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拽著我去醫院查了監控。五點多小葉從醫院離開,她拎著包,裏麵可能是病號服,也可能不是。大衣把她整個人裹得很嚴,出門也沒有打車。


    張若雷拽著我,說去公安局,調她離開方向沿途所有的監控錄像,就不信找不著她。他臉鐵青,動作幹脆利落。怎麽看都不像是在騙我。可小葉又有什麽理由坑他?小葉拿他當衣食父母!


    我被動的跟在他後麵,這時醫院來人,說小葉昨天晚上已經把流掉的胚胎拿走了,她跟值班的醫生說自己信佛,要給他埋了,並且要為他做一場超度法事。


    張若雷臉上布滿驚雷山雨。被小葉擺了一道,這一道是衝他而來,是衝我而來還是衝著我們而來的尚不得而知,更何況


    我被動的跟在他身後,不知該作出怎樣的判斷還是反應才更為合適。


    要相信嗎?又怕這原本就是他精心為我而下的局,可我又有什麽價值讓他大費周章?


    可真要懷疑,又覺得他一切表現都似乎不像。


    我很亂,心和腦袋一直打架,心告訴自己要相信他,理智又告訴自己別再犯傻。


    我跟他去了公安局,查了監控,居然一無所獲,有幾個地方是監控死角,小葉成功的在這其中的一個地方徹底消失。


    我們又不能報什麽失蹤人口,就隻好這樣聽之任之。從公安局出來,張若雷一直麵若寒霜,冷著臉,說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抬起頭來,那天天又冷又陰,但不知怎樣,我覺得他那張臉比那天的天還要冷還要陰。是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鬱沉悶。


    迴程,他一聲不吭。


    到了公司,他還是那麽張臉,公司裏所有人看見他都噤若寒蟬,幹什麽都如履薄冰,怕一不小心就觸犯了天威,就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我盡量讓自己平和,讓自己打起精神來。我怕自己閑下來。隻要一閑下來我就會胡思亂想。不是想著要不要也像小葉一樣一走了之,從此蕭郎是路人了。就是想著,不知是誰給張若雷挖了這麽大的一個坑,難道是他的大姑姑在反撲?從前他把我帶進公司是為了讓我做他的左膀右臂,在這種時候,我一定要支持相信他,不然他一定會腹背受敵。可再一轉念,為什麽所有跟他沾邊的女人,比如蕭晗、小葉到最後都會莫名的憑空消失?


    這也太巧合太不合理了吧。


    這種種想法,千頭萬緒,千絲萬縷,幾乎纏成一個巨大的繭,而我,就是那個作繭自縛的人。我走不出去,理不清這裏麵的條條道道,我幾乎快要自己把自己給逼瘋。


    我看張若雷也是。我有時想走近他,想安慰他兩句,但又不敢走得太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該跟他說些什麽。


    晚上,下班,我亦不知道該不該找他一起,他也不找我。我路過他的辦公室,見他凝眉深思,模樣孤單冷峻。我心裏漫上一層心疼,騙就騙了吧,他何曾花過心思這樣騙過一個女人?!


    但是想到與君初相識,他也是找我去費盡心思的騙另外一個女孩兒。


    我心頭一緊,喉頭一燙,眼眶一熱,一扭頭,就要轉身離開。


    轉過了頭我又迴身,卻見透過巨大的透明玻璃牆,他正呆呆的看我。


    究竟要我怎樣?


    這幾年淚窩子淺得不得了,動不動就要流眼淚,就要哭。


    我轉過頭,辦公區除了他就是我,已再無旁人。走到電梯他從後麵追上來,我轉身麵對著他,他看我,卻什麽也不說,就那麽看著。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糾纏,不知道是難舍難分還是不可開交。


    電梯到了,門開了,我要進去,他拉住了我,仍舊隻是看我,不說話,可眼睛已經替他說了千言萬語。


    我都懂。


    我懂嗎?


    我不知道。


    電梯門從我們身後緩緩合上,他拉著我的手,才一天的功夫,也可能是錯覺,我覺得他憔悴又沉寂了。


    我想起他在我麵前像個大孩子,像個貪得無厭的流氓,不像現在,現在他滿腹心事,滿腦門子的這官司,我伸手展了展他兩個眉眼之間。


    他淡淡一笑。


    “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他說。


    “你等我。”


    他說。


    我點點頭。


    他伸手幫我把電梯按亮,沒一會兒,電梯門安靜的在我們麵前打開,我走進去。跟他揮手說再見。


    電梯門緩緩合上。


    “你看那人,看起來像不像是一條狗?”


