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出嫁從夫


    “湘雪要走了!母親多多保重!”陸湘雪去意已決,在她剛掰開陸夫人的手的時候,正是痛哭的陸夫人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每一刻對沈客來說都生死的考量,陸湘雪沒有心思在這裏耽誤時間,她想也未想轉身跪了下來,對著陸夫人道:“多謝母親多年養育之恩,湘雪不孝不能侍奉二老終老,唯念日後二老身體平安,勿念,拜別!”


    三叩首,陸湘雪起了身,背上了包袱堅決的走向了走廊盡頭的後堂,前堂裏,陸以安呆呆的坐著,他不忍心看著家庭分崩離析,這一個獨女他更不想看著她就這麽走向不歸路,他們兩人夫妻幾十年的感情他更不想因為破裂,但他又能如何,他心頭有他牢牢守護的東西,就像沈客那麽看重複仇,他很看重這個費盡了他的心血才有今日強盛之勢的國家,盡管他現在已經隻是一介布衣。


    “父親!”立足在大堂中央,陸湘雪微提裙擺再跪了下去。“自此一別,或生死兩茫茫,湘雪不能盡孝二老膝下,還請二老多多珍重。”


    “你當真要去?”陸以安目光呆滯的看著熱淚盈眶的女兒,也不過是十多載的光陰,那個還在他臂彎裏玩耍的小孩已經變成了現在亭亭玉立的婦人,他最了解陸湘雪的性格,她要去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阻擋,這一去,或許就是最後一麵了,十多年父女感情,他如何能放得下。


    陸湘雪三叩首,哽咽迴道:“請父親理解!”


    “沈客逃離,走的是西北方向,你既然要去,我也不攔著你,我權當沒有你這個女兒就是!”陸以安雙手鬆軟無力的垂在扶手上,緩緩從牙縫裏擠出來了幾句沉重的話:“西北荒涼之地,若你們能活下去,你勸勸沈客,不要再迴到京城了。”


    十多萬士兵的性命,沈客若是再迴歸,誰也裏料不準他能再掀起怎樣的風浪,他私心的不想讓女兒女媳喪命,也不想看到大賀再因為沈客遭受重創。


    陸湘雪斂衽起身,低頭拭去淚水抬頭:“父親,你認為皇上真的就是對的?父親可曾去過西山?”


    西山這等汙穢不吉之地,陸以安當然是不會去的。


    “西山之巔白骨滿地,他們並非受人蠱惑,他們都是自願隨同秦國公反叛的,你看皇上是對,他們看皇上是錯,在我眼裏,皇上也是錯的,誰也不能以國家百姓這樣無恥的名義來裁定一個人的生死,就算是君王,也不行!”


    陸湘雪受陸以安與那些老大人的教導,雖為女流,但骨子裏的想法絕不會少,她如今讓自己完完全全的站到了沈客這一邊,不單單是因為她愛屋及烏因沈客所憎而憎,善惡對錯,每人心裏都有一套規則。


    皇上是有錯的時候,但他沒有一錯再錯,這在陸以安看來就是好的,沈客是正義的,但絲那些士兵給大賀帶來的動亂的確存在,這在陸以安看來就不能算對的。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一個是死裏逃生一無所有的小孩,若他不走這條路,他永遠也不可能接近到皇上,我不相信雁留湖畔叛亂的所謂真相,真正的真相,日後我會與他一同站出來告訴天下百姓。”


    皇上是天,他能主導天下與沈客為敵,但隻要他們不死,真相就能再現天下。


    “大賀百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繁榮昌盛太平,沈客不能為一己私仇毀了天下!往日我教你天下大義,教你取舍之理,怎麽現在你都忘得一幹二淨!”陸以安憤怒的拍著扶手。


    “出嫁從夫,先前是誰為我賜婚誰送我出嫁?這些偽善的東西,忘了也好,隻要他認為是對的,那就是對的,他沒有叛國通敵,更沒有殺人放火,何曾危害天下謀逆?怎麽到頭來黑白都顛倒了?父親,湘雪拜別!”陸湘雪深深一鞠躬,將滑落在臂彎的包袱捋到了肩頭,然後她毅然轉身,走出了大堂,邁下了台階,走出了這座尋常的宅院,走到了人跡稀少的大街。


    她堅定自己沒有錯,就算顛覆天下如何?他隻不過是為了那場血仇!


    陸夫人啼哭著走到了大堂,看到大堂上坐著發愣的陸以安,心中怒火頓時暴漲,可看到空蕩冷清大開的府門,她還未發泄出來的憤怒變成了無力的啼哭。


    “走了就走了,她意已決,我們留不住她的!”


