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人員都被這個孩子眼中的懵懂震驚到了。


    蘇曼逃了六年,整整六年,林冉青不認識字,不敢和別人講話,更不懂什麽是醫院和爸爸。


    「這是你父親的電話,打給他,你的媽媽就有救。」


    這麽多年過去,林冉青已經忘了是誰給他的電話。


    但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當時,拿著一塊錢硬幣,費力地舉起電話,把母親送進「地獄」的場景。


    「喂,你,你是我爸爸嗎?」


    「……」


    「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媽媽吧!」


    從此,林冉青再沒見過下雪。


    第10章


    不到三天的相聚時光轉瞬即逝。


    蘇曼坐在車裏,抱著林冉青的胳膊,細數這些日子他們一起做過的事。


    「泡茶、煮飯、種花、放仙女棒……」


    婦人明媚的臉上滿是歡喜,「青青,我們做了好多事情。」


    「是啊。」林冉青握著母親的手,他從來沒有那麽一刻希望,這條路可以長一點,再長一點。


    年輕人的心總是不滿足的。


    但蘇曼已經很滿意了。


    她被林冉青攙扶地走進那個逼仄的房間,坐在床上,後勁未去地晃動雙腿。


    「媽,藥在床頭櫃,要按時吃。」


    林冉青耐心地叮囑母親,又重新檢查了一遍床頭櫃的藥。


    鎖有幾處明顯的凹痕,但藥盒也被他上了鎖,裏麵基本沒有被人翻過的痕跡。


    為了保險起見,林冉青還是用新藥代替了藥盒裏的舊藥。


    他在房間裏一通忙碌,蘇曼就乖乖地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得蓋住了半張臉。


    林冉青整理了一通,把有灰塵的死角全都擦過一遍,才迴到蘇曼的床邊坐下。


    「青青,你的假期還剩下好幾天呢。」蘇曼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


    林冉青反握住母親的手,把被子重新給她蓋好,「是啊。」


    「不去玩嗎?」蘇曼試探地問。


    林冉青搖頭,剛要說話,蘇曼就偷偷塞了一個什麽東西到他的手心。


    「昨天你把這個放到抽屜底下,我看到了。」


    林冉青攤開手裏的紙團,是紀明揚那天給他的溫泉酒店招待券。


    「你也該出去走走了。」蘇曼拍拍兒子的手,「這麽多年,你都被我困住了。」


    林冉青搖頭,「可我放心不下你。」


    「我有什麽關係。」蘇曼轉頭望向窗外,「他們今年,是沒空管我的。」


    林湖昀要進總公司,那幾房的人,私底下不免多討好一些林老爺,他自然沒時間對蘇曼做什麽。


    「不行。」林冉青抿唇,「除非你能跟我一起去。」


    「說什麽胡話。」蘇曼皺著眉頭,雙手輕輕一捏林冉青的臉頰,「你必須去,就當是……」


    「就當是,幫我看看,下雪,是什麽樣子。」


    *


    從錦城飛到北國要整整十二個小時。


    林冉青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打開手機,紀明揚的消息都已經99+了。


    [紀明揚:怎麽不跟我說一聲,我迴去接你一起來啊。]


    [紀明揚:沒事沒事,你現在過來,我數著點,去機場接你!]


    [紀明揚:登機了沒?飛機不會延遲吧?]


    林冉青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從狂轟亂炸的消息中清醒過來。


    他看了一眼外麵,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地了。


    林冉青取完行李箱,給紀明揚發了幾條語音消息,「剛下飛機,你就別來了,我直接打車過去。」


    「咻」的一聲。


    消息剛發出去,林冉青就看到了站在圍欄外麵的一群人。


    沒錯,是一群人。


    站在最前麵的紀明揚高興得手舞足蹈,恨不得趕快衝上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至於其他人……


    鄭霆聲、顧成,還有不少他認識,卻不認識他的錦城二代們。


    林冉青拖著行李箱走到外麵,一出去,手上的行李箱就被紀明揚接了過去。


    「鄭哥,謝謝你特意送我過來接冉青。」


    紀明揚笑著跟身後的男人道謝。


    「順路過來。」


    鄭霆聲轉頭去看林冉青,剛才在飛機上,林冉青脫了外套,現在隻穿了一件白色的寬領毛衣,露出一截白皙細長的脖頸,還有若隱若現的鎖骨。


    「怎麽穿得這麽少?」


    林冉青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這才想起來穿衣服。


    「忘了,飛機上挺暖和的。」


    林冉青垂眸,把掛在臂彎的卡其色風衣外套拿出來穿好。


    鄭霆聲不做聲,紀明揚無所謂,其他人也就真的這麽等著林冉青把衣服穿好。


    「這麽薄。」鄭霆聲蹙起眉頭。


    他突然解下自己的駝色格紋圍巾,一圈圈繞在林冉青的脖子上。


    貼身的圍巾上傳來淡淡的佛手柑味道。


    林冉青下意識擋住鄭霆聲幫他整理圍巾的動作,手背碰觸手背,冰冷的體溫被溫暖覆蓋,林冉青手上的動作一滯,又重新整理好圍巾。


    「謝謝鄭生,我自己來吧。」


    鄭霆聲霆聲的臉上看不到其他情緒,他隻是冷冷站著,看林冉青把圍巾牢牢地裹在脖子上,然後滿意地點點頭。


    「這樣才暖和。」


    「霆聲哥!」遠遠的傳來一聲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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