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問問看,看她是誰的人?”


    我旋身錯愕看身後的王姨。


    “太太,”


    她聲音局促。


    我再抬起眼睛來看蕭晗身後的張若雷,他低垂下眼瞼。我隻覺頭重腳輕,眼前一黑險些站立不穩,王姨適時適地扶住我,我微閉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再抬起頭來對住蕭晗。


    “那看來---”


    我費勁喘了口氣。


    “這間辦公室早就易主了?”


    蕭晗微微一笑。


    “張若雷。”


    我咬牙切齒。


    “那是張家多少年的基業!你------”


    再想開口說話卻已是不能,我隻覺頭暈目眩,腳底下一個踉蹌,隻覺滿耳都是隆隆的雷聲,我身子一軟,唯一個聲音異常清晰。


    “梅子!梅子!蕭晗,她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饒你。快!救護車。”


    蕭晗的聲音也異常清澈。


    “張若雷,魚和熊掌不能兼得。當初是誰讓我挑上淮海,介入她的婚姻。你現在倒動起惻隱來,哪天她知道真相......”


    再來,世界突然一片混沌,我緊緊閉上眼睛,隻覺這一趟啊,還真是不虛此行。


    據說我需要保胎,這一胎來得牽強,留得也勉強。我躺在病床上,茫然四顧,王姨已經不在,又換了另外的照顧我的人,我看不清那人五官,反正沒一會兒可能又要換成別的人。我現在算什麽?


    全不知道。


    護士來給我換藥時,我拽住她衣角,我說,我不想要這個孩子,麻煩你幫我打掉。


    那是個年輕的小護士,長著小鹿樣清澈而無辜的眼睛。她麵露難色,看向那不知名的新來的護工還是保姆,那人朝那小護士搖頭示意,小護士對我投以歉意一笑,急匆匆跑掉。我見她白色的慌不擇路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從窗外輾轉射進來的陽光裏。


    那身著白色傭工服的女人向前一探身,我見她眼角朝上吊著,我虛弱皺眉,想看清楚她的臉:這人是誰的人?蕭晗的?張若雷的?我還以為張若雷......


    我側過頭,對人的五官有莫名的厭惡。我閉上眼睛,一個薄帶滄桑的女聲在我耳側響起。


    “太太!太太!”


    “太太!”我恨透了這個詞兒。


    我眼睛和嘴巴都閉得緊緊的、死死的。


    “您別總睡啊!您得吃點兒什麽,不然的話,大的不吃,小的也要吃。太太?”


    那人伸出手來輕拍我手臂,我厭惡的皺緊了眉頭。


    弱肉強食,落後就要挨打。我......


    我咬牙切齒的想,自己到底還是太嫩了,太過感情用事。人在江湖上行走,就要先把良心、先把感情撇在一邊。


    我想起多年以前蕭晗評價我的話,她說我太過重情,情是什麽?你拿它當命


    ,它就會要了你的命;你當它當籌碼,當條件,它就會為你謀福祉。


    我一個冷顫瞬間清醒,瞪大眼睛。


    “叫護士!”我大喊。


    “我肚子疼!”


    我撕心裂肺的喊。


    “我肚子疼。”


    那人眼睛陰鬱一閃,麵上表情絲毫未變。


    “太太,先生吩咐了,我要寸步不能離。另外,如果您說肚子疼或者不想要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恐怕不能夠。這醫院的主治大夫,是先生早安排好了的。”


    我牙齒氣得恨不能在口腔裏嘣嘣直跳。


    “畜牲!”


    我險將嘴唇咬出血來。


    “畜牲。”


    那婦人黃白嘴角一陣不自覺的痙攣,她探身向我。


    “不過另外一個人有交代,如果你真不想要肚子裏這個孩子,她倒是有辦法。”


    “蕭晗?”


    那婦人了然衝我微笑。


    “您......”


    “呸!”


    我朝她臉狠狠啐了一口。那口唾沫的射程不近,但見那婦人淡定用手一抹,複又坐迴自己的位置,像尊雕塑一樣,你猜不透她究竟有血有肉,還是早就沒血沒肉。


    我長歎一口氣,腦子裏萬馬奔騰,心裏暗忖,張若雷、蕭晗,他們究竟是不是一夥兒的?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張若雷死都要保住我肚子裏這胎孩子,而蕭晗則......


    我翻了個身,身後響起那長著一張容嬤嬤臉的婦人的聲音。


    “您想好,我來安排。”


    安排?我未置可否,合眼假寐。少頃,一個並不熟悉的鼻息輕輕打在我臉上,我隻一心裝睡。


    再沒多久,那唿吸聲漸遠。


    那晚,我睡不著,鬧著要安眠藥。護士自然不給,我強打精神又作又鬧,那“容嬤嬤”也一樣,自然不能給我用什麽安眠藥。護士前腳走,我對那“容嬤嬤”。“知不知,這個時候亂吃藥,很可能死胎,或胎兒畸形。”


    “容嬤嬤”眼睛晶亮晶亮看我,不說話。這家夥狡猾,她知不說話反倒是最好的話。


    “你如果能搞來......護士是斷不會讓用的。那叫醫療事故,他們不敢擔這個責任。但如果是......”


