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慮了。”


    我平靜迴複。


    “公事公辦,我也不至於公私不分。大家都為張氏好,換句話說,都為多賺點錢,你也是職責所在,怎麽你以為我會不讓你進場?你又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兒,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


    我輕輕放下咖啡杯,那裏麵的液體許久未涼。


    “也不會。對吧?”


    “那是當然。”


    蕭晗終於麵露尷尬。


    正事說完,這地方我一分鍾也不想多呆,於是起身告辭。蕭晗神色一凜,她分明沒想到我如今變得如此幹脆,連跟她虛與委蛇的客套都沒有。我不等她點頭,拿起包,已經站了起來,剛轉身,蕭晗在背後輕輕喚住我。


    “梅子。”


    我站定,沒迴頭。隔壁桌上一對年輕的小情侶,正互喂蛋糕,看著對方吃吃傻笑,眼睛裏寫滿愛意。


    “我們再也迴不去了麽?”


    她說。


    我聽出她聲音輕且抖,像冬天從枝頭上被風不小心吹落的雪。我背對著她,她似乎實無必要再跟我演戲。


    “不能相信她。”


    我跟自己說。


    但那件事仍舊是我心頭困擾,她到底是否曾經因為我寬衣解帶?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又為什麽後來忍心橫刀奪愛,她親手毀了我的家庭?是,她說的也沒有錯,如果淮海真是那樣的人,真的不再愛我,沒有她,也會有別人。但......


    我內心如咆哮江水,久久不能平靜。


    總歸不會她性取向有問題,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同性之間才是真愛。她從心甘情願為我寬衣解帶一直到跟淮海暗渡陳倉,最後隻有一個目的,將我據為己有?


    我甩甩頭,這想法兒太瘋狂也太過荒唐。我抬起腳來,朝前邁步,身後悄無聲息。我和她之間的友誼,若幹年前已恩斷情絕,現如今江湖再見,實為情勢所逼,大麵兒上過得去就可以了,誰都不必刻意,亦不必勉強。


    張若雷不知我和蕭晗已私底下碰過麵,所以我知他因何糾結,他不知我因何淡定。我在等他開口,他卻遲遲不肯跟我坦白。


    我多少可以理解他,也是,這女人像陰魂一樣總時不時出現在我們生活中,揮之不去。而她是他或主動或被動招惹而來,請神容易送神來。他送不走她,這讓他十分懊惱,自然就感覺沒有辦法麵對我,更沒法兒對我交代。


    他清清楚楚知道那女人跟自己未婚妻的所有淵源,不同仇敵愾也就罷了,還要奉為上賓,任誰也說不過去。


    更何況一男一女搭檔,時間長了,難免流出難聽的閑話。


    想得越多,他越難開口。


    他甚至跟我商量,裝作極其不經意。


    “媳婦兒,咱倆結婚以後你就別再上班了。”


    那時我們剛吃完晚飯到家沒多久,兩人坐沙發上看電視。


    “為什麽?”我拿著遙控器無意識調台,其實真沒有真心想看的電視節目。


    “不為什麽。我想讓你先過去,等我這邊一切塵埃落定,我們跟你去那邊匯合。”


    我沉默,明知這提議無傷大雅。但夫妻新婚即兩地分居,總讓人心生不安。他如今鼻子異常靈敏,能很快通過捕捉我臉上微妙的表情進而揣度我的心。他像獵狗一樣嗅到了我聽完他這提議以後內心深處隱隱的不安。


    於是將我攬入懷內,還想再說些什麽用以解釋或者說服,但想想卻又作罷。


    說多錯多,索性不說。


    但能永遠不說嗎?


    男人就是這樣,不拖到不得不說那一天他們的嘴巴都閉得死死的。


    直到某天張若雷鄭重找我談話,談話內容開門見山:蕭晗要進場。他說這話時語氣憂心忡忡,那種這一迴敵人不是打到家門口了,而是直接深入核心要塞,把控腹地的語氣。


    他半是無奈半是失落,還有深深淺淺的愧疚。我靜靜聽他說完,看他烏黑發亮精明的眸子裏閃現憂鬱糾結痛苦和矛盾。這不該是我摯愛人的眼睛,他看我的眼神總飽蘸深情,酒一樣濃得化不開,有時粘人,像舞台上的追光燈一樣。


    是我讓他為難了。


    還是----他讓我為難在先?


    我不無煩惱的晃晃頭,不想再費力厘清這兩者之間的先後秩序,既然大局已定,我和張若雷都無力阻止,莫不如順其自然。


    “好了。”


    我笑著對他說。


    “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他語氣輕鬆,如蒙大赦。連日來臉上終於放晴。但馬上麵孔又現出警覺,眼神充滿狐疑。


    “媳婦兒,你不是在逗我玩呢吧。其實我......”


