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又是一個十年


    這是杜依依第二次來青瀾院,上一次隻是在院子裏打了個轉,這次終於是進到了裏頭,常流在不好打看,常流一走就立即借著機會看了兩眼,比之自己的錦瑟居,青瀾院可就要冷清太多了,就是溫度都比之錦瑟居要冷一些,不過窗欞倒是封得嚴實,到沒有寒風鑽入。青瀾院的格局與錦瑟居一樣,左側的是青瀾的寢室,不過不同的是在錦瑟居的她的寢室與大堂之間還有一個隔間給守夜的婢女歇息,這裏卻是沒有,右側就是暖閣,杜依依是將其布置成了書房,這裏隔著一層厚厚的棉布簾子,倒是看不清裏頭的情況。


    “不知王妃請來有何事?大堂冷得很,還請王妃挪步暖閣!”青瀾指了指那厚厚的棉布簾子。


    杜依依道了聲好,帶著烏茜與青瀾一同進入了裏頭。


    比之大堂的冰涼,小小的暖閣卻是溫暖如春,裏頭有一張火炕,還有一張鋪著柔軟細密鹿皮的軟榻,在靠近窗戶的地方又一張書案與一把椅子,不過書籍卻不見,火爐子就放在暖閣正中央,散發著灼熱的溫度驅散寒意,青瀾請著杜依依坐上了火炕,才一入座婢女立即就奉上了茶。


    “前番青瀾你送了我一方手帕,我苦思冥想著迴禮,才想出了送你這個,雖說隻是臨摹的《臨河序》,但也是我小小心意!”杜依依一使眼神,烏茜便就立即打開了字帖呈與會青瀾一觀。


    “王妃的字灑脫飄逸如遊龍戲水,真是漂亮。王羲之的行書,王妃可說是臨摹得形神具備。”青瀾定目細細看了幾眼,歡喜的照著這字帖念了幾句:“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將至。人生百態,各不相同,王妃這份禮物,青瀾十分喜歡!”


    “你既然是喜歡才好,我這是班門弄斧獻醜了!”杜依依放下了懷裏的湯婆子,將身子坐得更正了一些。


    “王妃切莫這麽說,你若是看過了青瀾的字,才知道什麽是獻醜呢!”青瀾笑著調侃道:“王妃的字,我看著卻是有些眼熟,似乎是在王爺的書房裏見過。隻不過那字帖隻寫了一半,哪裏有這一幅完美無缺。”


    杜依依猛然想起自己當初的意氣之舉,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青瀾你倒是好眼力,這樣居然也認得!你最近身體如何了?”


    “病情已經是大好了,有常先生在,哪裏會有治不好的病!”青瀾甜甜一笑,嬌俏道。


    “你感染風寒,就不要四處走動了,靜養才能好得快!”


    “多謝王妃關懷。”青瀾欠身致謝。


    “其實說來我們兩個還真是誌趣相投,以前你總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模樣,我還以為你是一個極難相處的人,想來那個時候你也是這般看我的吧!”杜依依像是嘮家常一般的扯開了一個鹹淡適宜的話題。


    青瀾抬眸對上其深邃的雙眸,似若釋然的笑了笑,卻沒有接過杜依依的話。


    杜依依鎮定自若的抬了抬眼皮,隨即就換了一個話題:“這一場雪下得,又不知道該是什麽時候停了,青瀾你可聽說了外頭的消息?”


    “青瀾深居,到不曾聽說過外頭的什麽消息!”


    “午時宮中傳出三道聖旨,一道送往誠元府,賜太子與柳閣老之女開春完婚,一道送往晁王府,賜晁王與熊將軍之女三月完婚,一道送往肅王府,賜肅王與鎮國將軍寧昌安之女六月完婚,現在外頭都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杜依依低頭呷了一口茶,不露痕跡的看了一眼失神的青瀾。


    青瀾僵了片刻,低垂的眼眸滿是訝異。


    杜依依不著神色的斜睨了一眼貼著厚厚高麗紙的窗戶,仿佛是無心實則刻意的緩緩道:“王爺比之其他幾位皇子先完婚禦史們早有微詞,此次皇上將太子與兩位王爺的婚事定了下來,可算得是安撫朝臣了!”


    “這也算得是一件好事了,這三位小姐倒是有福之人!”青瀾若無其事的一笑道。


    “實則不然,如太子一味親近文臣,必然會導致朝廷文臣武將傾軋,晁王勢力過大,必然會使得朝綱不穩,王爺又是有心要攪合風雲的人,他們壯大可不是一件好事!”


    杜依依靈動的眸子漫不經心的從青瀾臉頰上一掃而過。


    青瀾微微一愣,很快抿嘴一笑:“青瀾愚鈍目光短淺,沒有王妃看得深遠,還是王妃有見地,能看透其中玄奧!”


