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建在山上,風景秀美別致,一顆顆巨大的烏桕樹屹立林間,斑斕似畫。隨著清風穿過,帶起一陣驚鳥。


    舟車勞頓,陶錦鹹魚躺了幾日,終於起身打算四處逛逛。


    走到一處林間,小雲指向不遠處的稍矮的一片果林,語氣帶些興奮,“小姐,有果子呢。”


    陶錦順著望過去,果然每個樹上都掛滿果子,她眼中來了興致,奈何走過去才發現,最矮的樹枝都比她要高一大截。


    小雲嚐試無果後,便在地上尋著樹枝,希望能把果子打下來。


    陶錦望著果樹,“懷七。”


    她念的很輕,尾音落地的瞬間黑衣身影一閃而過,不消片刻,男人從樹上輕盈落地。金色暖陽透過枝葉,斑駁灑在男人身上,映出輪廓分明的臉龐,纖密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翳,很有藝術感。


    看著懷七懷裏紅彤彤的果子,陶錦彎了彎眼眸,暗衛,不就是這麽用的嗎。


    小雲洗好果子,陶錦嚐了口,發覺還挺甜的,便順手扔給懷七兩個。


    “給你嚐嚐。”


    “謝小姐賞。”男人抬手接住,垂目謝恩。


    天色正好,陶錦在石亭賞景啃著果子,微風吹起她鬢邊發絲,她抬手撥開,卻見身旁男人忽而抬眸,神情一瞬變得淩厲。


    陶錦轉頭看去,隻看見一片逃跑的衣角。


    偷窺那人被揪出來時,已經嚇得瑟瑟發抖,隻見懷七一撒手,那小童便腿軟地跌坐在地,又飛快爬起來跪下,聲音都在發抖。


    “郡主,求郡主饒了小的吧,小的隻是路過,見到郡主也在摘果子,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私窺郡主,此事可大可大,郡主不高興將他趕走事小,若是自家主子惱火他惹了郡主,怕是小命都不保。思至此,那小童又開始求饒,聲淚齊下。


    石凳沒有靠背,陶錦隻好將胳膊杵在石桌上,指節撐著臉頰,側頭看著身前的小童哭的情真意切。


    那架勢不像他偷看了她,倒像是她將對方如何了。


    哭聲嘈雜,夾著小雲的訓斥聲,吵的陶錦耳膜疼。


    “罷了,讓他走吧。”陶錦忽而開口,小雲和地上的小童同時看向她,一個是驚訝,另一個則是驚喜。


    “小姐……”


    小雲不解,但是主子已經開了口,她也隻好放對方離開。


    “你聽著,我家郡主心善,暫且饒你這次,若有下次,定要挖了你眼睛!”小雲憤憤開口,那小童聽了這話,忙不迭磕頭離開,嘴裏念著郡主心善。


    懷七讓開把守的位置,盯著小童倉惶離開的背影,落在對方腰間時,眉頭微蹙一瞬。


    迴去的路上,小雲還在不解,“小姐為何輕易放過他,若那小童傳出去,豈不是都覺得咱們好欺負了。”


    到了院裏,陶錦縮在太師椅上,隨手抽出硯台下壓的書,這才出聲,“你沒見他身上掛著令牌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雲愣在原地,她還真的未注意此事,以為對方隻是一個普通小廝,可是小姐話中意思顯然是她誤會了。


    “小姐,你的意思是,那小童是行宮中某位的侍從?”


    “猜測而已。”陶錦誠實道,一般的侍從可不會佩戴這些。


    行宮占了大半個山頭,林林總總共三十六間,院落之間隔得也遠,平時基本不會互相遇到,行宮內也不止住了陶錦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


    “是岐南將軍府的人。”


    磁性男聲忽而響起,陶錦停下翻書的舉動,抬頭看向站在陰影處的男人,她都不知對方是何時靠近的。


    “你怎麽知道?”


