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靠山


    夏將至的夜裏漸漸有了蛙鳴,蚊蟲也開始多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夜裏走出家門,往年一到夏天的夜裏五城兵馬司夜巡的工作就要困難得多,但今年有錦衣衛的幫助。比之往年今年的夜巡卻是簡單了不少。


    但不會有人滿意這種簡單。


    錦衣衛雖減輕了五城兵馬司的工作,但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卻對這些猖狂陰狠的錦衣衛沒有半點好感,甚至在兩方夜巡巡邏隊相遇的時候都不會互相打個招唿。


    錦衣衛的強勢已經將五軍都督府五城兵馬司與京城的百官權貴百姓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那晚的事,杜依依從未與寧致遠說過。


    病好之後,杜依依提出了搬迴錦瑟居,但被一眾婢女勸說留了下來,雖青瀾還是一如既往的寂靜,常媽媽卻已經在睿王府開始耍起了威風,特別是在今日。


    饒肅那頭沒有消息傳迴,五軍都督府方麵的士兵情緒現在已經平穩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肅州的消息傳迴。


    皇上被這一場險些就會釀成伏虎軍變那樣慘變刺激得病了一場,病一好就想起了他這個已經病了近二十年的兒子,於是興致突起之下就與皇後一同離了宮,到了睿王府。


    之前一直人忽略的青瀾,被皇上有意無意的提起,被叫到了大堂。


    不管是在朱門大戶還是在小家小戶裏頭,小妾的地位都是低下的,在戶主會客的時候小妾是絕對不能出現在客人麵前的,青瀾進府已有半年多,但這才是真正算得上是第一次見翁婆。


    在皇上與寧致遠去了書房的時候,廳堂裏的皇後拉起了右側杜依依的手,親昵溫柔的道:“依依啊!現在沈將軍的事,你可有什麽想法?”


    皇上決定的事情杜依依敢有什麽看法,就皇上皇後對青瀾的態度來看,今日皇後肯定不是單單前來詢問一下她這個罪人妹妹的感受的。


    “沈將軍到底是不是真的做了對不起大賀的事還要等饒大人的結果,沈將軍是難得一見的將才,皇上與本宮都不想看到他有事!你是沈將軍的妹妹,有些事你應當勸勸沈將軍!”


    “依依明白!”


    杜依依垂眸低首。


    皇後麵帶笑容的頷首,翹著蘭花指的右手摸了摸眉角繼續道:“有件事,本宮倒是不得不與你們說說,你們二人嫁給致遠也有大半年了,孩子的事情,你們也須得多留意留意。”


    有了孩子女人才能永保地位,皇上對於羸弱的寧致遠的孩子一直很關注掛心,杜依依與青瀾先後進府大半年的時間,至今也沒有傳出動靜,紫月肚子裏那個真真假假又是說不清楚,在皇上把目光看向睿王府後院的時候,皇後也樂得借著機會給已經是急火攻心的寧致遠再添一把火了。


    “上次本宮就與你說過這件事,你可把本宮的話記在心裏?”皇後眉頭一挑,溫柔盡斂。


    皇後上次讓她去找些處方藥,杜依依卻是沒放在心裏,她與寧致遠現在是之間的秘密皇後心裏就跟明鏡一般,現在皇後再次挑出這個話題…………杜依依斜視了一眼坐在皇後另一側垂眸含笑的青瀾,知道皇後這是在挖一個坑給自己跳進去,偏偏還不能不跳。


    “依依一事粗心,忘了!”


    “本宮千叮嚀萬囑咐,你怎麽就能忘了!”皇後麵色不悅的敲了敲桌子。


    “勞母後費心了!依依知錯!”杜依依欠身道歉。


    青瀾斂袖欠身,為杜依依說起了情:“皇後娘娘,依依許是一時大意忘了,還請皇後娘娘饒恕!”