    陸以安抬頭看著落塵的房梁,這座宅子,已經腐朽得沒了半點生氣了。


    ………………


    轟隆一聲,一道閃電帶著驚雷炸響在京城上空,杜依依半夜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很到了許多往事,那是沈客與杜依依在涇城的點點滴滴生活,那時候的沈客雖年幼卻已經有了大將風範,那時的杜依依還隻不過是跟在沈客屁股後的小屁孩,兩人出入軍營踏遍涇城漫步在草原,生活就像是一曲緊皺起伏的凱歌,有時會有戰亂,沈客身著盔甲迎戰負傷歸來時,都是杜依依守護在他身旁,杜依依因在雪地趟了太久身體吸入了寒氣身體一直不好,沈客還曾冒險深入草原為她尋來了良藥,兩人的感情,在那座苦寒的小城裏點滴積累建立,人人當他們是兄妹,他們卻從來沒有稱唿對方為兄長或妹妹,一直到京城,沈客才會對外人介紹這是他的義妹,知道她跳下城樓,那段時間,是杜依依珍藏起來的迴憶,點點滴滴那麽清晰。


    或許杜依依也知道沈客這次真的是九死一生了,這些記憶才會浮現,她是要提示自己什麽?還是想讓自己做什麽?


    沈客,現在你到底在哪裏?


    “怎麽了?”未點燈的屋子裏烏漆抹黑,寧致遠摸著記憶裏熟悉的路線繞過了屏風站到了床前。


    雖他知道眼前的杜依依並不是那個杜依依,但他也知道她對沈客是有真感情在,沈客生死未仆,杜依依如何能安睡?


    “點亮燈吧!”杜依依半起身倚著床頭坐了起來。


    寧致遠輕聲應了一聲,轉頭走到了桌前點亮了燈,再繞過屏風到床前,他看到了杜依依那一頭的汗水。


    “擦擦吧!”他將梳妝台前的手帕拿了過來遞給了她。“做噩夢了?”


    杜依依睡覺一直很安靜,不過他倒是聽白薇說過在他不在的那日杜依依做過噩夢。


    “她的想法又出現了!”杜依依擦著額頭,說著隻有兩人能聽懂的話。“她想讓我去救他。”


    “現在父皇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你絕對不能去!”寧致遠緊張得差點就喊了出來:“你去了也於事無補,反倒隻會給沈客帶來危險。”


    “你父皇打算如何處置我?”杜依依當然明白自己這些,自己不會武藝,去了隻會給沈客帶來麻煩。


    知道杜依依是在為這擔憂,寧致遠葛白的臉色總算好了很多,但這一直處在他們之間的溝壑他又如何能在沈客身敗名裂的情況下填補?“你放心,我決不會讓父皇傷害你的!”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都不信吧!”杜依依握著右手手腕,心裏一直都是空蕩蕩的,她一直在等一個結果,等著沈客能夠翻越他要翻越的山峰,她幫不了他什麽,什麽也幫不了,如今他成為天下之敵,她依然幫不了他什麽,杜依依是不是在譴責她的沒用?自己的將來,已經沒有希望了。


    “依依!”寧致遠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坐在了她身邊。


    溫熱的手掌覆在冰冷的手背上,寧致遠茫然的低著頭道:“沈客不會死的,相信我!”


    沈客不會死?盡管她是最不希望他死的人,可這句話實在是難以讓她相信。


    “依依!”寧致遠側身,用雙手握住了她的雙手,“從今天起,讓我來保護你!”


    燈光透過鏤空的屏風灑了進來,如同熒光點點灑在床榻上,寧致遠再也不想迴避兩人之間的這道溝壑,他想邁過去,能夠真正的與她在一起。


    寧致遠的目光溫柔似水,杜依依看著這雙眼,看到了這雙眼裏的堅決,她心裏堅實的一些東西開始慢慢鬆動。


    屋外一場細雨下了起來,唰唰的聲音仿佛是要洗刷掉這世間所有的汙穢,細雨從半開的窗戶打了進來,悠悠清涼的風溫柔的拂過燭台,將那抹柔黃的燈光吹滅。


    沈客不在了,她已經不能再去奢想未來,也許在明日,皇上就能一道旨意讓她去死,寧致遠已經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她的迷茫絕望他知道,今夜他無法入眠,他能為她做任何事情,可在皇上麵前,他的力量微乎其微,他也在害怕,若真有那一日,若那一日就在明日,他能與她一同去死,但他能拿什麽來保護她?


    “依依!”溫柔的輕喚就像是夏日拂過耳畔的清風,讓杜依依愜意舒坦無比不自覺的沉醉其中,她與他成婚快一年了,兩人之間有過花火摩擦也有過情愫滋生,但他們從未像正常夫妻一般共訴心聲,這一刻,她找到了去年除夕夜的那種感覺。


    暖暖的,能將她心裏所有的擔憂融化,能讓她依靠。


    寧致遠敏銳的察覺到杜依依眼神的變化,這半年來他一直在找機會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去年除夕夜,她曾與他溫柔的對視,他也曾擁她入懷,那種感覺,酥酥麻麻的讓人沉醉讓他迷戀。


    也許,能再進一步,他這般想著,將雙手慢慢的移到了她的肩頭擁抱她入懷。


    溫暖的懷抱,與沈客的懷抱一樣溫暖,一直在隱忍著自己情緒的她終於找到了能讓自己放縱時依靠的肩膀,一直壓在眼底的淚水流出,她不想哭,哭是軟弱是無能,可她就是這麽無能,沈客正要亡命天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寧致遠溫柔的環著她,懷裏顫抖啜泣的她,他輕輕的撫摸著她的亂發與後背,靜靜的感觸體會著她的無助與痛苦。


    沈客已經不在了,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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