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別人的私生活一向興趣缺缺,我信她想跟我說時一定不需要我逼問,更何況小葉也不是人家逼問她就能就範的主兒。


    那天晚上,張若雷跟我請了假,我說,交代吧,要去會哪個小姑娘。


    他說,不喜歡小姑娘了,沒味兒。


    我裝作生氣,我好久沒跟男人撒過嬌,我喜歡跟他撒嬌,這麽多年,我隻跟這麽一個男人撒過嬌,隻在他麵前我覺得自己又做了一迴女人。


    我喜歡,噢不,是貪戀那種感覺。


    這期間,其實張若雷的爸爸找過我一次,說是談工作。我沒跟張若雷提,我不想讓他背負的東西比我還多。


    老爺子把我叫過去也隻是例行公事的問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我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卻始終沒弄明白他後來為什麽沒把事情挑明。


    按傳統狗血電視劇的套路,他應該先利誘再威逼,至少開張麵額不小的支票給我,客氣的請我體麵的退出吧,或者羞辱嘲諷也有可能。


    但他都沒有,我發現張姓的男人其實都很喜歡不按牌理出牌,這讓他們很有成就感嗎?


    天知道,反正我不知道。


    從老爺子辦公室出來時,他若有所思看著我,看著看著,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我們那個年代的人都身不由己,現在條件好了,我們這些老家夥是不是都該學會放手?


    我怔住,一時不知怎樣作答。可他用期盼和鼓勵的眼睛瞅著我,我隻好笑了笑,說了一句:您不老。


    他也一怔,繼而也笑了,揮揮手,我覺得從他辦公室出來時我的腳步一定比剛才進去時輕快不少。張若雷倒很快得到消息,頗為緊張的問我他爸都跟我說了些什麽。


    我說,讓我管緊你,不許你老出去荒唐。


    隨後又問他,怎麽迴事啊你,還在公司裏廣布眼線啊。現在誰能撼動你的位置?


    他沒答我,直到晚上下班,他說媳婦兒你先自己迴家吧,老公今天有事兒。


    那是他第一次管我叫媳婦兒,從前都是梅子、親愛的、情至濃處就喊“梅”,或者幹脆就不加稱謂。


    我還曾經因為他喊“梅”跟他抗議過,說像《家春秋》裏的梅表姐,我說她是個悲劇人物。


    “你想讓我活成她那樣嗎?”


    我在他身下裸著身子,手指劃著他的下巴問他。


    他的嘴巴雞啄米一樣從上麵俯衝下來,我總老母雞一樣咯咯咯在被窩裏笑成一團,卻避無可避。


    好吧,我承認,也根本不想迴避。


    我們很快抱在一起,順理成章又行雲流水。從前總覺得人生不過如此,空活百歲,有時甚至覺得不想活,沒什麽大意思,早死早了。


    跟他在一起以後,又總恨不能一天可以再多出24小時來,因為沒有跟他分分鍾相對的那個24小時,縱不是白過,也不是我最想要的。


    此際,我正花癡一樣看著手機上的那行信息,捏著電話,臉外焦裏嫩的從裏紅到外。嘴裏自然免不了嗔怪的罵了一句,心裏卻是蜜裏調油的甜到齁。


    直想把這一幕截了圖發到朋友圈,真的是太想跟全世界公布。


    也是到那個時候才終於能理解那些撒狗糧、秀恩愛的主兒。就是顯擺,就是秀,就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


    這世界有什麽不能隱藏?一是咳嗽,一是愛情。


    下班迴家,走路都感覺自己是在禦風而行。


    不知偶爾想到了哪個細節就會一個人在那兒抿起嘴唇來傻笑,引迎麵而來的路人側目。


    愛情,原來真的可以改變一個女人。


    也原來才明白,愛情,何以會讓一個女人甘願肝腦塗地。從前覺得那樣的女人傻,腦袋裏進了水,缺心眼。從前還覺得過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愛了。從前......嗬,從前......


    到家,吃飯,洗漱,坐在沙發上等他。打開手機,看他那段微信留言,一遍又一遍,用眼睛就能把那話生吞活剝了、嚼了吞了咽了似的。


    那晚,他迴來時在床上異常生猛,他一遍又一遍喊我“媳婦兒、媳婦兒、媳婦兒......”


    “我是你男人嗎?”


    “是。”


    “愛我嗎?”


    那是我們第一次談到愛這個字眼,我發現事態應該比我想像中嚴重,不論是我還是他。我們像是兩個中了病毒的中年男女,可愛情不就是一種病嗎?


    我想我是真的病了,而他是我的藥。


    “愛我嗎?”


    他聲音嘶啞,雙手用力的捧著我的臉。


    怎麽會不愛呀!我的冤家!