    那日青瀾在懷瑜居離開後還是一如既往的低調生活著,但對寧致遠卻是態度十分熱切,那夜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已經成了一根刺,杜依依就算是想忘也無法忘,聽著青瀾的柔聲細語,她不禁想起這張嘴居然能將自己的聲音模樣的惟妙惟肖,心裏頓其惱怒。


    “到底是年紀差些,你們也知道,常流現在的病已經拖不了多久了,皇上雖下力在全國尋找能接替常流位置的大夫,但當年找到常流皇上可是花費了數年的時間,孩子的事情,一直是皇上的期望,你們可莫要讓皇上與本宮失望才是!青瀾,昨日本宮與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樣了?”


    皇後親昵的輕輕拍了拍青瀾的手背,青瀾羞中帶澀的抿唇低頭,柔聲迴道:“青瀾一切聽從皇後娘娘的安排!”


    杜依依看一眼皇後看一眼青瀾,完全不明白皇後與青瀾說的是什麽。


    睿王府中的事情她可以在最快的速度內知道,但青瀾可是專業的收集情報的人,皇後要是想要跳過她與青瀾接頭對話,這是很簡單的事情。


    “既然你答應了,那過兩日,本宮就帶你去走一趟,德寧郡主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能收你做義女,也是你的造化!”


    皇後饒有深意的含笑瞥了一眼杜依依,見杜依依目瞪口呆一臉訝異,伸手掩唇輕笑了起來:“依依,你還不知道,德寧郡主前日在街上遇上了歹人,幸好青瀾路過救下了她,德寧郡主見青瀾性情正合她的口味,她又無兒無女的,就想認下青瀾做義女,青瀾沒有答應,德寧郡主就找到了本宮,皇上也說,德寧郡主這些年孤苦無依,收下青瀾做義女日後也多個人照顧,是件大好事,本宮也是這麽覺得,這可是難得的緣分啊!”


    杜依依心裏暗罵了一聲操蛋,這件事怎麽自己一點消息都麽收到!青瀾鮮少出門上街,怎麽好不容易出一次門就遇上了德寧郡主出事?看來皇上已經不打算走迂迴路線讓青瀾與自己耗下去了,他這是想拉高青瀾的地位讓她與自己硬碰硬啊!這樣的大事,自己一直被瞞在鼓裏也就算了,為何寧致遠一個字也沒說?


    杜依依擰著眉頭看著正是與青瀾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皇後,緊咬牙關的迴道:“這樣的好事,卻是是難得的緣分!”


    “本宮也就是這麽覺得,青瀾也是孤兒,她認了德寧郡主為義母,也算是彌補兩人這麽多年的遺憾了!致遠也首肯了,等本宮空出了時間,就幫著她們將這件事定下來。”皇後笑著頷迴望了一眼身後的書房。


    這件事為何寧致遠沒有與自己說起?杜依依皺眉更緊。若是青瀾認了德寧郡主為義母,看皇上皇後這架勢封她個縣主是肯定的,青瀾若成了縣主,那在睿王府的地位可就大不一樣了,有封號在身的小妾,可就不是普通的小妾了。


    “青瀾,怎麽這樣的好事你也不跟我說說?初的聽到,倒是嚇了我一跳!”


    抹平心中訝異推算出皇上皇後心裏的打算,杜依依鬆開了牙關露出了笑容,有皇上皇後做主,有了縣主的封號,那下一步,該就是皇上一直盯著的側王妃了。


    “王妃前幾日病了,這樣的小事,青瀾不敢打擾!”青瀾抬起眼眸,羞澀嫣紅的臉頰細嫩動人。


    比起因為那一場高燒而虛耗了身體麵色略顯蒼白的杜依依,青瀾這一抹動人的嫣紅更是襯得她楚楚動人。


    “這樣難得的好事,怎說是小事!那我就在這裏恭喜你了。”杜依依端起了茶杯示意,向前一送呷了一口。


    青瀾笑著頷首,不卑不亢的態度讓一旁的皇後更是欣喜,有這麽一個青瀾與杜依依做對手,她當初在寧宜身上下的那些功夫也不算是白費了。


    “確實,值得慶賀,值得慶賀!”皇後嗬嗬大笑道:“青瀾身世可憐,既然是致遠的人,天家也不能薄待了她,皇上與本宮打算授予她秀安縣主的封號。”


    “那就更值得我說這一句恭喜了!”


