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最終還是在廚房中找到了一把尖刀,她用它在她的胳膊上一刀一刀的劃,每劃一下,就立刻有殷紅的鮮血順著刀尖而下,而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瞬間便開出一朵朵豔麗的血花。


    她不知道最終她到底劃了自己多少刀,隻是她能感覺到她身體裏的血快要流幹了,她的眼皮越來越重,她卻突然就笑了。


    這種感覺就是要死了嗎?真好,死了就不用再痛苦下去了!真的挺好!


    她這一生,幼年時跟著母親四處漂泊,後來跟著伯言又受盡冷落,而後遇到葉護,她原本以為是老天對她的垂憐,卻原來一切不過隻是鏡花水月一場,也罷,但願來生,再不相見!


    青玄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如果明日一早,兩個孩子發現她死了,肯定會害怕,所以她的死相不能太嚇人,於是她盡量扯動嘴角,保持住一個清淺的笑容,她想,這樣應該就不會太嚇人,明日他們一定都有的忙了!


    葉青雲一大早急急火火敲開小院的門時,方達還睡眼朦朧,他開出一條門縫問他:“大叔,你找誰?”


    “我找青玄大夫,李青玄!”葉青雲急急道。


    方達愣了一下,青玄大夫不是姓青嗎?怎麽會姓李,這北臨國不是李姓王朝嗎?姓李的人不都是王族中人嗎?


    葉青雲見這孩子一直發愣,直接推門走了進去,而後在院中大喊:“青玄,出來,師兄來看你了!快出來!”


    方達連忙阻攔。


    “大叔,青大夫昨夜好不容易睡著,你別吵她!”


    “少睡一會,又不會死人,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找她,你快去叫她出來。”葉青雲吩咐道。


    方達卻並不理會他,他昨夜偷偷在門口看過青玄,發現她竟然不像前幾日那樣,一直坐在窗前發呆,而是安靜的躺在榻上睡覺,他心裏十分高興,大夫說了,隻要青大夫能睡著就是好了一半了,此刻時候還尚早他自然不會去打擾她。


    話說沈大哥為什麽這麽久都不來看他們,明明說好當晚就迴來的,怎麽一連八日都沒再過來。


    葉青雲見叫不動他,於是粗略的看了一眼院子中各個房間的位置,就直接推開了其中一間房的門,他剛一走進去,心裏突然就咯噔一下,身後原本趕來阻攔他的方達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榻上的青玄太安靜了,安靜的就好像,好像已經……


    十歲的方達瞬間就慌了神,他不敢再上前,隻是定定的呆愣在原地,多年以前,他一覺醒來,父親和母親也是這樣一睡不醒。


    他立時大聲尖叫,叫聲響徹了整個院子。


    沈長歌今日終於被放了出來,已經第八日了,也不知道青玄怎麽樣呢?這幾日他吃不好睡不著,人都瘦了一圈,他日日托禁閉室的守衛去求父親放他出去,終於今天他被放了出來。


    八日前他迴軍營向父親請罪,按照軍規,他當受仗刑,他已做好了受二十軍棍的處罰,他想,二十軍棍後,他應該還有力氣能爬上馬背,趕迴小院。


    可那日父親麵色異常冷峻,他一字一句對他說:“後將軍葉護帶著我北臨三千精兵滯留南安不歸,我已連發了三道召令,他竟然充耳不聞,當初是你與他一唱一和,我才派他去援助南安,你如今還有何話可說?”


    沈長歌腦中頓時一聲空白,葉護竟帶著北臨的兵將不接北臨大將軍召令,滯留嘉陵關不歸!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以為他跟他同袍多年,同生共死,他以為,他是了解他的,卻原來不是!他到底想做什麽?叛國?為什麽?


    “葉護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沈長歌痛心疾首。


    沈赫望著此時還一臉茫然無措的兒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吼道:“你如今還想不明白嗎?你當人家是好兄弟,人家卻隻當你是個跳板!”


    其實沈赫如今也很後悔,他真是太大意了,當初葉護一定要獨自帶兵,他就該想到他有貓膩,他為什麽沒有留一手呢?不僅給了他調軍的玉符,還讓他親自挑選了三千精兵。


    如今想來,他挑的人都是與他相熟的,交情匪淺的,看來他一開始就是想好了要去投靠南安!


    沈赫最終還是不顧兒子的再三哀求,將他關進了禁閉室,他怕此時如果不關著他,他會跑去嘉陵關找葉護問清楚,這樣就太危險了!


    沈長歌在禁閉室中度日如年,心急如焚,他日日讓守兵衛替他去求沈赫,甚至搬出了他故去多年的母親,但沈赫始終不為所動。


    今日一大早,沈赫突然收到王君秘旨,王君要求他,立即在雍州城中查找他流落民間的女兒。


    他不知道為什麽,王君會要求他來做這件事,還有王君是從哪裏得知的消息,他女兒此刻身在雍州城?


