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夢箋不緊不慢的打開荷包,取出裏麵灰色的布包,直接將布包遞到虎子手中,虎子稍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雙手捧到李掌櫃麵前。


    見陸夢箋如此行事,李掌櫃挑挑眉毛,素來常人來典當東西,總直接將物品擺到櫃台之上,不斷誇讚所典當之物的貴重,此女穿著雖破舊,舉止中卻透出貴族之氣,想必之前定是出身富貴之家。


    "還勞煩李掌櫃看看布包中之物價值幾何,"陸夢箋說罷,身形筆直地站在原地,一雙眼睛不卑不亢的落在李掌櫃身上。


    李掌櫃緩緩將布包打開,一枚精致的玉佩出現在眼前,李掌櫃將玉佩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一番後,轉向陸夢箋問,"這位姑娘,敢問你想將這玉佩典當多少銀兩?"


    夢箋淡然一笑,"我……奴家也是第一次典當東西,不知行情如何,煩請李掌櫃先出個價吧。"她對於此地物價並無了解,且對玉器並無研究,雖然心知這玉佩價值不菲,卻也不敢貿然估價,便將此事直接推到了李掌櫃身上。


    李掌櫃顯然對這個迴答很是驚訝,笑道:"這玉佩玉質乃上好的和田玉,色澤光度也堪稱絕佳,而雕工也是一流,李某見過那麽多美玉,比這個玉質好的大的也見過不少,但做工卻不及此玉的一半。隻是可惜,這玉上不知為何經受了血的浸染,血跡甚至蔓延至了紋理之中。經了濁物汙染的玉,玉質再好,也已失了原先的價值。"


    "血跡?為何我看不到?"陸夢箋將信將疑,接過玉佩對著太陽看了一眼,隱約似乎看到極細微的紋理,"李掌櫃,您如何就確定這是受了血漬汙染,或許是玉本身的紋理呢。"


    "姑娘,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這玉器經了血,打眼一看與普通玉器看不出什麽區別,但仔細看時就可以看出些門道了……"李掌櫃自信陸夢箋不識玉器,又見自玉佩之上尋不出什麽毛病,便刻意拿玉上的紋路做文章。


    "既然如此,李某也不多說,給個實在價,六十兩如何?"


    陸夢箋來之前便已盤算好此玉最低也可值一百兩,如今聽聞此言,並不言語,隻是輕輕從李掌櫃手中取過玉佩,重新放在布包中裝好,攏攏頭發,"既然李掌櫃並無誠意,那奴家先告辭了。"


    李掌櫃見勢,趕忙問道:"姑娘可是嫌這價格低了?"


    "素來聽聞李掌櫃這家店價格最公道,我便直接奔你家而來,可誰料李掌櫃實在是令人失望,可見這名譽口碑也是當不得真的。我本便沒想過此玉可能賣出原價,但可惜老板並非惜玉之人,竟說我這貼身之玉沾了晦物,將這玉貶低至此,想來是李掌櫃看不上奴家這塊玉佩,但也不至於以店裏的招牌為代價。既然如此,那我隻好去別的鋪子問問了。"陸夢箋語氣冷淡,李掌櫃見她這樣一說,心中不由著急。


    趕忙開口道,"姑娘,還請稍安勿躁,許是李某老眼昏花,看走了眼。請姑娘先喝杯茶消消火,容李某再仔細查看一番。"說罷,給虎子遞了個眼色端茶上座,陸夢箋蹙眉,心下思量一番又坐了下來,在一旁冷眼看著李掌櫃對著陽光仔細瞅了又瞅。


    許久,才滿臉堆笑的對陸夢箋說,"姑娘,這玉確實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工也沒得說,隻是這玉上不知為何有這些脈絡,影響了玉品,不過勉強還是可以入眼,不知姑娘是要死當還是活當?"


    "死當吧,這樣一來李掌櫃出手便可轉賣,不必在手中多壓一年半載,我家中還有事,若是先生看好了,便出當票吧,"陸夢箋早就考慮的清楚,這身子的原主人被人打得那樣嚴重,又被扔在街邊,想來也是個苦命之人,不會有人尋來,留著這玉佩也無用,倒不如徹底賣了來的清淨。


    典當行收物,向來最喜死當,買賣極為方便,聽陸夢箋這樣一說,李掌櫃滿臉笑意,"好,沒想到姑娘這樣爽快,這玉佩李某便收著了。"


    虎子拿著一百兩銀票外加四十兩碎銀子遞到陸夢箋手中,笑道,"這銀票是城北乾慶號的,這是咱雷國最大的錢莊,去哪裏都能兌現,還有這些碎銀,請大姐先查驗一下。"


    陸夢箋把銀票放在懷中,將銀子裝入荷包塞到袖口中,笑道:"李掌櫃的名聲在外有口皆碑,又豈會因區區幾十兩銀子壞了口碑,不必驗了。"說罷,取出小小的碎銀遞到虎子手裏,"多謝小哥的熱情相助,告辭了。"


    掂量著手中的碎銀足有兩錢之多,虎子臉上不由笑開了花,一直送陸夢箋到門外。陸夢箋走了幾步,見虎子仍在門口,便折迴來問道:"敢問小哥可知這附近有沒有賣花苗的店鋪?"


