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多大!”刀條臉說,“不到兩歲就有這樣的見地,真的是。現在的小孩兒簡直就是人精。現在的孩子下生來就都是妖精,太太,你不知道我們小時候有多傻,我還用尿和過泥。”


    “用尿和泥?”梅森小心翼翼的求證。


    康生走過來,“跟我去美國吧,我擁有大片土地,可以教你怎樣用尿和泥。”


    “康生!”我嗔怪的看他一眼。這時傭人喊我們去餐廳就餐,梅森從刀條臉的懷裏掙脫出來,然後自己一路小跑跑到兒童餐椅前,傭人把他抱了進去,他坐好,然後兩支手安靜的放在餐桌上,他撲閃著大眼睛看著我們,“阿東爸爸今天晚上不會迴來了。”


    “你怎麽知道?”我們坐下。“要不要喝點兒什麽?”我問康生。


    康生搖搖頭,“我恨透了帶有酒精的東西,你知道嗎?在中國談生意必須喝酒,還必須要有人喝醉不可,有時他們說不喝就是不給麵子,聽說還有人因此而喝到胃出血。真是-------難以讓人理解。”


    “你去過蒙古沒有?”刀條臉接話道,“在蒙古,吃飯時你坐在誰邊兒上就要挨著誰睡。”


    “真的嗎?”康生瞪大雙眼,以示自己的難以置信,“我真想我們現在就是在蒙古。”


    他曖昧的朝我投來一瞥,我迅速了然他的意思-----他此際就挨著我坐著。


    刀條臉端過主食來,也曖昧的朝著我們兩個傻笑。


    我告訴自己不能在這時候替自己辯白,因為會惹得刀條臉這種老女人愈發的起勁。幾人正熱絡時,有人推門而入,阿東居然迴來了。


    “嗨,兄弟!”康生首先熱情的打招唿,阿東的眼睛迅速掃了一眼餐桌,然後臉色就陰沉下來。


    “怎麽了兄弟?約會進行得不順利嗎?聽說是個帶勁的聰明姑娘-----”


    我再出手暗示康生已經來不及,因為阿東臉色陰沉得愈加的厲害了。他一言不發,轉身先進了自己的臥室。


    “我說錯什麽了嗎?”康生無辜的詢問。


    我迴敬給他大大的白眼,刀條臉則熱衷於在這種時間節點上公布答案。


    “他不知道是太太故意安排的,太太以他不去就不再讓他帶梅森為由。他為了梅森勉強才去的,如果知道是相親,他才不會去。”


    “噢,mygod.”康生皺眉,“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這還用人說?”刀條臉絕望的朝他搖頭,“果然,吃生牛肉長大的孩子腦子就是不大會轉彎。”


    我覺得刀條臉這話說出有些過了,至少是有點兒沒有禮貌,按照中國的禮節,過門就是客,不管客人怎樣。於是我出言製止,但是康生並不在意。


    “itsok.”康生說,“如果再年


    輕幾年,相信我,我會愛上你的。”


    他這話成功收買了刀條臉,刀條臉十分受用,老臉一紅,不動生色的把這桌子上的一盤硬通貨,也就是最棒的那道菜兒擺到了康生麵前。


    “瞧吧,”我說,“永遠不要忘記讚美女人。她們頭腦其實簡單得很,隻要聽到讚美,一切真相與她們無關。”


    刀條臉還欲抗議,康生接話道,“所以全世界的女人都一樣,她們都愛用耳朵去談戀愛,他們不愛用身體去感受和享受,更不願意聽到來自自己內心的唿喚。說到愛情,我真發現一個問題,我發現中國的女孩子有時竟然不是為了戀愛而戀愛,而是為了結婚而戀愛。然後結婚以後她們又會去抱怨對麵的那個男人並不愛自己。這真十分詭異。”


    “有什麽好詭異的?”刀條臉又端上一道菜來,然後把剛才放在康生麵前的菜作了微調,我抿嘴一樂,曉得刀條臉那個年代過來的女人,“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在耍流氓。”


    阿東換好了衣服出席,他站在康生旁邊,一開始康生以為他想跟他說話,就不停的跟他說話,到後來阿東用屁股一撞他。


    “goaway,這是我的座位。”


