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早已說過,若是貪圖權貴,下官也不會堅持這樣的信念幾十年。”石正直挺直了腰背,這是他一生最值得驕傲的事。


    但蘇景夜卻不敢苟同,“當時大人年輕氣盛,做什麽都憑著一股子意氣,就算有什麽後果,也是自己敢做敢當。”


    “但現在大人已經成家立業,你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關乎了家人的安危。堅持正義是好事,但也不能連累其他人。”蘇景夜現在所說的,正是他現在所做的。


    “若能解救黎明百姓於水火,下官的家人一定會與下官一樣,甘願赴死,以證天地清白。”石正直仍是沒有改變心意的跡象。


    “螻蟻尚且偷生,石大人就這樣看輕自己家人的性命嗎?”蘇景夜常讀聖賢書中有這麽一句,君子死節。此話說著十分大義凜然,但卻是最無情無義的做法。


    “殲邪之人狡詐,忽視掉別人的性命,但未必不重視自己的家人。石大人如此所為,豈不跟他們相反,而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你,王爺未免有些強詞奪理。莫非本官堅持正道,反倒成了錯了。”石正直想不到她會有這番言論,頓時驚得瞪大眼睛。


    “見識過王曄昔日風采的人,無不豔羨,勸王爺今後不要與故人相見,以免兩相尷尬。”石正直憤怒的甩開衣袖,搶在蘇景夜前麵出了宮門。


    蘇景夜遠遠的站在後麵,聽見隨風飄來一句話,“話不投機半句多。”


    此話如一道晴天霹靂,打中了蘇景夜的一根心弦,他不由得懷疑自己現在認知的一切,到底是因為會審時度勢,還是真的如石大人所言。


    蘇羽天的草率結案,讓武狀元之事暫告一段落。風波過去後,蘇羽天就開始籌備著他計劃中的下一步。


    蘇羽天在自己寢宮草擬旨意,直到深夜,知道那些重利的文人絕對不會同意,他便沒有在上朝的時候說出來,而是叫小權子找到時機,悄悄的給蘇景夜遞過去。


    蘇景夜收到手喻先仔細察看過一遍,不禁點點頭,蘇羽天做事的魄力已經遠遠超乎他的想象。於是接連幾天,蘇景夜都不曾上朝,朝中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便開始浮想聯翩。


    “陛下,景王殿下已經多日不曾上朝,陛下可知其中緣由?”顧霆一開口,蘇羽天便知道,怕是他又是被李文鬆給攛掇著出頭。


    “怎麽諸位愛卿都不知道嗎?朕還以為景王與兵部尚書同為武將,當聊得來呢?莫不是李愛卿也未可知?”蘇羽天明知故問。


    聞言,顧霆腦後不禁冒出一陣冷汗,這皇帝怕不是知道了自己與李大人關係甚密。


    李文鬆垂眸頷首,十分恭敬的彎腰行禮,“迴稟陛下,微臣向來不喜與人交際,景王殿下的去向,微臣也不得而知。”


    李文鬆慣會以不變應萬變,蘇羽天也知道自己無法試探到他什麽,這些話隻是言語敲打而已。


    “陛下,景王殿下懈怠朝政,大有不敬陛下,不敬朝廷之心。”鄭成此時出來的恰到時機。


    蘇羽天聽得心中冷笑,如你這般的人,一月能有十餘日不來上朝,如今倒還有臉以此來參奏別人。


    “那麽依鄭愛卿所言,該當如何處置?”蘇羽天似笑非笑的俯視著鄭成。


    李文鬆聽著話頭不對,知道此事不該擅自作答,但在這大殿之上,眾目睽睽之下,鄭成若是沒有這個頭腦,胡言亂語,李文鬆也未必救得迴場。那麽早些叫蘇羽天處置了也好,免得以後拖累自己。


    “不敬陛下,理同謀逆,按我朝律例……”


    “鄭大人是想抄了我的王府,還是誅我的九族?”蘇景夜穿著一身金絲蟒袍朝服,正大光明的從大殿門口進來。


    鄭成深深地怨恨蘇景夜,打斷了自己的話,卻沒想到他在此時開口卻是救了自己一命。


    “臣幸不辱命,陛下計劃的事,皆已處置完成。”蘇景夜抱拳單膝跪在大殿中央,蘇羽天點了點頭,伸手虛扶了一把,“不錯,景夜,免禮吧。”


    “謝陛下。”蘇景夜有些沉悶的嗓音在大殿中迴響,在場的所有大臣都是一片嘩然,李文鬆偷拿眼睛看了蘇羽天和蘇景夜一眼,覺得甚是諷刺。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二人,卻在此時扮演兄弟情深,蘇羽天不僅是有心計,還很狡詐。


    “陛下,景王殿下為您辦了什麽事?”