    "大姐是要去買花兒呀,前麵巷子裏倒是有一家,賣的花漂亮,價格也不是特別貴……"虎子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唿籠全說了出來,目送著陸夢箋走遠才返迴店中,沒想到掌櫃的還未返迴後院,手中正把玩著那枚玉佩。


    虎子喜滋滋的站到櫃台後,"沒想到剛才那位大姐出手那麽大方,這麽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收到這麽多銀子。"


    "這姑娘確實不同尋常,但凡別人來典當都恨不得把更多銀兩踹到自己口袋,可這位姑娘卻好似並不看重這些銀兩,而且這玉佩實在是有些來曆啊……"李掌櫃話音未落,便聽到有人走入店中。


    來人一襲白衣,春意尚早已手持一把折扇在麵前扇動,尚未走進便大聲問道,"李老頭兒,今兒又收什麽好東西了?"


    李掌櫃見是小友古長風,便將新收的玉佩拿出來,"嗬,是古公子來了,這也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左右不過是塊玉罷了。"


    "嘖嘖,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古長風輕輕將玉佩拿在手中,神情專注,李掌櫃早就知曉古長風嗜玉如命,這塊玉佩入了他的法眼定然不可能再迴到自己手中,於是靜坐一旁一言不發的看著古長風把玩。


    "想當初,雷國出了一位名震京師的玉器匠人,但凡經他之手的玉石,經過雕琢之後,便如擁有了生命一般,無一不是世間罕見。隻是這位匠人脾氣古怪,凡他親手雕琢的玉器,隻賣給有緣之人,所以世人難得一見……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裏遇見了,這枚玉佩可謂是世間難得的珍品,難得難得!"古長風將玉石珍奇之處一一指出,李掌櫃才知自己今日誤打誤撞竟撿到了寶物,不由喜上心來。


    古長風取出一千兩銀票扔到櫃台之上,"李老頭兒,這玉佩我可收著了,你看這些夠不夠?"李掌櫃一看,眼睛都直了,禁不住喜悅連連點頭。


    再說陸夢箋,順著虎子給指的方向,走了許久才看到虎子所說的所謂花店。


    許是春初花尚未開放的緣故,花店之中除了正在瞌睡的老板,幾乎空無一人。小小的店麵中擺著一盆金橘,小小的果實將細枝都壓彎下來。由於冬季氣溫極低,此地的花樹早早便凋盡了葉片,旁邊的空地上擺著幾盆光禿禿的花樹,除了一盆桂樹尚殘餘幾片綠葉,其餘花樹顯得甚是可憐。


    老板看到人來,以為對方走錯了地方,並不起身招唿,隻是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不料這女子在店中轉了許久,還彎腰仔細查看盆中的花樹,最後指著一盆尚未開花的杜鵑問道,"老板,這花怎麽賣?"


    "一兩,"老板見這女子穿著寒酸,心底不由一陣厭惡。向來隻有有錢人才吃飽了沒事做,跑來花店買花,沒想到這等窮人竟也想學人做這等雅事,便隨口說了個數,妄圖將她嚇出門去。


    "嚇,不過一盆普通的杜鵑花竟然這麽貴,老板你也太敢要價了吧,"陸夢箋沒想到一盆花竟能賣得這樣貴,不由吃了一驚,但見老板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心知對方認定自己買不起花所以漫天要價,故意又指了旁邊一盆金桂詢問價錢。


    金桂經過整枝嫁接,長勢極好,盆中又擺放了假山流水的造型,看去很是氣派,老板輕哼一聲,捏著嗓子道,"這個呀,需要九兩銀子,小姑娘,你買不起的。"


    陸夢箋聽到老板的聲音,臉上現出一絲嘲笑,"哦,也是,這金桂的形狀也就隻值九兩銀子,再貴了恐怕還真沒人願意買。"


    老板一聽卻急了,這株金桂可是花了他幾年的時間才培育起來,如今卻被人肆意貶低,哪能咽得下這口氣,一把扯住陸夢箋,"你說什麽,你知道這株金桂有多難得嗎,你看看單是這虎頭的造型,就極少見,還有這假山……"


    "造型雖好,隻可惜,這花兒若單是為了金錢而刻意去雕琢形狀,也便失了花的魂,你難道沒發現,這株金桂徒有造型,卻毫無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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