    我挺直迎上去,上麵是欲望的萬丈深淵,我盡力伸出手去,想要把一切都抓在手上,又想要把一切都拋開放棄。那是升起和迴落,每一個瞬間似乎都能凝結成永恆。


    暗夜裏,唇和齒糾葛,汗和唿吸交錯,肉貼著肉的溫暖裏,似又有看似讓人心生絕望的快樂。


    他發出一聲高亢的悲鳴,我整個人軟在他懷裏。


    愛情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他的手劃過我的皮膚,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又草長鶯飛。從前,我那麽樣的怕夜,怕暗,怕一個人獨自麵對鬥轉星移。


    現在,每一個夜都活色生香,這城市的天空沒有星星,他就是我的星星。這城市的夜沒有月亮,他就是我的月亮。


    有時看他,我像希臘神話裏愛上水裏自己倒影的那喀瑟斯一樣,怎麽看他都看不夠。我覺得他也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覺。那是一種有別於跟淮海在一起的奇特感覺,從身體開始,到靈魂結束。每一次都翻天覆地,每一迴都上天入地。


    我有時覺得我是有點墮落了。墮落至此。


    張若雷每每捧著我的身體,一遍又一遍把我送到雲端。他說,讓我們一起墮落吧,我願意跟你一起下地獄。


    我用手指堵住他的嘴。


    “我不想跟你一起下地獄,我們要一直一直在天堂。”


    我喘息著,空氣裏糾結著情欲的繁雜味道。像夏天荷塘裏開著的蓮,片片都滴著水的鮮嫩。


    他看著我,眼睛裏全是我,像我看他一樣,像要把我的每一根汗毛都收進自己的記憶裏。


    “張若雷。”


    我輕聲呢喃,像梁間兩隻依偎的家燕。


    他張口把我一根手指銜進嘴裏,小獸一樣的牙輕輕啃齧。


    “張若雷。”


    我如同夢囈。


    “叫老公。”


    他唇貼著我的耳際。


    “老公。”


    我感覺他抱著我的胳膊又收得更緊了一些,那是讓人幾乎窒息的快樂。


    “老公!”


    我喊。


    次日清早,我們手拖著手出門。


    我們像兩個貪得無厭的孩子。


    仍舊全都是廢話,卻百聽不厭,百說也不厭。


    “幹嘛呢?”


    “想你。”


    “哪兒想了?”


    “流氓。”


    他不再應答,我以為他忙起來了,不想也就十分鍾的光景,他單槍匹馬的殺將上來。關門,拉下百葉窗。


    我惶惶然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說“你要幹什麽?”


    那個“什麽”還沒來得及出口,他已經堵住了我後麵要說出來的所有話。


    我掙紮著。


    “這是公司。”


    他紅著臉,近距離的用眼睛跟我的臉對著焦距。


    “我們男未婚,女未嫁。”


    我低著頭,胸脯跟著此起彼伏。


    “你不要。”


    我推他,他卻把我逼到牆角。


    “不,我要。”


    他手像蛇一樣在我衣服底下蜿蜒。


    “媳婦兒。”


    他看我的眼神開始朦朧起來。


    我覺得他一定是瘋掉了,不,我也瘋了,我們都瘋了。


    卻在這時聽見有人敲門。我推他,他一臉的懊惱,我們都不動,屏住彼此的唿吸,我翻起眼睛來嗔怪的看他。他瞅著我抿著嘴巴賊兮兮的笑著。


    敲門聲卻鍥而不舍,又響了一遍,“嗒嗒嗒”。


    我推開他,他坐到我辦公桌的對麵,我手機響起來,拿起一看,竟然是小葉。


    我看看張若雷,說“小葉。”


    張若雷一皺眉,用口型跟我說:“煩人。”


    我笑笑,去開門。


    小葉赫然間出現在門口。乍見,嚇了我一大跳。這還是小葉嗎?那個無時無刻不風情外露的浪出天際的女人?她到底怎麽了?


    頭沒梳臉沒洗妝沒化,眼睛腫得像個桃,如果不是遇著了天塌下來的大事兒,這種模樣讓她出門無異於是要了她的命啊,我關門,沒急著問,先去拿眼睛找了張若雷,張若雷乍見之下,也被嚇了一跳,但驚訝在瞬間就被隱藏在瞳孔背後。


    小葉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裏碰見張若雷似的,她倒是著實的吃了一驚,立馬背過身去。


    張若雷站起來。


    此地無銀地說你們聊,那事兒就那麽的。


    我把他送到門口,他還偷偷摸摸的捏了捏我的手,搞得我臉瞬間又紅起一大片。


    關上門,小葉開始哭,眼淚一對一雙劈哩啪啦的掉下來,我把紙抽擺在她麵前,我知道人在這時候是不能勸的,得等她哭夠了,得等她自己停,得等她自己開口想說。


    不過在心裏卻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女人這麽個哭法,又似乎難以啟齒,無外乎為情。


    可她不會是因為張若雷的,她說過,她一直都擺得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她和他......


    我突然間煩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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