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宮中一趟,問什麽也不說,隻說是沒事兒。可心情確實是肉眼可見地不太美妙。


    江行又不傻,總不能真的信了那套「沒事兒」的說辭。心裏犯嘀咕,說什麽也要哄時鳴開心一把。


    「捏泥人,捏泥人嘞——現捏現做,快來瞧快來看嘞——」


    江行被這陣吆喝聲吸去了目光,低聲道: 「做一個泥人來玩玩吧,可以嗎?」


    時鳴「啊」了一聲,似乎將將迴神。他倉皇地點了點頭: 「可以的,哥哥。」


    江行暗暗嘆氣。


    這可怎麽辦。


    「要兩個泥人,捏成我和他這樣的。」


    江行如是說到。那小販一見來活兒了,也沒管兩個男子一塊兒來做泥人是否太奇怪,吭哧吭哧就捏了起來。


    等待的時間裏,江行多嘴,同那小販閑聊: 「您做這個有多久啦?」


    小販拍拍胸脯,自信: 「有十來年了,打小就跟著我爹學的家傳手藝。公子放心,保證捏得一模一樣,不像不要錢!」


    江行樂了: 「這麽神?」


    小販道: 「這年頭生意不好做,誰出來混都得有點絕活兒。不巧,在下的絕活就是這個。」


    江行笑笑,悄悄同時鳴調侃: 「啊呀,我覺得我要是哪天致仕,也能像這樣擺個小攤兒,去吆喝我的刻章手藝。就是不知道到時候老了,還能不能拿得動刻刀。」


    時鳴聞言,白他一眼: 「又胡說了。哪裏需要你去擺攤?致仕了朝廷會發例銀,想什麽呢。」


    江行心說還不賴,居然有養老金。


    小販果真是熟能生巧,有點技藝在身上。他雙手翻飛,不一會兒,兩個栩栩如生的泥人被捏好,又過了一下火,這就完成了。


    仔細看,那個青色的小人手裏捏了把扇子,嘴角上翹,是一個微笑的模樣。


    第92章 一歲生辰一歲禮(一)


    再看另一個小人呢, 白色的一身衣服捏得衣袂翩翩,臉上卻不笑了,麵無表情的, 是一位儒雅書生。


    江行不服氣, 同那小販道: 「哎,您這捏得也不對呀。分明是我在笑, 怎麽笑臉移到他這小人兒上去了?」


    小販連忙解釋: 「公子, 是這樣的。您本身氣質溫雅,就是不笑也使得, 不損半分親切。」


    「而這位公子相貌姣好,貴氣天成, 若是不笑,看著有些距離,不可靠近。我這才自作主張,將你們的表情換了換。您若不願, 我加上便是。」


    江行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眼看小販拿迴去要改,他又不願了,道: 「無妨, 我覺得這樣挺好。」


    話畢,江行結清了銀錢,拿了兩個泥人。小販目送兩人離開,熱情道: 「哎,您拿好!」


    待走得遠了,江行喜滋滋地拿著時鳴的泥人,左看右看, 揣在兜裏: 「這是我的了。」


    「哎,」時鳴看他裝進兜裏, 有點好笑, 「這不是我的麽。你拿了我的,我拿什麽?」


    江行早有計謀,把自己的泥人塞他懷裏,理直氣壯道: 「你拿我的。這樣我們哪天分別了,看著它,你也能表一下思念呀。」


    時鳴莞爾: 「好吧。可是,要是有那麽一天,我們恰如之前那般,互通音信不就行了。怎麽,那隻肥鴿總不會被你燉了吧?」


    江行看他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也跟著心情好起來,道: 「鴿子沒燉,就是太肥了,飛不動。我給養起來了。」


    逛了一圈,江行自作主張買了一大堆東西,見時鳴心情變好,他總算獻寶似的拿了幾樣蜜餞果脯,塞時鳴嘴裏,笑眯眯問: 「甜不甜?」


    時鳴就著他的手吃了幾塊,又不吃了,敷衍似的答: 「甜甜甜。」


    兩人坐在春風裏,這時候江行才敢問: 「今日在宮中……」


    恰巧此時時鳴也說: 「我有話告訴……」


    兩句話在空中撞了個人仰馬翻,目光交疊在一塊兒,他們又不約而同說: 「你先……」


    太默契有時候不是好事。電光石火間,時鳴占據上風,道: 「我先來。你不是想知道我用的什麽妙計嗎?」


    江行還真不知道: 「想不出來。你有什麽錦囊妙計,能讓陛下迴心轉意?」


    畢竟給時鳴說親這件事,之前就已經提過。之前是時鳴機靈,外加承元帝隻是試探,想著再留幾年,沒真的動心思。


    如今太後眼看就不行了,再留也要拖成大齡。陛下這才把幾個皇子的婚事都提上日程 一是沖喜,二是,確實到時候了。


    這次陛下心意已決,李琚和師兄的婚事都已經定了,獨獨時鳴有本事逃避,江行確實想不通這是怎麽辦到的。


    時鳴故作輕鬆: 「我把我母親搬出來了。」


    他語調是輕鬆的,可輕顫的手指做不了假。那陣顫意通過兩人相接的手指,很快傳遍了江行的四肢百骸,讓江行的心忍不住也顫起來。


    江行知道這是為什麽。


    時鳴又說: 「他口中的我的母親,很恣意。他說,她下輩子做個小將軍正合適。」


    江行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指,道: 「沒事的。她……她不會怪你。做母親的,哪有不想讓自己孩子開心快樂的呢?不用自責。」


    「我有時候想,」時鳴嘆息, 「他對我母親,對我……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我看不透他。」


    這還是時鳴頭一次說看不透某個人。江行腹誹不愧是父子嗎,就連謀算都是一等一地旗鼓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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