    我又想起這句話來,一行淚“叭嗒”掉下,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把它揩掉,不想,另一行又不約而至。


    我不知的是,此際張若雷正在看我搭這部電梯的監控。


    事情許久無果,他整天都很忙。我們仿佛越來越遠。小葉沒有消息,蕭晗也是。


    現在再想起蕭晗來,有時感覺恍如隔世,覺得她曾經真的存在過嗎?張若雷越來越不修邊幅,原先穿總穿得異常騷包,整天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現在不,現在有時胡子拉碴,有時幾天不換一次衣服,也不去剪頭。


    有時,他長久把目光著落在某點,似在思考有關生命或命運的至關重要的天大命題。他不跟我說話,有時看我,有時不敢看我,躲避我的目光。


    他久不曾跟我說一句話。


    他這算什麽?無疾而終?我被套路?另外一種分手的套路?他不這樣我也不會死纏著他不放。


    他能做得出,於他來說,這算是一種生活情趣。


    我開始討厭張若雷這種男人,他不像淮海,淮海跟我分手的時候斬釘截鐵,絕不拖泥帶水,一點兒也不給我留餘地和念想。


    張若雷不這樣。


    他這算什麽?


    小葉的工作由別人暫時接替,迴扣卻從沒停過,那裏麵的錢我一分沒再動過。


    淮平現在每晚都會跟我視頻,聊一會兒,他說他在看什麽書,對以後有什麽打算,對生活充滿了熱切的希望。我十分欣慰。


    我們都絕口不提他曾經收到過的那些信,我覺得迴來後他會想明白,他似乎成長了,成長就一定要付出代價,好在他還年輕,一切都有可能重新開始。


    我琢磨著要買把一模一樣的鎖,把他的書櫃恢複至原貌,他離開已經半年多了,他走的時候秋意正濃,現在冬天都已過去。昨天上班途中我見有樹抽了芽,街心花園裏的草坪也開始犯綠,桃花在樹上結了嫩粉的、小巧的骨朵。


    每至深春,這是北方一道惹人眼球的風景,大片大片桃花盛開,一朵朵或紅或粉的雲遺落在人間一樣,美煞、驚豔。


    重見小葉,她微微發福,她又迴來工作,仍舊畫妖豔的妝,唇紅臉白,粉麵朱腮,青絲如雲,腰如蜂,胸也如峰。


    我見青山不歡喜,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我見小葉心情同上。我們變得冷淡且冷漠,隻保持得體而疏遠的客套。張若雷也知她華麗迴歸,他什麽也沒說,當初許給我的交代,被時間一口吞掉,沒留下任何把柄。


    我沒他們的心理素質好,我開始著手接觸別家供應商,我想換掉小葉。小葉不動聲色,擱以前她早就坐不住了。但是我意已決。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說我任性也好,什麽都罷,總之我不想再看見她。


    新的供應商接觸得七七八八的了,張若雷出手。他沒來我辦公室,而是差人叫我去見他。


    見他是正常的,他是領導,還是老板。但我心裏五味雜陳,不是滋味兒,我暗自在心裏笑話自己道行還是淺,不像張若雷,不像小葉,不像蕭晗,他們都早修煉得周身銅皮鐵骨,說大話說屁話說謊話眼睛從來不眨一下。


    我去,問張總有什麽吩咐?


    裏麵有其他部門的頭頭,現在公司裏風傳我是失寵於張若雷的親信。從前有事他都會屏退掉左右,但現在那人見我進門起身作勢要走他都攔住。


    張若雷對他說,都是公事,沒事兒,你等我一會兒,我一會兒還有話說。


    那人瞅瞅我,欠欠屁股又四平八穩的坐下。我沒出聲,安靜的站在他辦公桌斜對角。


    張若雷直截了當,說:“某零件的供應商不要換。”


    我張張嘴,想說“我是采購部的頭兒。”


    想想,這話該是有多幼稚、多可笑!


    遂輕輕點點頭,說知道了。又問他,還有其他事嗎?沒有我出去忙了。


    他不抬眼睛看我,就衝我擺擺手。我轉了身出去,心如死灰,又心如刀割。


    迴到辦公室,聽說小葉要來拜訪。拜訪什麽?炫耀還是示威?我拎起包,說約了人談公事,一個人走出公司。


    我是在躲小葉,我不知該怎樣麵對她。你們都是江湖人精,我不是,我傻又蠢還死心眼兒。


    走出去了,陽光正濃,春天本來就是陽氣生發的季節,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我駐足在陽光裏想,太陽真好,普照大地,全球最大供暖設施,還不收一分錢,牛逼。


    走著走著,一個駕校做宣傳,我看價錢還合理,想報名。我跟那負責宣傳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卻見小葉款款朝我走來。


    她?


    部門的人一定是讓她撲了個空。她怎麽會找到這裏?我放下宣傳單,微笑著筆直迎上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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