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內諸妃寵愛皆淡淡,唯有太子妃獨得盛寵。


    太子妃嫁入東宮稍晚一些,卻一來就得了太子的歡心。諸妃憤憤,下人又慣會拜高踩低,日子其實不太好過。


    有子嗣的還好一些,沒有子嗣的姬妾們隻好慘澹度日。當時他的母親隻是個太子側妃,因為原主不聰明的原因,也不怎麽得寵。


    李玠最開始展露聰明才智,為的就是讓父親從與太子妃的伉儷情深中,分些目光給他們母子,好讓他們母子過得舒服一點。


    他的謀劃很成功,他以為日子就這麽過下去了,忽然有一天,太子妃暴斃。


    而父親平日裏情深不悔,那時卻沒有徹查太子妃死因,反而隻知道喝酒,醉倒在東宮的每一處地方,然後被架迴臥室。


    現在想想,父親為什麽會這麽做?


    先皇後時月是在天啟三十七年一月被迎入宮,晉王是天啟三十七年九月生的,算起來比他還要小幾歲。


    時月被迎入宮的時間,與太子妃暴斃的時間,相去不遠。


    時月八個月就產子,對外稱是母體病弱,胎裏不足,這才早產。


    早產兩個月而已,本來確實說得通。但,小時候的晉王,看起來完全沒有一點不足之症的樣子。


    甚至比他們幾個皇孫更健康,更聰明——這哪裏是早產兒?!


    李玠渾身冒出冷汗。


    如果……如果時月,其實是那位神秘暴斃的太子妃呢?


    一切都說得通了。為什麽,為什麽父親愛她,卻不願意徹查她的死因?


    因為她根本就沒死!她是被先帝強搶入宮的!而入宮的時候,她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所以晉王其實是足月出生,是父親的血脈。


    什麽小皇叔,那分明就是他的三皇弟。李玠本來還在奇怪,大家都說有一個七歲夭折的三皇子,怎麽他沒有見過?


    現在想來,他不是沒有見過,而是不知道!


    李玠甚至不動腦子都知道,被自己的父親搶了心愛之人,誰能受得了?


    但就算受不了,承元帝也無可奈何。所以隻好等時機成熟,與時家聯合,發兵奪得皇位。


    本來以為能萬事大吉,結果勝利在望的時候,一場大火,燒死了時月,燒瞎了李璋。


    有情人陰陽兩隔,時月死在了父親最愛她的時候,自然會讓父親念念不忘許多年。連帶著對後麵找迴來的晉王,也寵得幾乎沒有底線。


    李玠忽而自嘲一笑。


    什麽東西。母後為他兢兢業業操持後宮這麽多年,自己也盡職盡責做一個好太子,本來以為那些陳年舊疾都已經過去了。


    不想父親心裏還在惦記著。晉王一迴來,他們母子二人皆成了跳樑小醜,憑什麽?


    憑什麽晉王一迴來就能得到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李玠又想起那年的殿試。接到父皇要他陪侍在側的消息,他誠惶誠恐受寵若驚,一大早就起來準備這個張羅那個,不敢有分毫差池。


    可這些都沒有得到父皇的一句讚賞,一句也沒有。


    莫說讚賞的話,就連一個眼神也沒有。而晉王呢,竟然敢遲到那麽久。


    遲到便罷了,父皇居然一點怪罪的意思也沒有,反而笑嗬嗬的讓他陪在身邊。


    那時李玠隻以為是晉王剛剛找迴來,所以父皇格外優待他而已。現在想想,根本不是這樣。


    根本就是偏心。


    春獵那次,父皇甚至都不知道他已下場。


    包括皇子參政,他在禮部幹活,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全靠他自己從末品小吏一級一級熬。父皇還特意囑咐過,各級官員對他不準有半分優待。


    那時李玠隻以為是父皇想要鍛鍊自己。可晉王呢?他一個瞎子,一迴來領的就是大理寺卿的職務,一步登天,憑什麽?憑什麽他不用熬?


    他甚至可以無故曠工!


    就算曠工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懲罰!


    李玠記得自己在禮部幹活的時候,有一天著了風寒,實在難受,忘記告假。


    結果呢?結果不過半個時辰,父皇便派吏部的人來問責了!


    他是有多傻,把這樁樁件件,都當成是對自己的磨練,都當成是重視?


    第95章 重江行左右兩難


    父皇從來就沒有重視過他!


    一切隻不過因為他合適而已。他合適, 所以他頂上去補一下空缺。若如今李璋不是個瞎子,那太子之位,哪裏還有他的事情?!


    承元帝對晉王的偏愛, 已經有些不太正常了。


    李玠長袍下的手緊緊握起, 又慢慢鬆開。


    偏偏何越還火上澆油: 「殿下,如今晉王韜光養晦, 還未成勢。若拖的時間久了, 怕是不好辦啊。」


    李玠冷靜下來,不冷不熱地瞧了何越一眼, 道: 「……我願意與你們合作。」


    ——才怪。


    滕家千方百計地拉攏他,要聯合他一起把晉王按下去, 可誰又知道這背後有沒有坑呢?


    他在朝中紮根許久,一級一級殫精竭慮得來的官位,要對付晉王,還用不著和滕家聯手。


    再者, 晉王再怎麽得寵,再怎麽聰慧,也不過是個瞎子。莫說父皇不會把天下交到一個瞎子手上, 群臣第一個就不答應。


    與其說他要對付晉王,不如說他要對付的,是時家。


    何越欣喜若狂,又嘰嘰喳喳講了一堆謀劃,李玠已經聽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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