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耽心,不為別的,她環伺我身邊,我就常會覺得自己像個獵物,有莫名的緊張和被盯視感。


    這天,等老太太睡下,我們在自己房間裏也準備就寢。


    我輾轉反側。


    “若雷。”


    我把手搭在他身上,他頭枕自己胳膊,我見他也沒什麽睡意。


    “嗯?”


    “我至今沒告訴我媽是蕭晗介入了我的婚姻。”


    他不作聲。


    我翻了個身,黑夜撲麵而來,我也頭枕胳膊,白色的棚頂在黑暗中漸漸清晰。


    “從前不跟她說是因為害怕她耽心,這麽多年蕭晗一直不露麵更沒必要再去跟她翻這些往事。自從我和淮海離婚,我們兩家就再沒有來往,淮海和他爸媽也沒來看過淮平,所以......”


    張若雷伸出手來無聲把我攬在懷裏。


    “那件事,你仍舊介意?”


    我沉默,不知該怎麽迴答他這問題。那事對我一生影響不小,說實話,我至今對婚姻、對感情、對男人持保留態度。


    我不想騙他。


    但又怕這樣說他會誤解我對淮海尚存什麽非份之想。


    張若雷手正細細把玩我右手手指,一根根手指跟他的手指縱橫交錯,穿插在一起。


    “你恨蕭晗嗎?”


    他問我。


    我覺得他今天所有的問題都不太好迴答。


    “是不是......”


    他把我一根手指攏到自己唇邊,輕輕用牙齒啃噬。


    “你永遠也無法真正原諒曾經破壞過你婚姻的那個人。哪怕你後來有了美好的和真心待你的另外一半?”


    我覺得我們正在進行著的話題有些跑偏,於是出言糾正。


    “若雷,我們在討論另外的問題。”


    我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


    “我現在有點兒耽心,當然怕蕭晗來。別說來者不善,講句老實話,背著我她跟我媽搞得這樣熟,我也有一點原因。如果我對我媽早坦承那些往事,她連門都不會給她開。更加不會引狼入室。”


    我翻了個身,麵對著他,輕輕薄嗔推了他一把。


    “張若雷,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我是耽心......”


    “我怎麽會不知道我到底在耽心什麽?你是耽心你媽在這兒休養,又把她招惹來,老太太不明就裏,怕她以後很有可能會對老太太真不利。”


    “是啊。”我說。“我就是這個意思。”


    我停頓一下接著說。


    “但是又害怕跟她說了,她身體會受不了。”


    “你得說。”


    張若雷複又把我一支手捉迴他掌心。


    “不說她很可能會為人所利用,說了頂多她會驚訝。她是你親媽,曾經傷害過自己女兒的人,沒有一個母親會給她機會再出現在自己孩子麵前。”


    他翻了個身,也


    側身躺著,兩人鼻息對著鼻息,眼睛對著眼睛。


    “不要耽心她身體受不了。比如今次,既然蕭晗早就知道老太太的狀況,又明明知道她長的是個良性腫瘤,隻要切下去就沒事兒了,你說她為什麽要隱藏?”


    “對啊!”


    我支起上半身,一下子困意全無。


    “張若雷。”


    我有點兒生氣,渾身發抖,雖盡力克製,但仍舊不由自主的哆嗦。


    張若雷也坐起來。


    “看你。”


    他嗔怪把我攬在懷裏。


    “有點事兒心裏就擱不住。就被人家氣成這樣。周瑜怎麽死的知道不?麵對著傻逼你能怎樣?被她氣死還是不動聲色的撂倒傻逼?”


    我喜歡他不問青紅皂白就跟我同仇敵愾的樣子,這讓我情緒穩定下來不少。


    “你這樣怎麽能成?”


    他攬住我的手用了一些力道,我上身被他箍得一緊。他眼睛望向虛無且無邊的黑暗,語氣悠悠。


    “你這樣是自曝其短,別人會知道你的軟脅,人家會不動聲色就結果了你。記住。”


    他扳過我來,讓我臉再一次跟他的臉直接相對。


    “生氣不是本事,讓對方生氣才是本事。被激怒的一方大多數都是亂了方寸,冷靜,永遠別忘,不管未來怎麽樣,不管以後我在不在你身邊,都別做一個輕易被人激怒的人。女人在兩種情況下智商基本上為零。一種是全情投入盲目執著的愛上一個男人,而另外一種則是在極端盛怒的情況下。”


    我被他一本正經的態度嚇到,反輕笑著迴過頭安慰他。


    “不用那麽擔心我,我沒那麽弱啦。再說,在你麵前我才敢真情流露。如果不是在你麵前,我一定會克製再克製。”


    那晚,張若雷十分健談。


    他問我有沒有看過武俠。說武俠裏的高手真氣都能運用自如,飛花摘葉皆可取人性命。做人也一樣,人做到高處不是不勝寒,而是所有一切皆可為自己所用,情緒、情、權利、地位、金錢、男人、女人、親情、友情......所有的一切,他們都能從中遊刃有餘,皆可為我所用,滋養自己。


    隻有蠢人才會笨到讓那些原本隻是工具或人生道具的東西成為自己的負累甚至是致命傷。


    我仰頭看他,我知道他這人不似表麵這般雲淡風清,但不想他的想法......


