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之間,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作為修仙者而言,生命精元得到提升,壽命相比較於凡人,是非常悠久的。哪怕是百歲高齡,也能栩栩如生,看上去與三十歲無異。


    至於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君們,壽元都在五百歲往上走,甚至可以達到千年壽元。


    時光流逝,轉眼便是三個春秋過去了。


    各個宗門,都在開枝散葉,連五大上宗都打開山門,新收了一批好苗子,培養起來,填補之前的空缺。整個仙界,又步入和平發展的時期,幾位大仙君們,也都悄然蟄伏起來,再也沒有出過山門。


    易水一戰的風波,早在歲月中被消磨殆盡,人們最多隻是偶爾聊上兩句,然後一笑置之。


    畢竟這仙界不是圍著那麽一兩個人轉的,一代神話的隕落,則預示著另一項傳說的出現。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勝於藍,文明一直在發展,這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易水,南畔。


    一襲素衣的安雅惠,呆呆地站在風中,如同一尊絕美的雕塑般,呢喃望著前方奔騰的易水。


    這三年來,她從未離開過易水周圍,每天都會站在水邊,癡癡地看著,癡癡地等著。


    每當一天的落日消失,她心中的希望就泯滅一分,直到一千個日夜後,她的心已是一片灰暗,甚至都遺忘了,自己每天站在這裏,究竟在等著什麽。


    但還是要等下去。


    因為安雅惠深深地明白,她與張陽不同,她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沒有手眼通天的力量,麵對一切都無能為力,如果不在這裏等待,她也不知道能夠去做什麽。


    但是這一天,卻來了一位特別的訪客。


    起初隻是從前邊飛過來一道長虹,現出一名上仙的身影。這三年來,還是有不少仙人們路過易水時,會站在水麵看一看,然後搖頭離開。


    但這名上仙,並不是路過,而是有意從遠處趕來的一樣。


    “請問,三年前那場戰事,這裏是遺址嗎?”


    安雅惠的思緒,突然被這句話給拉了迴來。


    聲音溫婉而優雅,十分有禮貌,作為一名上仙,能夠這樣禮貌的對待凡人,這是並不多見的。


    安雅惠轉身,就看到一名女性上仙,靜靜站在那。一身月白長衣,對襟邊刺繡著紋路,發髻挽起,插著一根貴婦簪,靜若秋蘭,觀之如畫。


    隻是那兩彎秀眉之間,隱含著濃濃的悲傷神采。


    “...就是這裏...”


    不隻是出於什麽原因,安雅惠看到這名上仙,心中卻升起一股親近之意,仿佛與她有著某種隱秘的聯係,情不自禁地問道:


    “請問您是?”


    “我是太玄門的一名上仙,姓墨名雪,你應該不認識我的。”白衣上仙笑了笑,然後問道:“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安雅惠。”


    安雅惠說出自己的名字時,竟沒來由的,有一種緊張的感覺。


    “問問而言,蕙質蘭心,你的名字很好聽,很符合你的氣質。”墨雪溫然笑道。


    “...謝謝。”


    安雅惠微微低下頭去,有些靦腆模樣。


    等她抬起頭來時,卻發現,墨雪還在看著她,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仿佛是在看著自己的兒女一般。


    “上仙?”


    安雅惠微微一愣,隻覺得這位上仙,為什麽看上去那麽親密?自己明明不認識她啊。


    “上仙?”墨雪眼神一閃,然後失笑道:


    “傻孩子,我都不見外,你還見外什麽呀。”


    “你是張陽的什麽人嗎?”


    安雅惠仍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她十分確信,自己的確不認識眼前這位上仙,那麽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張陽的某位故人,但是也沒聽張陽說過啊。


    突然,安雅惠心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下意識用手捂住嘴唇道:


    “您難道是...她的母親?”


    她終於迴想起來,張陽曾說過,之所以來到仙界,還有一個緣由,那就是追找身世,據說他的生母便是仙界的上仙,但名字沒有提過。


    直到這時,安雅惠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第一次看到這位上仙,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親近之意,原來竟是這般淵源。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墨雪的容顏,與張陽有那麽兩三分相似,的確是母子相。


    “此前二十多年,我一直被幽禁在太玄山,最近才重獲自由的。要不然,我早就會來探望你的。”


    墨雪抿嘴笑了笑,然後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側過眼眸,看向那波瀾壯闊的易水。


    她心中憂喜參半。


    自從被帶迴仙界,她就被拘禁在太玄山中,二十多年未曾涉世,偶然間聽說到了關於自己親生孩子的消息,他居然就在仙界之中。


    但等到墨雪真正恢複自由身,不遠千裏趕來時,卻晚了整整三年,見到的隻有安雅惠。


    “傻孩子,做什麽不好,幹嘛非要學你父親呢...”