    “其實隻要你用心去看,這些東西自然也就知道了,王爺現在處境堪憂,實在是不忍想象啊,隻是我等女流之輩,朝廷大事也是半點都幫不上忙啊!”


    青瀾又是恬靜一笑道:“王妃的心思若是王爺知道了,怕是要高興壞了!青瀾能幫得上王爺的乃是小處,王妃才是能幫王爺大忙的人啊!”


    “我倒是有心幫,可沈客與王爺關係僵硬,我也不好胡亂插手。”杜依依秋眸掃過一暖閣中的婢女,笑意微漾。“若是青瀾你能幫幫我,或許我還能幫幫王爺。”


    果然一說到寧致遠的事情上,裝傻充愣的青瀾也變得精明了起來,不過要讓自己幫助寧致遠,可得讓她看看她能得到多少好處。


    “不知有何事是青瀾能為王妃辦到的?”


    青瀾的警戒性一點不低於秦淮,過早的暴露自己的打算隻會將自己苦心建立起來的好感摧毀,要與青瀾建立更堅固的友誼,這一個便宜她必然賣給她。“你我的初衷都是為了王爺好,我要做的事不會損害王爺的利益,你隻需要將你所知道的關於寧致遠的事情告訴我便就行了!”


    “就這麽簡單?”青瀾有些詫異於杜依依這句話,她本還以為杜依依會趁機提出一些會對她不利的要求。


    “你覺得會有多難?難道我還能為難你不成,難道你還以為我會是那等陰險之人?你我都是王爺的人,我與你又是投緣,你也知道,我與王爺之間關係僵硬,我也不過,是想多了解了解一下他,還緩解一下我們夫妻之間的關係罷了!”


    杜依依笑聲清脆如夜鶯淺啼,嬌軀輕聳如花枝微顫,玉手輕抬,那剛露一半的貝齒便掩於袖後,柳眉微揚,水眸流溢,那樣的嬌豔而婉轉,仿如一枝晨間初綻的牡丹,猶帶微露。


    “王爺的事情,其實我了解的也並不多,十年前他救下我,給我衣食教我做人讓我學藝,我在外一學便就是五年,在他終於是離宮建府之時,我才受命迴京,開始為王爺辦事,我善口技,混跡在官宦望族之中,為他打探消息,有些時候,也為他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你會武藝?”


    青瀾輕笑,帶著幾分蔑視:“略懂,不精,但殺幾個酒囊飯袋不是問題!”


    “他十年前就已經開始為今日謀劃了?”十年前,寧致遠可才九歲,不過是一個小孩,那個小孩會有他這樣的深謀遠慮知道為日後打下根基,寧致遠可比之她早熟得多。


    “聰明的兔子總會跑得快一些,若王爺也如晁王一般有個當皇後的母後,有太子那樣的身份,又豈會在最爛漫的時候就開始了這些謀劃,也不過是被逼的!”


    “你知道他母妃的事情?”杜依依訝異的瞪大了眼睛。


    “知道!所以我知道他今日做的這些都是對的,若是王爺要安逸的生活下去,他能成為大賀最安逸的王爺,可從小就已經被仇恨麻痹的人,又怎能安逸享樂,王爺做這些,並不是為了自己,他的病,就是常先生也隻有六成的把握可以根治,若是無法根治,就算他在頑強,也活不過不惑之年!”青瀾淡淡的語氣,仿佛是將心酸與苦楚融為了一體,空洞的眼神似乎是越過了時空的隔膜,迴到了那個讓她銘心刻骨的當初。


    當初,她是在淤泥中發臭的人,是一個饅頭就能讓自己放下尊嚴的人,是一個朝不保夕風餐露宿的人。若不是有了寧致遠,她也許早已經是黃土中的一具白骨,是寧致遠給予了她一切,饅頭,尊嚴,性命。


    她是無父無母隨波逐流生死從天的浮萍,他是無母有父形同沒有父親心中深埋仇恨種子的皇子,兩人的遇見,似乎是上天注定,注定她要遇見這個一個改變她性命的人,注定他要遇見一個可以用一個饅頭就能一條性命的人。


    之後的歲月,她艱辛而有尊嚴,艱苦而有希望,他隱忍而暗中謀劃,步履薄冰跌跌撞撞堅決的走上了揭開謎底之路。


    他就像是茫茫大海上無根自飄的浮萍,是修得千年投在帝王家卻被上天無情遺棄的人,生來就掐指算著自己的性命末路,被人排斥在他本該謀得一份的權勢之外躋身富貴卻隻不過是依靠著皇上喜怒而活,大多的人,隻感慨他的不明智舍棄,隻斥責一個王爺不該有不軌之心,能看透他理解他的人,除了秦淮青瀾,屈指可數。


    杜依依雖是他的正室,他是睿王,她是睿王妃,有過艾城小巷裏的針鋒對決,有過是艾城客棧裏的秉燭長談,有過城外村落火堆旁的聽聞,卻還是無法理解他,因為他要做的事,損害了她最根本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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