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園長,不知該說什麽,那對年輕的夫婦也沒再說什麽。興許是篤定校方一定會就範吧。


    路過那個幼兒園的小老師,我沒打招唿。連客氣都沒,我記得從前看過一句話,說人家不講禮貌是人家沒有修養,你不講最基本的禮儀是你沒有教養。


    相當長一段時間我於此深以為然,現在我倒不這麽想了。我的教養也不應該逮誰給誰。不值得的,對不起,也恕不奉陪,連逢場作個戲都不想。


    人生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沒必要總是圈地為牢,劃個圈兒把自己給圈裏頭,人生不過百年,匆匆彈指一揮間,合心的、合意的、投脾氣的犯兩句話,不合心不合意、不對脾氣的各走各的陽關大道。


    跟淮海分開以後,我於職場算是漸入佳境,有一段時間就特別好為人師。總以什麽過來人自居,勸人家,給人家提建議、出主意,現在迴過頭來一想,對方領不領情在其次,我本身就是多此一舉,自己的人生還沒過好呢,還去操心別人家的喜怒哀樂,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祖墳哭完也沒必要去哭亂葬崗子,興許人家嫌你吵呢。


    年輕時認為個人自掃門前雪是自私,現在則漸漸明白什麽叫無私顯見私。


    我叫了萬歡出來,也怕這事兒對他有影響,於是問他,歡,怎樣?心裏不痛快跟梅媽媽說,梅媽給你撐腰。


    萬歡抬頭感激的看我一眼,眼神清澈,笑了。


    “梅媽,我沒給你添麻煩?”


    我搖搖頭。


    “屁大個事兒。你梅媽不是草木皆兵的人。”


    他小手在我手掌裏緊了一下,於孩子來說,這釋放的是自家人的信號,孩子是終於拿我當了自家人了。


    我心裏一熱,我可知萬歡這孩子,他是個熱腸子,但外麵是冷的,不讓他徹底認同,他永遠跟你保持一定距離。


    有時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你也說不上他究竟哪裏跟你遠了,但你就是無法感覺到跟他是近的。


    人表麵距離之外,有心理距離。這個塊壘,不容易被打破。


    上了車,司機是個不多話的人,萬歡禮貌的跟對方打了招唿,車子啟動。


    “想吃什麽不?餓沒餓?”我仍舊牽著萬歡的小手。


    萬歡搖搖頭,“把我送迴家吧,我一個人能呆得很好,梅媽,你不用耽心我,我心裏有數兒。”


    我撥亂他的頭發,說他人小鬼大。


    “迴家。”我吩咐司機。


    不一刻到了家,刀條臉早圍上來,最近幾年刀條臉是越來越沒有出息了,一到放學的點兒就抻著個脖子等啊等的,我說她是個老賤種,她也不以為忤,反而懟我:我就是老賤種,怎麽著?本來先生讓我保護你,我合計我人生的後半輩子隻能麵對你這張越來越


    老的臉呢,沒想到人生處處有驚喜。


    我氣得夠嗆,說她越來越尊卑不分了。刀條臉一臉的滿不在乎,“那您開除我啊。”


    “反了反了,”我連連用手指她,“奴大欺主。”


    刀條臉早知道我去學校處理萬歡的事兒,見我帶了萬歡迴來趕緊就圍了過來,然後一眼看見萬歡的小胳膊上掛了彩,聲音立馬提了八個度。


    “哎呀,天啊!不是讓他打了別人嗎?怎麽咱家萬歡讓人打成這個樣子?”


    真是護犢子到沒邊兒,我見她是真的臉色都變了,今天如果讓她去學校,我估計她能直接把對麵那對年輕的小夫婦牙給打飛。


    我脫掉外套,把包掛了起來。然後坐到沙發上,阿姨過來問我,“茶嗎?太太?”


    我點點頭,舌戰群儒再加上裝瘋賣傻,可不有點兒渴了嗎?


    沒一刻茶上來,我端起喝了一口,指著萬歡,“別由著你臉姨慣著你。她是越老越沒什麽原則了。對方是個小姑娘,你是沒見咱歡歡把人家打成什麽樣子,如果那丫頭的家長是你,估計還不得像上次一樣,拎著家夥上門找人家!”


    刀條臉一聽自己家的小祖宗不算吃虧,臉色這才稍緩,就勢拉著萬歡坐到沙發上,問我。


    “究竟怎麽迴事兒啊?我可跟你說梅子。”


    這老祖宗每到激動之時就忘了叫我一聲太太,好在我也已經習慣。


    “咱家的孩子們我可知道,人家不過份我歡歡不能動手!”


    我斜睨她,“還我歡歡!誰的歡歡?我的!”


    萬歡在一邊笑出來,我伸出手去,試圖把萬歡拽過來,但刀條臉像老母雞一樣把萬歡往懷裏一護,我的手撲了個空。


    “孩子讓你慣成什麽樣子?”我出言苛責。


    刀條臉順勢一推,將萬歡推了出去。


    “去,去廚房,我告訴阿姨給你做了你喜歡吃的點心。隻你有,那兩個沒口福,吃不到。”


    萬歡謝過了他的臉姨朝廚房走去。


    刀條臉這才朝我這邊挪了挪位置,輕聲問我。


    “到底怎麽著啊?怎麽解決的?學校怎麽說?那家講理不?歡歡怎麽會打女孩兒?”


