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殺的,我蹬蹬蹬跑下樓,卻見兒子正迎麵走來。我沒有看錯,他臉上顯有的掛著笑意,不像從前,天天對一堆習題集和卷紙,眉心總是擰著,總像是在憂國憂民的思考著什麽家國大事。


    這一刻,我莫名有種錯覺,感覺我兒子這麽多年,也就此時此刻才真正像一個孩子。


    不遠處張若雷正婷婷玉立站在車旁,電話還擱在他耳朵邊兒。黑暗裏我看不清楚他那一臉賤相,但我簡短的跟兒子打了招唿後,就朝他飛了過去。我總要問清楚他到底帶我兒子去哪兒了吧,但他遠遠的見我我殺氣騰騰的朝他奔過去,一扭身就進了車子,車引掣轟鳴,一打方向盤,張若雷的車魚一樣滑進無邊夜色。


    我“蹬蹬蹬”踩著高跟鞋跟著跑出去好遠,一邊跑一邊大聲咒罵。


    二代的電話打進來,說,瞅瞅你,瞅瞅你,也不注意點兒形象,沒男人了你是不跟鱔魚似的,快達到雌雄同體的地步了?追,追個屁啊!這麽追我也不稀罕睡你,趕緊迴去洗洗睡吧!


    “張若雷!”


    我低吼。


    兒子先上了樓,我隨後到家。到家後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兒子。當我見他那嘴角含春的樣子,心就一寸又一寸的往下涼,不會真是哪家的姑娘把我兒子給侍候舒服了吧?他到底在高興什麽?我真是欲哭無淚,這該死的張二代!


    我該怎麽跟兒子說?我該怎麽開口問?


    我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在狹小的屋子裏團團轉。也許不能吧,他能混蛋到那個地步?可是他那人可真的是荒唐得沒個邊啊!


    我發現我又要哭了,這時候張若雷的微信進來。他說,我在你心裏就那麽不靠譜嗎?我帶咱兒子去吃了頓大餐,找了個大夫跟他聊青春期性知識。那大夫的兒子正好跟你兒子班班大,我許給那孩子一個2000多的樂高。為了你這老娘們,我又搭錢、又搭人情,我容易嗎我?


    我激動得熱淚盈眶,抱著電話在那兒感動了好久。


    這富二代,你還別說,雖然他不幹人事的時候像個畜牲,但是他幹起人事來還真就挺像個爺們兒。不像有的人,瞅著長得人五人六的,但從來就沒幹過什麽人事。


    我正躊躇不知道怎麽迴複時,他的第二條信息又進來:作為迴報,你幫我操持個事兒吧。蘇家要個公開的訂婚宴,日子已經訂了。怎麽隆重怎麽來,小爺我不差錢,不用幫我省。


    抬頭,隔壁,燈已經熄了,兒子睡了。夜色深沉,一晃眼,我兒子都這麽大了。我呢?也越來越老了,以後什麽都不會再想了吧!


    做人最重要別有那麽多的非份之想。


    換了睡衣,在黑暗中摸索上床,月光白得耀眼,這一夜睡得過於清澈,無夢。早晨起來便感覺到一種份外的神清氣爽。


    以往,我總是流於思考,尤其是在那樣靜寂的夜裏,我常常愚蠢得要用半個晚上來失眠,用剩下的半個晚上來思考自己究竟哪裏做錯了,以至於老天震怒到一定要用某種方式給予我磨難和懲罰。我總試圖要跟自己的命運解釋點什麽,以證明他們的安排在某種意義上是錯的,盡管這種解釋一直都被這個叫做命運的強硬家夥忽略不計。


    張若雷的訂婚儀式盛大而隆重,作為全城矚目的鑽石王老五,他這場意味著名草有主的脫單儀式意義重大。那天,他也一改從前的嬉皮笑臉,可能由於穿得過於正式,他整個人顯得有點兒拘謹,還有點兒嚴陣以待的架勢。


    我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用眼睛搜尋到對方,然後再把眼睛裏射出的那條叫做眼神的射線平行從對方麵孔上淡漠地掃過。


    司儀正式宣布儀式即將開始的前一刻,他和我在整個大廳的某處狹路相逢。我們旁邊就是我安排的他所有的前女友那一桌,那一桌上的女人們今天全部都盛裝出席,仿佛今天就不是來參加什麽訂婚宴的,也根本不是來見證誰的關鍵時刻的,她們像一群爭妍鬥豔的維密模特,不但美麗而且性感。


    張若雷拿眼睛掃過她們,又抬起頭來看我。我看著他笑,竟一時找不到話題,全場聲浪被莫名的耳音淹沒,一切喧嘩瞬間歸於寧靜。


    ---你幸福嗎?


    ---不知道。什麽才叫幸福?


    ---你愛她嗎?


    ---不知道。什麽才叫愛?


    ---可我曾經很真切很深沉的愛過一個男人。


    ---是嗎?你確定你真的曾經愛過他?你確信自己當時非常明了那個就叫愛?


    眼神在半空裏被纏住了半天,那是一場是似而非的對話,那一秒,我們像能清楚聽見對方的心聲。


    他輕輕咳了一下,朝我走過來,走得更近了。可是我不想跟他走得太近,我們之間,總像隔了千山萬重,哪怕是曾經近得肉貼著肉,但總像有那麽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嫌隙,它就在那兒,永遠在那兒,一直在那兒,總能讓我和他的關係瞬間被打入深不見底的殘酷和現實。


    我往後退了兩步,他又朝前兩步。他眉頭緊緊的顰起來,沒一會兒,又舒展開來,他看著我,十分放肆的笑起來,迴頭轉身一指身後前女友那一桌。他身體朝我壓過來,低聲命令。


    “這桌兒要是有人作妖,有什麽閃失,我整死你。爺的訂婚宴,不容有失。”


    他轉迴頭,訂婚禮籌備公司美麗的禮儀小姐把他往台上引。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間就想起朱茵和周星馳演的《大話西遊》裏至尊寶的那個背影,全世界都覺得他是一個蓋世的大英雄,隻有在他自己眼睛裏,自己的背影,更像一條狗。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悄悄的疼了一下。


    音樂起,男司儀有點兒帥,聲音很亮眼,蘇白從那一頭緩緩走來。那樣一個頑劣、驕橫的公主,此刻卻美跟安寧得不可方物。


    對,不是安靜,而是安寧。


    他和她,像突然之間變成了靠譜的大人。


    全場,掌聲雷動。無論是哪方麵的細節都顯示這是一場世紀的天作之合。這是一對璧人,配得不像話,美得不像話,家世、背景、外貌,無一處不是無縫銜接。


    古風動態vcr背景投影儀上,這對璧人被以光和影的存在展示在眾人麵前,從小到大,兩人牽手、接吻、擁抱,圖片美,音樂配得也美。幸福是可以感染、感動人的。


    眼前一幀一幀圖片閃過,跟前夫淮海的種種,也像這圖片一樣,一幀一幀從我眼前滑過。


    往事如煙,我曾經的婚禮,那些零碎的片斷,低下頭,眼淚竟朦住了雙眼。


    我的幸福,今生就此別過。又一想,不對,是我的幸福,仿佛從來就沒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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