    “迴小姐,屬下曾在任務中見過。”懷七答。


    “這都記得。”陶錦有些驚訝,那令牌圖騰很小,她都沒看畫的什麽,懷七卻能認出來。


    岐南,將軍世家,不僅祖上戰功累累,年輕一代又出了個少將軍。


    陶錦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這本小說主角團之一就是岐南府的少將軍,書中曾介紹過他的背景,標準美強人設。


    故事馬上大結局了,那位少將軍此刻必不可能在行宮,應該是岐南家別的公子。


    等等,懷七既然認識圖騰,也應知道行宮住的這位是誰,陶錦索性直接開口問。


    果不其然,懷七道:“是岐南府的五公子梁櫟,年歲十八,三月前才來行宮修養。”


    “這些消息你都從哪打聽的。”陶錦偏頭看向懷七,“你不像暗衛,倒有點像情報販子。”


    聽出郡主調侃的語氣,懷七表情沒有半點波瀾,依舊垂眸看向地麵,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迴小姐,外府確實有情報販子。”


    外府暗衛內部有自己的情報網,打聽行宮的消息也很簡單,在懷七接到保護郡主這個任務時,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將行宮的消息調查清楚。


    梁櫟。陶錦默念了遍,她不記得這個人是誰,想來不是個重要角色。


    陶錦將書蓋在自己臉上,隻覺得有些頭疼,她不想和任何人扯上關係,隻想躺平擺爛,奈何天不遂人願。


    那日下午,拐過一處亭廊時,隻見一道頎長的白衣身影早在等候。


    陶錦停下腳步,剛欲轉身,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見過郡主。”


    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陶錦停住腳步,那人款款行禮,姿態優雅溫和,起身時,恰到好處的微風吹起男人鬢角發絲。


    見她停步,男人半垂眼眸,開始自報家門,“在下岐南梁櫟,不曾想在這裏巧遇郡主。”


    梁櫟委實生了一副好容貌,隻是麵色有些蒼白,透著一股破碎感,最重要的是。


    他每個動作都有精心設計過誒!


    陶錦掃過男人額角鼻尖的細汗,笑吟吟道:“不巧,梁公子在這等很久了吧。”


    梁櫟怔了一瞬,隨即露出抹抱歉的笑,沒有半點被拆穿的心虛,“郡主聰慧,在下是特來賠罪。”


    “什麽賠罪?”陶錦順著道。


    “在下管教小廝不利,衝撞郡主,他迴來後還將此事私瞞下。我也是昨日才得知,已經教訓過一頓。”


    說罷,他身後侍從捧著盒子上前兩步,梁櫟抬手打開盒子,露出那顆捆著紅繩的野山參。


    陶錦自幼以這些滋補之物調養身子,看成色便知是上品,並非是能輕易尋到的。


    梁櫟接過盒子,親手奉上,語氣帶著真切歉意,“郡主莫怪,在下不知郡主喜好什麽,隻好以此薄禮奉上,還望郡主笑納。”


    送禮這麽光明正大嗎。


    陶錦唇角微勾,“心意領了,禮物便不必了,我也未怪罪你那小廝。”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有點煩。


    “天好熱,走了。”扔下這句,陶錦轉身離開。


    梁櫟微怔,立刻快步跟上,“郡主可是要去花苑賞花?此處我熟悉些,若郡主不嫌,我知道一個賞景的好去處。”


    陶錦停下腳步,側頭看向梁櫟,認真道:“我嫌。梁公子,我更喜歡一個人賞景。”


    說罷,她沒理會梁櫟那副失落的表情,抬步離開此處。


    梁櫟的示好太刻意,麵容下不知藏著什麽心思,陶錦上輩子便不愛社交,更不愛揣測別人的心思。


    最重要的,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扮演一個真正的古代郡主,手握鹹魚躺平十八年劇本,如今剩下不到三年,更不能浪費時間在沒用的人身上。


    梁櫟駐足原地,看著少女的背影離去,他身旁跟著的侍從見人走遠,終於忍不住開口,“公子,她不過一介郡主,未免太不懂禮節。”


    梁櫟神情依舊,聲音卻不同之前溫和,“皇家之地,你再敢非議郡主,可知是何下場。”


    不知想起什麽,那小廝臉白了幾分,立刻噤聲不敢再言。


    陶錦獨身去了花苑,好在梁櫟那人沒在跟過來,今日若是收了他的禮,來日還不知要用什麽去還。陶錦一開始就沒打算與任何人深交,安安靜靜活過這幾年就挺好。


    隻是......她覺得好像少點什麽。


    望著眼前絢爛的奇花異草,還有其中振翅閃爍的蝴蝶,陶錦出聲喚。


    “懷七。”


    “屬下在。”


    熟悉的聲音響起,陶錦的視線從眼前的牡丹移到男人麵上,心情重新恢複。


    好好好,帥哥與美景,都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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