禮,就是在看到我的淡藍色眼睛的時候,稍稍詫異了下。
“你家?”我看著他,他指著離小亭子最近那戶房屋。原來我們是站在了他家門前。
他告訴我,他叫懷念,這是我在凡世,知道的第二個名字,他說,這是他父親給他取的名字,他的父親年輕的時候認識了幾個朋友,後來不知什麽原因離散了,他出生以後,他的父親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大概就是代表懷念朋友的意義吧。
我笑了笑說,他父親應該很珍惜那些記憶,要不然怎麽會給他起這個名字,他點頭讚同,聊天的間隙,我們應邀進了懷念的家,剛進屋就有一個兩三歲的孩童跑了過來。
“阿爹,阿爹迴來了!”
“嗬嗬嗬,來,阿爹抱抱。”
原來,這是懷念的孩子。不一會兒,屋內又傳出一位女子的聲音:
“小豆子,是你阿爹迴來了嗎?”
“嗯,阿娘,是阿爹迴來了!”
懷念介紹到,這是他的妻子,這個時辰她應該做好了一家人的飯。他熱情的邀我們一同吃飯。
“懷念,公公沒一起迴來嗎?”
“嗯,馬上就到家了,爹擔心這雪會把牛草弄濕,囑咐我走快點,好趕在雪大之前,把牛草鋪蓋妥當。”
“這幾位是?”女子看著我們三個,有些膽怯的往後退了一步。
“不怕,我迴來時,見他們站在我家門口,今年的初雪來的早些,莫被雪打濕了。”
懷念貼心的安慰了妻子,對我們郎爽一笑,恍然間,我覺得他像極了希望。
“嗬嗬嗬,請別見怪,婦人家,難免心眼小些。”
“不會,是我們叨擾了,過會兒等雪停了我們就走。”
我禮貌的迴複了懷念,坐在他們的飯桌前,看著桌上的飯菜,突然,羨慕起凡世的生活來,一家幾口,一日三餐,一起細數著歲月,盡管沒有華貴的衣服,精致的餐具,但他們臉上揚起的笑容,我在琉璃宮從未見過。
阿舍還是一直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懷念帶著妻子和孩子也圍在了飯桌前,他說,要是我們餓了,就先喝口熱茶,他的父親出去了,等他迴來一起動筷子。
話音剛落,屋外響起一陣咳嗽聲。
“是爺爺迴來了。”孩童眨著圓圓的眼睛,期待的望著屋外。
“我去接。”懷念起身,向屋外迎去。我也準備好,迎接這個家家主,這是凡間的禮數。
“阿爹,你看讓你帶傘還不帶。”懷念的聲音埋怨的很清晰,語音落地時,他扶著一位老者進了屋。
我起身,微笑的看著他,想著走近些了,再打招唿。
“你……?”
“阿爹認識嗎?”懷念詫異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父親。
“修哥哥!”
緊接著,老者的口中發出了這三個字。
在傳達到我耳邊的時候,我完全怔住了,我看著眼前佝僂著的身軀,不敢確認“修哥哥”會是從如此垂老的眼眸中認出的。我仿佛被凍住了般,無法行動。
“修哥哥,真的是你?還有夢姐姐!”蒼老的聲音一並將夢也認了出來,我聽出了他按捺住因咳嗽而顫抖的聲線,一步一步朝我走了過來。
“你是……希望?”我承認到了這時,我還在懷疑自己的眼睛,懷疑所有的一切,我記得我離開了並不久啊,希望應該還是青年的模樣,怎麽會變的如此蒼老。
“我是啊!修哥哥走之前,我告訴你的,我叫希望,是人間處處有希望的希望……。”
這一刻,我相信了,我扶著走過來的希望,觸摸著他因年歲而粗糙的雙手,希望說,我離開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大雪,他一直偷偷跟在我們後麵,直到我們出了小鎮。
我問希望,凡世的人都老的這樣的快嗎?希望笑了笑,挽過一旁的孩童,對我說,生老病死,這是人間的常態。他的妻子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他是給她的墳頭燒紙除草去了。
聽到希望的這番話,我久久說不出話來……。我以為我隻是離去了幾載年歲,未曾想,這一去對於希望,卻是一生。他把家搬到當初鎮民歌頌溪風的雕像旁,把自己兒子的名字取為“懷念”,而那個從熊妖手裏救迴來的新娘已經……。
我和希望一直坐在門檻上好久好久,雪也跟著下了好久好久。
希望問起來溪風,我告訴他,溪風在另一個世界是神,有著守護那個世界的職責。希望說,不管在哪個世界,溪風一直都是守護神,包括在這個小鎮。
“我記得之前,那個雕像是泥土塑造的吧,怎麽會改成銅像了呢?”我看著希望滿頭的白發,真恨這許多的歲月磨殺了他的青春。
“你們走了不久,我的父親便去世了,所以,我轉讓了他的客棧,並把家搬到了這裏,有一次鎮上發洪水,一夜之間那個泥塑的溪風就不見了,我覺得總是少了些什麽,因此變賣了一些家底,換了一些銅,鑄造了一個新的溪風,說來也怪,從那以後,倒是心安了許多。”
我聽著希望質樸的心聲,無比的感動,握緊了我的右手。
“希望,假如再給你一些壽命,你要嗎?”
“嗬嗬嗬,不了不了,很多的東西已經隨著時光逝去了,那些青春,活力,心思,都在過去的那一刻全都跟著去了,就像我年輕的時候,喜歡看我的妻子塗抹胭脂,那時候,我覺得胭脂很神奇,能讓女子變得更美,可是漸漸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妻子不愛塗抹胭脂了,她喜歡上了縫補,到我還是喜歡看她為我和懷念縫補衣服。現在,她不在了,我的心也老了,心老了,要漫長的壽命又有什麽用呢?”
“隻要你願意,我還是能做得到!”我認真的看著希望,想要為他尋迴逝去的青春。
“我知道修哥哥來自神的世界,我也一直記得你和溪風打敗熊妖時場麵,那天的雪應該比今天的還要大吧,修哥哥的長劍發著藍色的光,直直刺向熊妖,直到熊妖被大雪埋沒,那天,我也看到了不一樣的修哥哥,也是從那時起,修哥哥就成為我心中的神。”
“希望,你真的不願意?”
“嗯,”
……
說是初雪,卻一直下到了天黑了。
第二天,外麵已經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地毯,其實我還是想用靈術把希望變得跟以前一樣,我不明白,那有什麽不好,難道真的像希望所說,人之所以老,是因為心先老了嗎?
懷念倒是一直圍著我,他說,他還沒見過藍色的眼睛呢,我用靈術做了一個小木馬送給了他的孩子。小家夥很是喜歡。
這次離開的時候,我把希望送給我的平安符戴在了懷念的兒子身上,我注入靈術,保他一生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