    若非寧宜不在,皇後怎會看得上青瀾?若非沈客的勢力已經不可抑製,皇上又怎會暗中相助青瀾?這一套把戲,實在是有夠無趣!


    書房裏,皇上提筆慢書,寧致遠就站在一旁靜靜觀看。


    皇上寫了兩個字,天人,撇捺之間鋒芒乍現。


    君王為天,蒼生是人。


    天與人之間,不過多了兩筆。


    “這兩橫,就是朕手中的玉璽與無處不可達的三軍,隻要掌握了這兩樣東西,朕就是天,若沒了這兩樣東西,朕也不過是凡人一個。”皇上伸手用食指抹過墨跡未幹的天字的兩橫,指腹停留在第二橫之外,點下了一個橢圓。


    寧致遠拿起一旁的手帕恭敬呈給了皇上讓他擦拭掉了手中的墨跡。


    “父皇乃是受萬民愛戴的大賀君主,怎會是凡人!”寧致遠很自然的拍了一個馬屁,皇上這樣說的深意肯定是指現在京城的局勢,寧致遠也算的是局中人,除了拍馬屁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聖祖在未起事前,也不過是販夫走卒,改變人命運的不是天,是人自己。”皇上將剛長出來的指甲裏的墨跡擦去,將已經染墨的手帕丟到了一旁。“用雙手改變命運的人很多,他們都是有想法的人,就像牛羊,沒有理想的牛羊隻會一日日的吃草享受自認為愜意的生活,最後變得肥壯被屠夫宰殺,不甘心如此碌碌一生的牛羊卻會衝出欄杆,去尋找更廣闊的草原真正自由的天地,這道欄杆,就是它!”


    寧致遠順著皇上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個天人之間的黑點。


    皇上的暗喻,他心領神會。


    “所以朕一直必須確定兵權是牢牢握在朕手裏的,聖祖能信任他們,朕卻不能,因為他們也有子孫,誰能保證他們手握兵權的子孫就沒有衝出欄杆的意思,規矩規則都是人定的,誰不想站到頂峰製定一下世界的規則?朕從來不覺得十一年前那一把火燒得不對,那至少燒掉了朕的心病,燒掉了寧家的威脅。”


    皇上單手捏住了宣紙一邊蓋上了另一邊,負手走到窗戶前。


    十一年前的事情,人人心知肚明,但人人也都保持著心照不宣,第一次聽到皇上承認十一年前的血案,寧致遠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才能讓皇上滿意。


    畢竟他現在是沈客的妹夫。


    要做到有情有義孝義兩全是不可能的。


    “朕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會這樣發展,朕本以為已經做得夠幹淨了。”


    顏柳杜先生雖沒有確定沈客就是當年死裏逃生的人,但在多疑的皇上心裏,已經將這個不確定變成了確定。


    寧致遠驚訝的看著皇上身後緊握的拳頭,對皇上暗指出的真相十分震驚。


    皇上既是造就了十一年前那場血案的人,如此對待沈客也就是正常了。


    “但敢於衝破欄杆的都是能人,沈客是我大賀的英雄,在三軍之中威望無人能及,就算是手握著玉璽的朕,都難以匹及,當年聖祖能靠著十萬大軍推翻陳朝,沈客也是可以的。”


    雖然知道寧致遠是沈客的妹夫,但皇上卻沒喲一點顧忌,在他幾個兒子裏麵,他一般隻會與寧致遠說起他的煩心事,以前是因為寧致遠是唯一沒有卷入其中的人,現在是因為寧致遠還是最像他的兒子。


    窗外青草幽幽鮮花朵朵,在風中招搖的小黃花就像是誰人遺落在這一片翠綠地毯上的寶石一般,鳥兒落在那幾株銀杏樹上頭,框架之中的青山黛色,美得就像一幅畫。


    “沈將軍為大賀立下赫赫戰功,對大賀忠心不二,肅州之事,兒臣相信隻是有人惡意攻擊!”