    我朝她微微一笑,她卻麵無表情。我猜不透她木然表情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玄機。


    隔一天,沒動靜。再隔一天,“容嬤嬤”悄然出現在我床頭,她仍舊一張撲克臉,麵無表情,一手掰開我的手,將一粒藥輕輕放進我手掌心裏,我沒睜睛,隻輕輕把五根手指並攏,將那藥微闔於掌心。


    我吃藥時“容嬤嬤”總借故離開一小會兒,我知她的意圖,無外乎想規避自己的責任,怕到時候有人會不饒她,如果她作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則......


    每天吃完了藥,我都睡


    得極好。


    第三天吃藥時照例容嬤嬤仍舊短暫迴避,她一迴來,我早背對她側身躺下。她不知我已在她那保溫杯裏放了兩粒安眠藥,我心咚咚咚猛烈的跳,我告訴自己不能露出馬腳,逐漸緩和我自己越來越沒有章法的心跳。


    我側耳傾聽床畔動靜,沒一會兒,又有輕微的鼻息輕輕打在我臉頰上,我知她一定是在看我是否睡熟,我努力調勻唿吸,放鬆自己眼瞼的皮膚。


    稍頃,她重重坐迴自己的位置,長長打了一人嗬欠。時間開始變得漫長,我一定要等到她睡熟才可以,我仿佛聽見馬蹄表“嘀嗒嘀嗒”,那印在我腦子裏的聲音單調、機械而無聊,讓我一陣一陣感覺到困意。


    這幾日也不知怎麽了,身子沉,眼皮也總感覺到沉,我強打起精神來對抗那一陣又一陣襲來的困倦。我深知在她沒有睡熟之前我如果有個風吹草動,可能一切就都前功盡棄。


    我要逃。


    唯有逃出他們的掌握才有可能......


    有可能什麽呢?


    不知道。


    先逃出去再說吧。


    沒一會兒,身後又有異動,想那“容嬤嬤”也不明白今天自己這是怎麽了,她站起來開始來迴在屋子裏走動,再過一會兒,腳步聲漸歇,她複又坐迴到椅子上,那椅子不堪她的重壓,發出細若遊絲的輕微的“吱呀”聲。


    那椅子“吱呀、吱呀”一聲聲微弱呻吟,我心裏似有千軍萬馬到了陣前,軍鼓隆隆,一聲緊似一聲。


    都什麽時候了呀!她怎麽還不睡?


    難道是我藥的份量下得太過輕了?那藥我平常助眠不過吃一粒,如今已經給她吃了兩粒,三粒的話,我怕她真一睡不醒,那我事兒可就大了。難道她平常也有吃安眠藥助眠的習慣?所以有了耐藥性?


    我在心裏恨自己心還是太軟,額上也早沁出細密汗珠來。也想,如果這一次功敗垂成,憑“容嬤嬤”的心思之深沉、機巧、謹慎,恐怕我就已經打草驚蛇,那以後再想弄倒她一次就難了。


    於我來說這簡直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錯過這次機會,恐怕......


    她怎麽還不睡?哪怕是合衣而眠呢!平常晚上她也睡,但睡前一定把門鎖上,再把鑰匙自己貼身帶著,我一動,她必然驚醒。今次她或許也會鎖門,但至少她會睡得深沉,我可知吃兩片以後人睡起來會是個什麽概念,人把她從床上抬到床底下她都不知,再說,就算她有知覺、有意識也無力反抗。


    到那時我還不予取予求?


    我閉緊眼睛,蜷縮身體,維持那樣一個姿勢一動都不敢動,著實又乏又累,又大氣也不敢出。難受得要命。


    沒一會兒,想那“容嬤嬤”似又來探看我睡得是否安然,她漸漸


    熟悉的輕微的鼻息打在我臉上。再一會兒,我聽見她喀噠喀噠朝房門走過去,金屬撞擊的聲音在如此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清晰。


    她在鎖門。


    我心想,看來她是真困得熬不住了,我祈禱她快點兒上床睡覺。門鎖“咣當”一聲落下,之後是“嘩啦啦”一串鑰匙入她貼身口袋的聲音。


    我心又是一陣狂喜,幾乎抑製不住的狂跳,那心簡直要從我胸腔裏跳躍而出。她沉重的身體陷入床鋪的聲音,雖刻意又輕微,但仍舊被我輕易捕捉到。


    她總算是上床了,我微張開嘴,試圖不著痕跡出一口長氣,心裏則在馬不停蹄算計她幾時能進入深度睡眠。


    我眼皮也重得挑都挑不起來。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我告訴自己。


    可睡眠的神經中樞不聽我指揮,尤其我連頭都不敢晃以對抗那愈加沉重的嗑睡。


    半個小時,半個小時應該夠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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