    怎麽說呢?我說不好,有一種赤裸裸的殘忍,帶著戾氣和血腥氣。讓人無法辯駁,卻又覺得如果人生真相果真如此的話,人活著也確實沒太大意思。


    黑暗中我們四目相對。


    “對不起。”


    他攬我入懷,但我卻深切的懷疑他無外試圖借這個動作掩飾自己的尷尬,至少,是不想讓我看見他最真實的一麵。


    我心往下一沉。我們就要結婚了,如無意外,我想跟他天長地久,想跟他白頭到老。他也口口聲聲說最愛的女人是我。但難道-----他一直都未曾以真麵目示我?


    我心下愈加煩亂,他反摟得我更加緊。我想推開他,但這想法兒又讓我困擾不已。這懷抱一度令我著迷、流連和欲罷不能,我從未想過某一天會對此生出懷疑。


    人生有時兩難,疑神疑鬼固然讓人惶惶不可終日,但什麽都隻會傻瓜似的相信,也會使自己處於被動甚至是挨打的地位。誰也沒有一雙慧眼,能看得透對麵那人的人心。


    淮海背叛我的時候,我也是猝不及防。


    “得得得。”


    他使勁搖搖我肩膀。


    “親愛的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們不是在說蕭晗的事兒應該怎樣跟你媽說?”


    “你媽?”


    我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挑他的小字眼兒。


    他撲哧一聲笑了,黑暗中一口白牙。


    “咱媽,咱媽。”


    他妥協而又無奈的重新把我圈進他的根據地。


    我則收攝心神,暗忖應該怎樣跟自己老媽談才不至於引起她情緒上過大的波動,出院時醫生也交代我,說老人家不能在情感上受什麽大喜大悲或者憤怒的刺激。因為那樣一來易讓她血壓飆高。血壓高對她術後一定沒什麽好處。


    我歎一口氣。


    “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直接說了又怕她血壓再升高。出院時你也在,醫生交代了,不能受刺激,不能情緒上大起大落。”


    他拍拍我後背。


    “容我時間,我再想想,怎麽說、怎麽辦老太太能接受。咱這小區也有一點好,陌生麵孔不用想能混進來。”


    我點點頭,兩人一同滑進被窩,他自己露出大半個肩膀,卻幫我把被子扯到下頦,他偏過頭瞅了一眼床頭鍾,嘴裏輕聲嘟囔。


    “天啊,又快十二點了,快睡吧,一切等明天再說。”


    他打了個深重的嗬欠,卻在這冗長的哈欠快要進入尾聲時戛然而止。


    “對了。”


    他攸的坐起,晃晃頭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


    “給媽換個手機卡,我們一定不歡迎她。如果她聯絡不上老太太,也就沒人授權她可以自由出入。”


    我也跟著坐起來。


    “那如果她直接讓門衛聯絡老太太呢!就說認識。”


    張若雷滿意的躺下。


    “媳婦,就這麽辦。門衛傻啊,她自己都沒有辦法聯絡上事主,門衛能代為聯絡?就算門衛聯絡也是聯絡你我。咱們這小區自從跟風換了那套智慧園區的管理係統,倒是比從前安全也清淨多了。放心吧!”


    他拍拍我手。


    “明天我就讓人買張新卡,迴頭就給老太太換上。我就不相信了,真不想讓一個人進來


    ,她還能進得了咱們的門?”


    “可我們這樣躲著她也不是辦法......”


    “睡覺睡覺。暫時的,這一切都是暫時的。相信我。”


    沒一會兒,他發出均勻而有力的鼻鼾。我翻了個身,也打算好要將一切暫時放在一邊,夜色滲進皮膚,悄悄在我和他的血液裏發酵。睡意突然間厚重的勇敢起來,打敗一切隱憂與未知。


    我和他沉沉沉入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張若雷就著人去幫我媽買了張新卡,中午午休時他約我迴去幫老太太更換,還興高彩烈的告訴我,說連換卡所需的理由他都已經想好,求誇獎。


    我雖然私底下覺得用不著如此小題大作。何必要這麽趕呢?晚上拿迴去換也一樣。但又不忍拂他的熱情。


    把車停在小區門口,保安見到我們笑得可甜。


    “聽說老太太生病了呀,剛有個人拎著好多補養品去看老太太,那人給老太太打了電話,老太太說她認識,著我們放行。”


    我和張若雷迅速對視一眼,都麵沉似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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