    寧致遠還是在最後一刻把準了皇上的脈搏。


    皇上半張的嘴唇嘴角一翹,苦澀譏諷的道:“重要的不是真假,是朕已經無法再信任他了!”


    “父皇,二哥雖在都督府,但他儒將出身本就無法讓三軍信服,若父皇在這個時候處置在軍中威望無人能及的沈客,隻會讓軍心動搖啊!”寧致遠嚴謹而義正的深鞠一躬道。


    “那你說該當如何?”皇上迴頭,看寧致遠麵色凝重眼神懇切,心裏有了幾分安慰。


    “父皇一直說律法第一,有功就要賞,有過就要罰,沈將軍對大賀有功就該賞,若真是有過就該罰,但也要等到二哥有能力統領三軍之時,現在就算是饒大人拿得出證據也不能嚴懲沈將軍,三軍為重啊父皇!”


    皇上轉身邁步,走到了書案後的椅子前坐了下來。


    “朕老了!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父皇…………”


    皇上這一場病雖說來得快去得快沒有大礙,但在他用著滄桑的口氣說著朕老了三個字的時候,寧致遠這才發覺在那兩條固定龍冠的黃色帛帶兩側旁的白發,已經不再是一根根而是一撮撮了。


    伏虎軍變後那段憂心忡忡的日子,已經將才不過四十多的皇上摧毀了。


    “越是老,越是膽小了,你是最像朕的兒子,朕一直想讓你走一條與朕不一樣的路,但事與願違。”皇上揉了揉發漲的眼皮,張開嘴打了一個哈欠,嗜睡,是老了的一個特征。


    “父皇,兒臣…………”寧致遠深深鞠身,不敢去看那雙有些發紅的眼眸。


    “若是找不到接替常流的人,你……不要與朝戈去爭了,朕打算等此事定下之後立他為太子,到時候你就跟朕出去走走散散心,有些事還是不要想的好。”


    寧致遠無言以對。


    “你那個小妾,朕看著還不錯,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早些為朕生個皇孫,朕也就能安安心心的讓位當朕的太上皇了!”皇上嗬嗬笑著。


    寧致遠低頭看著地上沾了不少墨水的毯子。


    “年紀輕就是不一樣,朕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信這些,都是一樣的,朕看青瀾還算是不錯,朕的兒媳就該是這個樣子。”


    “父皇,依依才是您的兒媳!”寧致遠再忍不住了,按理王妃才能真正算得是皇上的兒媳,皇上一味抬高青瀾這可不是好跡象。


    “你不是與她還沒有圓房?”皇上冷冷斜視了一眼寧致遠,對他對杜依依的維護十分不喜。


    寧致遠一語堵塞,焦急又慌亂的道:“兒臣已經與依依行過周公之禮了!”


    皇上挑眉斜視:“你是朕的兒子,還能騙得過朕?成婚半年多還是這個樣子,朕沒有說話已經是給沈客麵子了。”


    寧致遠滿頭熱汗焦急無比:“父皇,兒臣自有主張的!請父皇勿要操心!”


    “這件事朕就做主了,德寧郡主的事你也首肯了,朕也不難為你,讓青瀾給朕生個皇長孫。”


    “父皇,這皇長孫又哪裏是那麽好生的…………”寧致遠對已經豁出去的皇上真是無可奈何。


    “又不是要你生!你著急個什麽勁!”皇上不滿的踢了踢腳。


    “朕等你一個月,要是一個月還聽不到喜訊,就別怪朕插手了!”


    這你已經在插手了啊!寧致遠心想著無奈的努了努嘴。


    “看你這樣子,對朕很不滿?”皇上起身站到了寧致遠麵前。


    “兒臣不敢!”


    “不敢就好!記得一個月,不要等到時候還要讓朕派書如海來看著。”皇上嚴峻冷酷的轉過了身,等寧致遠焦頭爛額的咬著牙點了頭才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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