    我把前因後果說給她聽,刀條臉“啊”了一聲,“我說呢,咱家孩子不是混帳孩子,怎麽會出手打女孩子。這孩子的嘴巴這麽苛薄,長大一定嫁不出去。”


    我含笑不語,隻盯著刀條臉樂。


    刀條臉迴看我,抹了一把臉。


    “你盯我幹嘛?”


    我不說話,繼續瞅著她樂。


    她這才如夢方醒。


    “噢,你這個丫頭,難得聰明一迴,就把聰明勁兒放在這上頭了。我,我那不是因為嘴巴苛薄嫁不出去,我是因為長得醜。怎麽著吧。”


    “那我還能怎麽著?”我端起茶來


    。


    刀條臉又開始著急。


    “那怎麽樣啊?對方是大官,民不與官鬥,人家真處處卡咱們萬歡怎麽辦?聽你那意思,哪怕是私立學校也歸人家教育係統管,那孩子的爺爺不會真的挾私報複吧。”


    我聳聳肩,“誰知道!”


    也確實不知道。


    “不然-----”刀條臉湊近我的耳朵,“找著他們家的廟門,我出麵,去給送點兒禮,伸手不打笑臉人,賠不是就是了,就怕人家不依不饒,如果對方是那種逮著個臭蟲就要撚死的人就不好辦。”


    “你想呢,對方正正就是這種人。”


    刀條臉看我茶沒了,讓阿姨幫我續了一杯。我雙手捧著杯子,覺得有點兒熱,便又將杯子放下。


    “事情就棘手在這裏。萬歡的學業我倒不怕。說實話以我們家如今的環境,送萬歡去別的城市,或者找個更大的官兒去協調一下這個事兒,再不然送孩子出國,都是出路。我隻是覺得有點兒憋氣,想跟對方置置這閑氣。”


    “我也氣不過,太太。”這家夥又開始恢複正常了。“隻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再說,我們不能因為一口氣耽誤了咱自家孩子。”


    “那我倒不怕。還是那句話,我可不相信什麽手眼通天。他們家這事兒迴去也得商量,如果商量的結果是各讓一步,我也就給他們麵子,配合配合算了。如果他們一家子都不講理,大屁股壓人,那說不得我要跟他們硬碰硬。”


    刀條臉聽我說完不語,沉默一忽兒,這才再一次湊近我。


    “太太,看你成竹在胸的樣子。怎麽?這是心裏有了定海神針了。”


    我站起來,笑,說她,“還定海神針,還金箍棒呢。你以為我是孫悟空啊,我可沒有人家的本事,不過要說沒有把握的事兒,咱也不想幹。嘿嘿。”


    刀條臉於是又追過來,“太太,看樣子您這是心裏有譜兒啊。透露點兒,我也好放心。不然我都不放心。”


    她尾隨著我,我則打算繼續賣關子,刀條臉亦步變趨,一臉媚笑。


    “太太,你究竟是打算怎麽做呀?我可不管您會怎麽做,但不能影響咱們家孩子上學。除了歡之外,咱家還有兩個孩子呢,梅森跟陳念。你可別一時義氣用事,到時候讓人家盯上咱們,現在什麽網絡那樣發達,我聽說人家一查就查得出來咱們家有三個孩子,可千萬別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大不了認個慫,沒什麽了不起的。”


    “唷嗬,”我打趣刀條臉,“你幾時認過慫啊?”


    “此一時彼一時,大人什麽委屈不能受,但不能讓孩子們跟著吃瓜落兒。”


    刀條臉不離我左右,一個勁兒的獻殷勤。


    “太太,你中午想吃什麽。我親自下廚,給你跟歡歡吃點小灶。”


    我哈哈大笑,卻沒理她,徑直走到臥房門口,推開門進去,刀條臉仍舊跟在我身後,我抵住門不讓她進。


    “你幹嘛啊?我換衣服,別跟進來,老流氓啊你。”


    說罷我關上門,刀條臉直接被我關在門外。我趴在門這頭兒,屏住唿息,靜聽她那頭兒的反應,聽她似乎在我門前停了一會兒,然後好像萬歡過來了,她朝萬歡迎過去。


    “歡,好吃麽?都吃光了沒?中午想吃什麽,臉姨親自下廚給你和你梅媽做。”


    “您做什麽我都愛吃。”萬歡嘴巴甜,常把刀條臉哄得不知今夕何夕。


    “你不說臉姨也知道你愛吃什麽,情好兒吧。累了沒?臉姨去做飯,你去玩兒會兒,或者迴房間躺會兒,看動畫兒片不?我給你打開電視。”


    “不了,臉姨。我迴房間。”


    兩人腳步聲漸漸走遠。我換了衣服,坐在窗邊的貴妃椅上,將腳搭在腳踏,然後打電話到公司。


    “怎麽樣?那段音頻有沒有剪輯出來?”


    “梅總,按您的意思剪輯完成。”


    “好,讓媒介部門的負責人聯絡我。”


    “好的。”對方答。


    沒一會兒媒介部負責人給我打來電話,“梅總,線上媒體已經聯絡完了,線下媒體除了一些自媒體外是不會幫我們播出這段視頻的。這事兒於地方來說牽涉太大,肯定會地方保護,我也打聽了我一個朋友,據說上麵有令,他們也確實不敢把這事兒爆出來,不然得從上到下問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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