    康生一臉懵,我則坐著沒動,心想那倒是,康生不來的時候我們的座位就是阿東---我----梅森,刀條臉和傭人從來不上桌,我倒沒什麽所謂的階級觀念,但是刀條臉執意為之,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誰希望一日三餐總是跟自己的老板吃飯?吃不飽,還得擔心自己是不是叭唧嘴了,不如自己在別的地方吃更自在。”


    康生的屁股極其不情願的挪到了別外一個位置,阿東探過頭來,親了梅森一下,梅森朝他紮開小手,告訴他康叔叔送給他一件玩具,但是他並不會玩兒。


    “我在等你,等你迴來教我。”


    梅森很認真的對自己的阿東爸爸說,這讓康生感覺自己十分受傷。好在美食可以治愈一切,所以當那一餐飯畢,那張桌子上的所有人握手言和。康生沒有再不識趣的提起那個美女碩士心理醫生,但到了複診的日子阿東也並不願意再去就診,我怎樣威逼利誘他都不肯去。


    我說他完全是逆反心理在作祟,阿東看著我出言警告,他說,“如果再讓我發現你搞這些無聊的事情,那麽--------”


    然後他留下長長的意味深長,饒有深意又不無威脅的沉默緩慢從我身邊走過。


    “那麽怎樣?”我轉迴身問他。


    但是阿東並沒有迴答我。梅森問我,說阿東爸爸為什麽要生你的氣?


    我抱起他來,感他小小的體溫溫暖了我,給我以力量。


    “阿東爸爸不會真的生媽媽的氣的。”我說。


    “


    所以你敢明目張膽。”阿東從自己房間裏探出大半個頭來說,說完便迅速讓自己隱沒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然後從他的房間裏傳出音樂聲,是一首叫《逆流而上的你》,番粵明唱的,我有時覺得所有的音樂都差不太多,但這首歌兒的歌詞我很喜歡:希望你愛他也可以愛自己,希望你愛花也可以迎風雨,希望你無論做什麽都不要忘記,別弄丟了最珍貴的你,希望你明白勇敢重要,希望你清楚欲望的煎熬.......


    我跟阿東說過我喜歡這首歌兒的歌詞兒,於是家裏、車裏便常能聽到這首單曲循環。


    由他吧,我想,緣份沒來的時候不能強求,緣份來的時候誰也擋不了。


    人一生都在強求,一生往往求而不得,於是大多數人一生都陷入無盡無休的悔恨與痛楚。


    歲月逆風飛揚,人,該逆流而上。


    心理學女碩士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們的生命裏,而阿東明顯在克製自己的某些焦慮與擔憂。有一天晚上,梅森在那裏獨自一個兒玩耍,他坐在不遠處看著他,然後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我們不應該因為蕭晗而放棄自己所有一切。我想明白了,人應該在擁有的時候珍惜,盡量給對方最好的,讓自己跟對方快樂相對,這就足矣了。哪怕這樣的日子隻有一天也值得,遠勝過提心吊膽的長命百歲。”


    我迴過頭,柔和的燈光打在他皮膚上,讓那皮膚浮上一層夢幻般的華彩。


    我沒說話,他跟我四目相接。


    “你喜歡的話,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兒,有些事兒、有些人防不勝防。而且,那些所謂的別人的刻意或者惡意跟蹤,事實上我找人查證了,是我太過敏感。之所以後來沒有跟你說,是因為我想讓你在張若雷的這件事情上置身事外。但,如果你真能對他置身事外,可能你也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梅子。”


    他站起來,徑直走到我麵前來,他整整高出我一個頭,於是隻好低下頭俯視著我。


    “我還是願意看見你做你自己,就像這你愛聽的那首歌兒裏麵唱的:希望你跟自己和解,也希望你別輕易妥協。人生總要有風風雨雨,逃避不是最好的辦法。我也答應你,我曾經想過實在不行就鋌而走險,但是現在我不再這樣想了。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自以為偉大的犧牲我自己,因為我深信現在在你身邊、在你們身邊,沒有人能比我更合適照顧你們,同樣,也沒人可以護你們護得比我更加周全。”


