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樹在前麵探路,沈春樹扛著王老太的屍體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麵。


    兩個人躲避著村裏的人,悄無聲息的出了村子,直奔遠處的大山。


    東梁村要是有人去世,一般都是埋到東邊的一座山上。


    但沈春樹卻是扛著王老太的屍體,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等出了村子之後,沈秋樹就慢慢的放慢了腳步。


    他一言不發的跟在沈老大後麵,哥倆個都緊閉著嘴,低著頭就是趕路。


    半路上,沈春樹扛不動了,就換沈秋樹來。


    一路上,兩個人就這樣輪換著,一刻不停的將王老太扛進了遠處的山裏。


    而此時的沈家裏,剩餘的其他人或坐或站的待在東屋裏。


    屋裏靜悄悄的,誰也沒說話。


    沈偉民和沈利民兩個年齡最小,也最藏不住事兒。


    關於剛才沈四月說的話,哥兩個信了個八九成的。


    此時正睜著大眼睛,忐忑的在大人之間來迴掃視。


    沈老頭腦袋裏一跳一跳的疼,手也跟著不停的抖,抖到想抽兩口煙袋鍋子,都拿不住了。


    試著點了幾次火都點不著後,沈老頭索性將煙袋鍋子放下了。


    他煩躁的抬起頭,就發現全家人的目光都看著自己,眼神裏赤裸裸的都是懷疑。


    沈老頭:......


    “你們都瞅我幹啥?”他惱羞成怒的將手裏的煙袋鍋子砸向了地上。


    煙袋鍋子的煙杆瞬間就斷成了兩截。


    發出的聲響嚇了眾人一跳,大家臉色各異的將頭轉向了其他方向。


    可屋裏詭異壓抑的氣氛,無不昭示著對沈老頭的懷疑。


    今天上午,在家的隻有沈老頭和沈夏樹兩個人。


    沈家人誰不知道沈夏樹就是一個愚孝的老好人?


    說他殺了王老太,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他一條腿,一條胳膊都動不了,怎麽看也不像是兇手。


    除了沈夏樹,那剩下的就隻有沈老頭了。


    而且剛才沈四月說要報公安的時候,沈老頭被嚇的麵無人色,就更讓人懷疑了。


    沈老頭的胸口不停的起伏,一半是被氣的,另一半是被嚇的。


    他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越是這樣想,手就抖的越厲害。


    沈老頭閉上眼睛,腦袋亂哄哄的,可他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那個孽障肯定不是嘴上說說就算了的,沈四月是真的會把公安招來。


    萬一公安來了,他要怎麽說?


    怎麽才能洗脫自己身上的嫌疑?


    沈老頭睜開有些渾濁的雙眼,在屋子裏掃視了一圈後,目光落在了炕上的沈夏樹身上。


    “你們都出去,看到你們就心煩。”沈老頭對屋裏的人說道。


    王慧蓮撩起眼皮看了看公公,站起身扭著屁股就走了。


    緊隨其後的就是李小琴。


    這屋裏氣氛太壓抑了,壓得人簡直要喘不過氣了。


    沈偉民和沈利民兩個隨著王慧蓮也走了。


    屋裏能動的,就剩了李香。


    沈老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你也出去。”


    李香張了張嘴,她想說她沒地方去啊!


    老三媳婦能去小東屋,老大一家子有西屋,她能去哪裏?


    可在沈老頭的目光壓製下,李香隻能低著頭也出了屋子。


    不管去哪裏,還是先出去再說吧,哪裏都沒有屋裏讓人喘不過氣。


    當屋子裏隻剩下沈老頭和沈夏樹的時候,沈老頭小聲嗚嗚的哭了出來。


    沈夏樹聲音有些嘶啞的叫了聲:“爹?”


    沈老頭眼淚婆娑的看著他:“老二啊,咱家要完了啊,咱家真的要完了啊!!!”


    沈夏樹被沈老頭哭的有些心酸,他拉著沈老頭的衣袖說道:“不會的,爹,你別擔心,那個混賬應該......應該不會真的去報案!”


    雖然他嘴上這樣說,但也知道沈四月的德行,所以這話說的就特別沒底氣。


    “老二啊,咱爺倆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居然給沈家生了這麽一個恩將仇報的丫頭?”沈老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哽咽說道。


    “早知道這樣,你媳婦當初剛懷的時候就應該把她打掉,那樣你媳婦也許就不會傷了身體,再好好養一養,說不定你的兒子也要娶媳婦了!”


    沈老頭是真的有些後悔當初讓沈四月活著生下來了。


    甚至他都後悔當初將李香送去鎮上衛生院了。


    如果那時候一直留在家裏,哪怕李香因此死了,也要好過現在這個樣子。


    沈夏樹心裏很難受,眼眶也紅了:“爹,都是我的錯,當初她一生下來,我就應該掐死她的。”


    “是我給咱家生了一個禍害,都是我的錯!!!”


    沈老頭惆悵的哀歎了一聲:“現在說這些都晚了,晚了啊!!!”


    “我知道,咱家她最恨的應該就是我了,等她把公安叫過來,肯定會咬死我不放,不把我送進去,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罷了,罷了,誰讓我生了你,你又生了她呢?你的債,我替你還了吧!!!”


    沈老頭的一番話,說得沈夏樹愧疚不已,他哭著對沈老頭說道:“爹,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啊!”


    “我怎麽能讓你替我去還那個孽種的債?爹,你放心,等公安來了,我就說是我捂死的娘。”


    “我絕不會讓你被他們抓走,我自己生的孽種,有什麽懲罰,都讓我一個人承了吧!”


    沈夏樹的臉上,滿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他不能讓自己的老父親毀在自己生的孽障手裏。


    沈老頭等的就是沈夏樹這句話。


    不過他並沒有立即就同意,而是哭著拉起沈夏樹的手:“老二啊,爹怎麽能讓你替爹去坐牢呢?爹心裏舍不得啊!”


    沈老頭越這樣說,沈夏樹的心裏就越堅定。


    他瞪著通紅的雙眼堅定道:“爹,這是我自己自願的,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命不好吧,攤上這樣一個女兒。”


    接下來沈老頭哭的似乎說不出來話了,隻是一個勁兒的搖著頭。


    “爹,你不能去坐牢,你一旦坐牢了,大哥他們一家子怎麽辦?大偉和大利還沒娶媳婦,三弟也剛有了孩子......”


    說到這裏的沈夏樹終是沒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臉上滑了下來。


    整個沈家,就屬他是一個廢人了。


    唯一生下來的丫頭,還視沈家為仇敵。


    “爹,如果我真的進去了,你就把家分了吧,這樣對大哥和三弟影響也能小點兒。”


    沈夏樹強忍著心酸,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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