    墨雪輕輕嗔道,眼中淌下淚水。


    她曾經幻想過,張陽長大的模樣,希望無父無母的張陽,能夠和其他孩子那樣長大,走上不同的道路,過著平凡但幸福美滿的生活。


    但是不曾想過,張陽竟也會走上張陵山走過的那條路,以一介凡人之姿,開辟仙門,來到這浩渺的仙界。


    而最後謝幕的方式,竟也如此相仿。


    萬般情感,最後化作一聲歎息。墨雪把手放進衣袖,摸出一枚魚形玉佩,深情凝望一眼,然後輕輕一擲。


    ‘撲通!’


    魚形玉佩,幽幽沉入水底。


    “這枚玄魄玉,是我們一家三口的死結,便讓它沉埋於此吧。”


    “道玄真人,也就是你外公,你也不要太怨他了。其實他那麽做,並不是為了清理門戶,而是有著你們無法理解的苦衷。”


    “唉,上蒼何薄於我,最終都不能見你一麵啊...”


    墨雪輕聲歎息,緩緩轉過身,看到同樣是淚流滿麵的安雅惠,強笑了一下,似乎還要說些什麽時。


    遠處一個冷峻的聲音傳了過來:


    “墨雪仙子。”


    墨雪轉身,就看到遠處飛過來數道長虹,現出四名劍仙的身影,清一色穿著道袍,顯然都是太玄門的長老們。


    “掌門有命,讓我們即刻帶你迴去。”


    為首那名白發長老,朗聲說道。


    他說話言簡意賅,聲音雖然平淡,但卻帶著一股凜然傲氣,目光掃過安雅惠,並沒有作任何的停留,隻是說道:


    “墨雪仙子,您是上仙之尊,應當與凡人保持距離。”


    雖然沒有任何明示,但從言行舉止中,已經表達出了對安雅惠的輕蔑與不屑。


    墨雪的神情略顯蒼白,沉默片刻,輕聲道:“可以再給我一些時間嗎?”


    “仙子,你這可是在為難我等了。”長老麵沉如水道,“掌門真人一向再說,墨雪仙子的凡塵心太重,沒辦法專注修道,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等會替墨雪仙子,斬卻凡塵。”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嚴厲的眼神看向安雅惠,霎時,虛空中仿佛竄過一道閃電,兩股神芒打向安雅惠。


    ‘嘶拉’


    這兩股神芒,迅如白色閃電,是精神力量的高度凝聚,專誅神魂。這白發長老是太玄門內門長老之一,仙君境界,修為極其深厚,哪怕不出手,僅靠精神力量,便可以碾壓一切仙君以下的對手。


    就這兩道神芒,連陸地神仙都很難抵擋,更不要說安雅惠隻是一介平凡女子。如果真劈了過來,她的神魂瞬間就要被碾碎成灰。


    “長老!”


    墨雪情急喊了一聲。


    但那白發長老,隻是冷笑不語,仿佛這安雅惠在他眼中,不過是蜉蝣罷了,一條性命,分文不值。


    瞬間,安雅惠的雙瞳,便被這兩股神芒映成了白色。神芒的來勢,實在是太快太快,快到連她都來不及恐懼。


    墨雪下意識閉上雙眼,不忍再看接下來的畫麵。


    遠處那四名長老,此時皆麵帶冷笑。


    就在他們所有人都以為,安雅惠即將香消玉殞時。


    虛空深處,突然射過來一道金色光線,如同集束光線般,是純粹的精神波紋,斬過那兩道白色神芒。


    ‘啪啪’


    那兩道神芒,可以斬殺陸地神仙,此時卻被輕易擊碎。


    而那道金色光線,呈現出半虛半實的狀態,停留在安雅惠前方。


    ‘砰!’


    下一刻,這道光線突然炸裂開,射出一道金色光柱,在虛空中匯聚成型,凝聚出一把短刀的輪廓。


    “這是?”


    白發長老一愣,心中湧起一股莫大的危機感。


    看著這一道長度不足尺許的短刀,他竟然覺得,這仿佛能威脅到自己的性命一樣。


    不光是他,還有其他三位長老,也都不可思議的看著這把短刀,猜不透這究竟是什麽。


    這是一股純粹的能量,肯定不是什麽法寶。但如果說是仙法,那也不像啊。


    “難道...這是一股精神力量?”


    白發長老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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