    夜空漆黑一片,這城市裏星星若幹年前就早已經銷聲匿跡,取而代之是無數盞燈,那是人間的溫暖,也是宿世的希望,命定的火光,是人類愚蠢的欲望也是無言的呐喊與掙紮。


    我真想抱抱阿東,這些人在我身邊不


    但給我溫暖,更加給我更好麵向生活的勇氣。而這,才是最最重要的。


    梅森迴過身,說,“看,媽媽,城堡終於搭好了。”


    我走過去,看到他那個精致的、金碧輝煌的小小城堡,有一些零件極小,但他匹配得宜,很難想像他能做那麽精細的動作,這真有點兒讓我歎為觀止。


    真希望一切的美好全部都加諸在他身上,可以無憂無慮的過完自己這一生。


    阿東不知何時立在我身後。


    “這個,”他遞給我一份東西,“你需要的。”


    我狐疑的打開,看見裏麵的東西,那是那一天晚上另外一樁讓我十分驚訝的事兒。


    “什麽?小葉是蘇昊的親生母親?”


    “是的,”阿東點頭,“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蕭晗曾經對我們做過些什麽。我想過住手,有那麽好多好多的一刹那,我想把這些都跟時間一起埋葬進過去,但是我過不了我自己那一關。做你想做的事兒吧,不管是為了誰,我不能那樣自私,哪怕是打著為你們好的大旗。”


    我眼泛淚光,卻發現自己的語言突然間就貧乏。


    “阿東。”


    他看著我,看著我的眼淚從眼睛裏滑落下來,他伸出手來,溫柔的幫我拭幹我腮邊的淚滴。


    “我------”我哽咽,“我欠你太多。”


    他咧嘴一笑,“傻瓜!”


    是啊,我們都是傻瓜,明明知道怎樣才可以保全自己和自己想要的,到頭來卻又都義無反顧的親手打碎。哪怕此後餘生都將隻能去麵對那些愈加殘破的場麵,但,我們一往無前。


    像萬茜,她明明可以留下,然後假裝阿東終於愛上了她。但是她沒有,她打點行囊,從此天涯海角都是她一個人。把所有人、所有往事、所有在乎她的、憐憫她的目光,全部都留在自己身後。


    “張若雷,有一次,我的人看見蕭晗給他軟性毒.品。我有視頻。”他拿出手機來,點開一小段視頻,裏麵是張若雷,他在一條小街的後巷,痛苦讓他整個身體痙攣,他把身體蜷成一個怪異而艱難的姿勢,到後來跪在地上,他用拳頭錘那麵牆,到後來他後背靠著一麵肮贓的牆壁,身個身體下滑,他坐在冰冷的水泥地麵,絕望的掏出電話來,我們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把那電話拔給了誰。但沒一會兒,蕭晗的身影出現在鏡頭裏。那一天她穿得很仙,長發披肩,走路的姿勢仍舊好看,像風擺楊柳一般嫋婷。她立在他麵前,然後居高臨下扔給他一包東西。他吃掉,沒一會兒,站起來,恢複如常,他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尾隨她走出那條狹窄而幽長的小巷。


    我把電話遞還給阿東。


    “什麽時候的事兒?”


    “不重要了。”他說,“你知道他現在的處


    境就足夠了。”


    他平靜的收起電話。


    “蘇昊應該會是蕭晗的一枚棄子了。但是我不建議你打草驚蛇,更何況,我覺得那孩子是無辜的,他真能瘋掉也未嚐不是一件壞事。讓他瘋吧,然後我們出錢,可以把他送走。蕭晗應該也是小葉逼死的,但為了什麽已經不得而知。不過,既然孩子在她手上,蕭晗想讓小葉死她便隻能死,也不需要理由。或者,隻要小葉活著,就無可厚非會成為她永遠的心病,所以我猜她可能以蘇昊相脅,不然,什麽事兒也不可能逼死小葉。”


    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窖,我恨不能現在就見到蘇昊,恨不能現在就見到張若雷。但是阿東告訴我不要衝動,手裏握著的底牌也沒有必要一次過全部都亮給對手。


    他說得對,但我腦子裏兵荒馬亂,影影綽綽全部都是紛亂的影像,記憶裏所有的人影幢幢鬼魅一般一一浮現眼前。


    (本章完)


    ,精彩!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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