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先生?」聽聞動靜,穀梵握在門把上的指節暗暗收緊,「您還好嗎?」


    問話,久久等不來應答。


    心裏的天秤開始傾斜,『理智』那端被高高抬起。穀梵顧不上冷靜地分析利弊,扭動門把、用臂彎捂住口鼻,從衛生間疾步走了出來。


    象徵理智的砝碼,也在那一霎那灰飛煙滅。


    在生來註定的人體機能下,『本能』毫無懸念地奪得勝利。它耀武揚威地剝奪穀梵對肢體、思維的控製權,一步步地帶領他朝信息素泛濫的omega走去。


    並在他耳邊大聲叫囂,催促他快給對方印上標記!


    隻屬於他的標記。


    「……閉嘴。」穀梵晃了晃頭,發自內心地厭恨這種本能。


    指尖陷進掌心、刺進肉裏,激起陣陣痛感。穀梵依託著這股效果甚微的疼痛,正要將商淵攔腰抱起,放迴沙發,「得罪。」


    然而,另一位主人公沒能戰勝本能。


    「去哪?」商淵笑盈盈地伸手一拉,反把穀梵拽倒在地,對方驚愕的神情被他盡收眼底。


    穀梵在上,他在下。


    欲望操縱著商淵的軀體,教唆他把雙手環在對方肩上,用曖昧不清地口吻發問:「為什麽剪頭髮了,嗯?」


    繃在腦海的弦,幾近斷裂。


    「……頭髮?」穀梵摸了摸發尾,甚至無法分神擺脫這過分緊貼的姿勢,順著問話斷斷續續地解釋,「上個月,學校開學。之前的形象對孩子們來說不太得體,所以剪了。」


    指腹蹭過對方飄紅的眼尾,商淵再次將人拉低,用氣聲調笑說:「很好看。」


    髮型很好看,眼睛很好看。


    你,也很好看。


    如果初次的對象是穀梵,他似乎不會心生作嘔的反感,甚至摻雜著幾分迫不及待。


    此時此刻,商淵被禁錮在穀梵雙臂之間,光亮無法浸入這片狹小的、人為營造的空間,任由黑暗如病毒滋生開來。


    室溫同兩股溢發的氣味一齊騰升,能把人逼得顱內缺氧。


    唿吸交纏,一聲急過一聲,一道重過一道。指腹下移,在眼神茫然的alpha唇尖輕柔摩挲,再微微挺身仰頭,雙唇的距離由數寸縮短至毫釐,快要彼此觸達——


    吻落在了穀梵嘴角。


    「商先生,不可以。」唇瓣將觸那刻,對方偏開了頭,閉眼將商淵摁迴原地。


    那雙眼重新睜開時,血絲遍布,瞳邊紅得駭人,「我一定會遵守與您的約定,請您冷靜,不要敗給本能。」


    思緒尚未迴籠,商淵目光聚焦於對方深不見底的瞳孔,一眨眼,仿佛就會淌下濕熱的淚。


    「你……」他垂死掙紮,渴望尋求一些不遂人願的安慰。


    「您會沒事的。」


    就在商淵再次傾身抬頭,探出舌尖,想將其擠進對方唇瓣的縫隙之時,穀梵已搶先一步動作,奮不顧身地把頭向冷硬的水泥地麵用力一撞!


    「砰砰砰!」


    「您好!這裏是急救中心!請問有人在家嗎!砰砰砰!」


    拍門聲,恰時響起。


    血腥味席捲而來,將空氣中的水墨和鬆香味取而代之。「……穀,梵?」商淵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地看著倒在一旁、頭破血流的alpha。


    熾灼的慾火,也被對方匪夷所思的行為澆得一幹二淨。


    --------------------


    商淵:感覺自己在逼良為娼。


    (你就是。)


    第5章 「你敢不敢跟我賭?」


    半夜三更,急救車的鳴笛聲擾得教職工宿舍的住戶不得安寧。


    眾人罵罵咧咧地探頭去看,隻見兩名男子被一前一後抬了出來,前者衣衫不整,後者鮮血淋漓。


    「哎喲,哪家人玩那麽大啊?都搞出血啦?」


    寒風順著窗縫溜進屋中,讓正在眯眼辨別的看客打了個寒顫,立馬原地踮了踮腳,半夢半醒地嘟囔一句,「……奇了怪了,怎麽後麵那人,瞅著那麽像穀老師?」


    「——幹嘛呢!還不睡啊!」


    愛人的叫喚聲充斥催促和不耐,那人無法,連忙扭頭應道:「噯!來了!」


    嗐,管他呢。


    漫長而又鬧騰的夜,有人鑽進暖烘烘的被窩裏重返夢鄉,有人不省人事地被送進醫院,一個因為發情,一個因為發瘋。


    隔天清晨,發瘋的人好了,可發情的人,卻瘋了。


    「商總,這份文件,麻煩您簽個字。」秘書誠惶誠恐地將材料遞出,被自家老闆的模樣嚇得牙根打顫。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老闆出院後,就不容分說地撕毀了與幾家知名企業的合作,還老愛盯著手機屏幕傻笑?是不是發情期把腦子給燒壞了啊?!


    為了身心健康,離職刻不容緩。


    「給,辛苦了。」商淵利落地簽好字,笑容和煦地遞還材料,甚至還在椅子上轉了個圈。


    商總,是真的瘋了。


    秘書如臨大敵,接過材料後立馬道謝又道歉,一獲得赦免就拔腿往外跑,仿佛此處不是商淵的辦公室,而是虎窟狼窩。


    可猛虎如何,惡狼又如何?


    牙齒再堅硬,爪子再鋒利,還是贏不過名為『愛情』的野獸。


    對商淵而言,那位好似一片皚皚雪原的古板畫家,一夜之間就如萬物復甦般地鮮活起來。


    他質問高聳入雲的雪山、綿延不絕的冰川:我究竟怎麽了,這到底算什麽?卻隻得到永無止境的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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