    可不管如何,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王君隻是要求他幫他找女兒而已。


    這個事情他隻能交給兒子暗中去辦,公主鳳體,滋事體大,何況王君此次下的是秘旨,其他人都做不了這個事情。


    沈長歌對幫北臨王找女兒的事情毫無興趣,但父親之命,不敢不從,他雙手接下父親遞來秘旨,心中卻想著,青玄不知道如今怎麽樣了?


    突然帳外傳來一陣吵嚷聲,正心煩的沈赫大嗬一聲:“何人在帳外喧嘩?”


    立即有兵將上前通報:“秉大將軍,右將軍,帳外方才來了一個小子,聲稱與右將軍相識,有要事要找右將軍,屬下已告之過他,大將軍與右將軍此刻正在商議國事,要他稍等片刻。”


    “那知那小子隻等了一會兒就不耐煩,直接想闖進來,因隻是個小孩,又與右將軍認識,屬下們不好動粗,故而才未能及時製止他軍中吵鬧,請大將軍贖罪!”


    沈赫聞言瞪了一眼沈長歌,而後道:“你去看看什麽事?”


    沈長歌急忙走出軍帳,他心中已然覺得不安,但還是不斷安慰自己,沒事的,應該沒事的。


    剛一出軍帳,他就看到了眼睛紅腫,一臉焦急的方達。


    方達一看到他走出來,方才還敢舉劍對著守衛的小男孩,竟立時就哭了起來,而後他說出的話,讓沈長歌頓時如遭雷擊!


    他哭著對他說:“沈大哥,你快迴去看看吧,青玄大夫,她,她,今晨故去了!”


    沈長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可能?明明幾天前還好好的,怎麽會,怎麽會突然就故去了!他不相信,他要去看看,他一個縱身,一躍而起坐上馬背,打馬揚鞭,直直朝雍州城內而去。


    一進小院,從裏麵就傳來一陣女孩的哭泣聲,是方瑤!他的心頓時就跌入穀底,他大步流星,直直進了青玄的房中。


    青玄此刻安靜的躺在榻上,臉上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如果不是此時她那異常蒼白的臉色,和房中那股濃重的血腥味,他一定會以為她隻是睡著了。


    他定定站在門口,雙腿猶如灌了鉛一般,怎麽都無法前行一步。


    “青玄,你為什麽這麽殘忍,難道這世上除了葉護,再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戀的人或事嗎?”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現。


    “沈某竟不知,天上仙子也會流淚,難道是這泗水河畔的風沙太盛,眯了仙子的眼。”


    “心機深重的女子那有單純善良的女子更討人喜歡!”


    “沈大哥好!”


    “沈大哥過譽了,青玄蒲柳之姿,當不起沈大哥如此讚美。”


    “青玄廚藝不佳,隻會做幾個家常小菜,怕是入不了沈大哥的眼。”


    青玄從小攤上選了一個半月型的玉釵插在頭上轉過身來笑盈盈的問葉護和他:“好看嗎?”


    “好看!”他和葉護異口同聲。


    “沈大哥,原來是你,原來是你,你救我,救我,她來了,她又來了,你快救我!”


    “沈大哥,對不起!我一直沒跟你說實話,其實,我跟葉護已經分開了!”


    沈長歌突然覺得胸口劇痛,口中頓時充滿鹹腥之氣,接著就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呆坐在一旁許久的葉青雲連忙上前扶住他道:“沈將軍!”


    他已然做不出任何反應,直直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已是二日後,他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小小的方瑤正爬在他的腳邊睡著了,他強撐著起身,室內光線昏暗,他看不清楚路,一時不察再次載倒。


    方瑤被吵醒,連忙叫道:“大哥哥,你醒了,你快躺好,我去叫爺爺和哥哥!”


    說完就跑了出去。


    沈長歌想了半天,誰是爺爺?


    “長歌!”沈赫人未到,聲已至。


    “父親!”


    沈長歌心下吃驚,父親怎麽來了?邊關隨時會有戰事,此時父親不應該在關中坐陣嗎?


    “快躺下,葉佐證說你是急火攻心,一定要靜養,這時候你什麽都不要想了,我已上書王君,以你身體不適為由,請求王君準你迴王城休養!”


    “父親,我不走!”沈長歌氣若遊絲有氣無力道。


    “由不得你,我隻是告知你,又不是與你商量,待這裏事一了,你就立即迴去!”


    沈赫不容置疑。


    沈長歌突然腦中一陣炸雷,口中喃喃:“這裏事一了,什麽事一了,父親指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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