    見開口的是包大人,蘇羽天的語氣也沒有那麽強硬,“朝中不僅無將,還缺少兵馬,為了能夠抵禦外敵入侵,朕特意叫景王殿下用這幾天時間,在各個地域開設了征兵處。”


    “現在看景王這麽快迴來,想必是征兵進行的很順利。”


    蘇景夜應聲抱拳迴稟,“陛下所猜的不錯,這民間許多人都有著報國之心,想必再過不了多久,我朝軍隊便可擴張一倍。”


    朝中兵馬其實並不算少,隻是這片江山太過廣闊,相較起來,便顯得有些匱乏。如今,人數翻了一倍,隻怕是會組建成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


    若讓他們這麽繼續下去,豈不是會誤了大人的大計?李文鬆這時感覺有些著急了,之前那麽多精心策劃的計謀,不過是杯水車薪,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陛下,這突然招兵,會否有些著急了?”李文鬆頭一次不太冷靜,也沒時間忽悠著別人做自己的刀使,“朝中國庫空虛,這人數一多,怕是養不了這麽多兵士。”


    “而若是兵士的糧餉不足,怕是會惹出更大的麻煩。”此事說的倒是真話,畢竟大部分的錢都被文臣給揮霍光了。


    “此事就不勞李大人多費心了。”蘇景夜迴過頭衝她笑一笑,李文鬆從他的笑中看出了諷刺。


    “陛下英明神武,智謀無雙,這些小事早已吩咐本王安排妥當了。”


    “不過是一點小計謀,景夜不必如此誇耀。”蘇羽天揮了揮手,其實心裏滿是得意。


    李文鬆有些狐疑,“還望陛下明白告知也好,讓臣等開個眼界。”


    “此事尚有些部分未能籌劃的完美,等塵埃落定之後,朕再讓景王告訴諸位愛卿。”若是全盤托出,豈不是叫他們有機會尋得縫隙破壞?蘇羽天還不至於這麽傻。


    退朝之後,蘇景夜直接跟在蘇羽天的身後。蘇羽天也就當沒看見,帶著他到禦花園轉了一大圈。其間,二人誰都不曾開口,小權子看的心裏歎息,悄悄的派人出去幹了什麽事。


    “景夜,今日為何一直跟著朕?”蘇羽天實在忍不住出身詢問了。


    蘇景夜深唿一口氣走到他麵前拱手,還沒說話,蘇羽天就打斷了他,“若是你離京的事,就暫且不必說了,朕還不曾想好。”


    “就算同意你離開,也給需找到一個正當理由,否則由得世人辱罵朕容不得能臣,是個暴君嗎?”


    “臣絕無此意。”蘇景夜把頭埋的更低,“臣弟此來是想求得皇上的一個態度,陛下,能否信任臣弟,一如既往。”


    “你我是兄弟,朕自然信你。”蘇羽天淺笑著迴答,隻是笑中沒有那麽多真誠。


    蘇景夜看著他的那抹笑,心中唏噓不已。忽然跑來一個小太監,行禮後開口就說,“叩見陛下,見過王爺,太上皇有請。”


    蘇羽天和蘇景夜對視一眼,將手一揮,“父皇想見你,那便一同去吧。”


    蘇景夜側著身子給他把路讓開,絲毫不敢逾距,蘇羽天也毫不客氣地從他身旁經過。


    蘇睿文將乾清宮讓出來給蘇羽天居住,自己便退居後宮深處的元明殿。這座宮殿的周圍有水渠環繞,不見一朵鮮花,但是綠意盎然。


    幾顆看起來就上了年紀的老鬆樹,高高地伸向天空,還有些悄悄探出牆頭的樹枝,都被無情的鋸掉了。


    蘇羽天都江堰跟在小太監身後來到元明殿,就看見蘇公公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太上皇在裏間茶室裏等著陛下和王爺,請陛下與王爺自行進去。”


    “你留在此處,有何事?為何不進去伺候父皇?”蘇羽天這位著眉頭,感覺蘇睿文今日的安排有些古怪。


    “太上皇說了,這是一家人的談話,不許外人打擾,老奴和小權子都會在殿門外等候,若陛下有吩咐,隨時可喚奴才進來。”


    蘇公公臉上掛著同往常一般的笑容,將浮塵輕輕的搭在手臂上。蘇景夜瞥了他一眼,對蘇羽天勸說道,“算了陛下,還是先聽聽看父皇有什麽指教吧。”


    等到兩個人走進去沒了身影,蘇公公才拿著拂塵的手柄敲了小權子的腦袋一下,“你可是活膩歪了,竟敢把陛下的事透露給別人。”


    “這,奴才也是為了陛下好呀。”小權子當了總管太監這麽久,又被曾經的師傅打了腦袋,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習慣,疼的他眼淚差一點就流出來。


    “景王殿下那麽一心為著陛下做事,我們看在眼裏都是真真兒的,倘若陛下真的忌憚他,把他給除了,怕是沒有人再能為陛下分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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