    “再說這事兒我就收迴成命。”


    我板起麵孔來,實在不願讓一個外人莫名橫亙在我們之間翻雲覆雨。她不應該也不能成為我和張若雷之間的隔閡。


    蕭晗來那天倒沒大張旗鼓,想必是張若雷作的決定。張若雷著行政部門給她騰出一間辦公室來,門牌寫得曖昧不清,隻說是颶風方代表,至於具體都代表些什麽,沒人問,也沒有人理。


    蕭晗來此一周以後找到張若雷,說他不講道義。當時我在場,蕭晗一臉憤怒,讓她氣成這樣的時候不多,讓她受氣的人也不多。


    我想退出,張若雷揮手沒讓,說沒什麽不能讓你聽的。我見蕭晗嘴角掛上陰冷笑意,反瞬間鎮定下來,眼風穿梭於我和張若雷之間,最後定格在後者臉上。


    “張總,我倒真不怕嫂夫人在場。就怕你......”


    張若雷頭也不抬。


    “我更不怕


    。我跟你上過床嗎?”


    我愕然。不想他竟如此直接,這當然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之一,但從未想過會在如此場合被大張旗鼓提上桌麵。


    蕭晗也顯然被震驚到,她俏臉一紅,柳眉一堅,嘴唇囁嚅,幾欲張嘴。我見他們完全不是在作戲,一時竟也不知道該作出怎樣的反應來才算得體,隻好靜觀其變。


    “上過嗎?”


    張若雷步步緊逼。


    “你喜歡我嗎?”


    我心裏一片嘩然,心想,他是不是瘋了,哪有當著自己未婚妻的麵這麽問別的女人的,如果我是蕭晗,我就不要臉了,倒打一耙,看你怎麽收場?這種事兒,一般隻要女人一口咬定,男人那就是百口莫辯。


    室內空氣死般沉寂,我能聽得見蕭晗嘴裏噴出的鼻息,可見其已氣到極處,再無先前溫柔得體,反如某種大型家養牲畜受到挑釁一樣。


    “你要是喜歡我,我上過你。”張若雷拿出手機,打開錄相功能。


    “咱們錄視頻為證,我縱然不能娶你,倒還是可以跟夫人打個商量,看能否承蒙閣下抬愛不棄應允作個小。”


    張若雷這唱的是哪一出?我全身汗毛直豎,反觀這兩人,一個氣得夠嗆,一個淡定非常,隻我緊張得要命。不怕別的,還真怕開弓沒有迴頭箭,我知道蕭晗的個性,萬一人家氣不過真點了頭了呢?我看你張若雷到時如何收場?


    良久,蕭晗頹然放棄。我見她眼眶微紅,想必許久沒有人能讓她吃這種啞巴虧了。


    蕭晗拳頭一碓桌麵,齒縫裏蹦出一句:“算你狠。”


    轉身欲走。


    張若雷伸手出言攔下。


    “麻煩你,蕭小姐。你我是合作關係。”


    張若雷特意將“合作”二字咬得字正腔圓。


    “別整天想打擦邊球,給別人添惡心,到處散什麽煙霧彈。真喜歡我,真想跟我睡覺你言語,別在那兒做那些下作的小動作混淆視聽。你蕭晗絕非善類,我張若雷也不是吃素的,把我惹急了,咱們倆一拍兩散。”


    我見蕭晗肩膀一緊,人停在門口半秒,旋即狠狠把房門拉開,我原以為她會“嘭”一聲再大力把門關上,但是她沒有。


    出了門的蕭晗,已迅速恢複常態。


    我尚未從整件事情中迴過神來,張若雷早孩子一般蹦到我麵前。


    對,他就是用蹦的。三四十歲的大男人,蹲在原地一發力,兔子一樣蹦到我麵前,單膝著地,仰臉討好的看著我,眼睛裏閃著寶石一樣的光芒,麵部表情異常生動。


    他朝我諂媚又討好,像邀功請賞的孩子一般。將兩條手腿交疊放在我膝蓋上。


    “怎麽樣?媳婦兒?我給你出一口氣沒?”


    我哭笑不得,卻也感動非常。說實話,我一直懷疑他和蕭晗


    之間有不正當兩性關係,至少蕭晗可能想登堂入室,對張若雷有想法兒。在我眼裏,蕭晗拿張若雷當一塊兒上好的雪花牛排,隻等火候時間到了,上火烹烤,成為她盤中美食。


    我從沒想過這樣的兩個人,表麵上看起來如此奇配的一對男女,他們之間竟然郎無情、妾無意,除了赤裸裸的互相利用關係外再無其他曖昧。


    “我......”


    我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感動吧。”


    張若雷激動的捧起我手來。


    “你老公厲害不?”


    他臉上孩子般閃著興奮的光。


    “我早想幫你教訓她了。有意試穿你的婚紗,有意提前通知你自己要進場分化我們。再什麽也不幹我還像個爺們兒嗎?知道嗎?”


    可能時間久了,他那隻膝蓋跪得頗不舒服,於是他調整姿勢,換了另外一隻膝蓋。


    “媳婦兒,其實我早就想替你收拾她了。苦於一直沒這個機會,許多事我說了又怕你跟著擔心。你知道你這個人,什麽都愛多想。”


    他略微停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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